第33章 第33章
既然决定回去，赵惜就没再耽搁，第二日就同暮囵启程了。这次有暮囵在，赵惜再没饿过肚子，也没遇到歹人，走哪儿要是觉得喜欢，还能多待两日，这才该是在外的正常行程。想想他们先前出来遇到的都叫什么事儿！人就是不能亏心，一亏心连老天都整你，倒霉透顶。
密州到玖隆相隔千里，要是不耽搁，骑马大概需要五天左右，这说的是普通马匹。但明显有赵惜的行程就不可能不耽误，别人或许是归心似箭，虽然他也有，只是没有那么急迫。他出来本就是为了看看大好河山，此刻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当然不能放过。
所以他们基本是行到一个城镇就要待两天，有好玩的地方就去看看，什么古寺、林苑、古人故居等等，最差也得看看当地的风土。
马要吃草，最多骑三个时辰它们就受不了了，当然一般他们也不会骑那么久，除非周围连村落都没有，为了不露宿荒郊野外，他们才会拼命赶路。偶尔也有不赶巧的时候，他们错过了城镇就只得在野外待一晚。
好比此时，两人错过了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只得找处安静宽敞的地方歇息。有暮囵在，这种事自然无需赵惜操心，好像只要有暮囵在，他就算身在荒郊野岭也能似在家中一样安心。
一路行来，赵惜的东西多了一堆——从一无所有的人到现在包袱里一半以上的东西都是他的——暮囵就简简单单的两件换洗衣物。看来是没少给赵惜花铜子儿。
这段时间雨水多也是他们赶路慢的原因，有时雨一下就是一个时辰，他们在客店还好，等等就是。最惨的时候就是赶着路下起雨来，淋湿都是小事，要是马蹄打滑不小心就能摔个狗啃泥。
此时天还没黑，但他们得尽快找个地方落脚，外面肯定不行，谁知道半夜会不会突然下起雨来。他们现在地处沂水县，离密州不过两百里，可见他们行进速度是多慢。周围有好几座山峰，山上树叶红绿相间，要不是不合适，赵惜肯定都要去看看。
赵惜坐在马上，暮囵牵着马走在前面，两人沿着条小溪流走了一会儿，很快溪流就到了尽头汇进一处小湖泊里，湖泊后是一座岩石山，底下有个洞口，湖水就从这个洞口流进了山中。暮囵本是准备牵着马继续走，赵惜忙道：“我们进去看看。”
暮囵摇头，“地下河道地面会很湿，不适合休息。”
赵惜道：“我们就看看，我还从没见过地底下的河。”
暮囵停下脚步，侧头看他，“你确定？”
赵惜重重点了点头，“走吧。”
知这人是这种性子，暮囵也懒得再废口水，牵着马到了洞口前，把马绑到一边让它自己吃草。赵惜自己跳下马凑近洞口看了眼，除了洞口丈余宽的地方看得清，里面是一片漆黑。
就洞口所见，确实如暮囵所说，水边的地很湿，到处散落着一些大小不等的石头。暮囵站在赵惜背后替他把头顶的杂草拨开了，“看清楚了？”他朝洞里抬了抬下巴，“看地面就知道这水应该常涨，靠近岩壁的地方干些，水应该不会长到上面去，你可以走进去看看。”
赵惜试着往洞里走了几步，等眼睛适应，他发现这洞里其实很大，这地下河起码有三丈宽，放条小船进去都完全没问题。
暮囵没跟着进去，只站在洞口注意着周围情况，以防有毒蛇什么的，他刚把视线从赵惜身上移开，突然就听赵惜一声尖叫，然后猛地冲出来躲到他背后，他还以为是有什么猛兽，结果就听赵惜哆哆嗦嗦地说：“里面，有、有鬼眼睛。”
“……”
“而且好多只。”
听出赵惜的声音都在抖，知他是真被吓着了，暮囵转过身让他靠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这世间哪来的鬼，别自己吓自己。”
赵惜脸埋在暮囵肚子上，说话瓮声瓮气：“是真的，你自己看。”
暮囵拍了拍他，“你先放开，不然我怎么去看？”
赵惜不情不愿地从暮囵腹部抬起头，还是亮堂的外面更能给他安全感，暮囵问道：“要一起进去吗？”
赵惜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暮囵就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山洞，等赵惜身边就剩他一个人，山风都让他觉得后背发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太过草木皆兵。为了寻找安全感，他走到了马儿边，摸了摸马的鬓毛，“好马儿，要是等下暮囵被鬼追出来，你记得要替我们把鬼赶跑，知道吗？”
“……”马儿理都没理他，只悠闲的吃着草，这水边的野草就是嫩。
赵惜等了半刻钟，暮囵还没出来，他心里开始发虚，朝马儿喃喃道：“他不会是被鬼吃了吧？真的是，逞什么英雄，都说里面有鬼了他还不信。”
“你在嘀咕什么？”
赵惜身后猛地响起暮囵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回头见暮囵好好的是大大松了口气，问道：“你把鬼赶跑了？”
暮囵好笑，“哪有什么鬼，不过是一群流萤。”
赵惜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流萤？”他这是被几只虫子吓破了胆？
“嗯，洞顶上都是，一闪闪的，似天星一样。你只在门口看到几只，猛地一下，没看仔细才会被吓住。”
知道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东西赵惜就放下了心，又想到夏夜难见的流萤居然会出现在山洞中，也觉得甚是稀奇，“走进去看看，听你这么说就知道定是十分悦目。”
本以为可以走了的暮囵：“……”
赵惜胆子又大了起来，也不等暮囵直接冲进了洞中，洞里很宽，但水边可以走动的地方却很小，他沿着洞壁没走几步就看不见路了，远方的荧光却是很清楚。一会儿暮囵点了个火把走进来，“注意脚下，越往里，地面只会越湿，说不定还会有毒蛇虫子之类的。”
赵惜头皮一紧，“你能不能别说这些？”
暮囵发出声气音，赵惜知道他是在笑，不想再理他，他注意着脚下一步步往里走，有了火把照明走得还算容易。慢慢已经可以在头顶看到星星点点的“繁星”，但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尽头，前面是光滑的岩壁，下面是水，已经没有路再往里了。
暮囵捡了几块石头把火把固定在地上，“看吧，看完咱们得继续找地方歇息，不然就只能睡林子里了。”
赵惜抬头看着头顶，随口嗯了两声，估计根本没听到暮囵在说什么。暮囵站在一边百无聊赖，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岩壁上有水又不能靠，他就蹲了下去，看着水里的倒影。
就听赵惜咏了首诗：“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
“什么？”暮囵听不明白。
赵惜道：“说的就是这流萤，看似寻常物，却有不寻常的光彩。‘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暮囵抬头看着上面一闪一闪的荧光，“不过就是种虫子。因为多看起来才好看，要只有一只两只，你怕是连驻足都懒得。”
“……”赵惜的兴致瞬间被败掉了大半，本来他还想说“此处赛过仙家秘境，要是没有俗尘烦恼，一生在此生活该是多么快活”，突然就觉得忒傻。
既然没了兴致赵惜也就不准备再看，什么风花雪月也顶不住他们现在还流落在野外，还是先顾吃喝拉撒睡吧。
听赵惜叫出去，暮囵问：“不看了？”
“就像你说的，就是虫子，有什么好看？”赵惜语气里是满满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