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江吟一走，整个画室炸开了锅。
点餐声此起彼伏，有人要加大份薯条，有人要加大杯可乐，一派热闹，俨然麦当劳柜台。陈优就是那个苦逼的点餐员，外加买单的冤大头。
没人讲客气，不花自己的钱，都在拼命加餐，生怕少吃了似的。三十三份套餐点出了不同花样，点出了一千四的账单金额。
最离谱的是，点了几十份餐，居然还不免外送费。
陈优拿着手机，站在画室中心，低头看着账单金额，百感交集。
她有张银行卡，本是用来交学杂费。好在开学前多存了些钱进去，这时倒是派上了用场。她妈叶淑云给零花钱时粗心，记账心细。银行卡里的钱花了，她还得找时间平上。
要想赚回这一千四，得卖一百四十张画。早知道就不逞口舌之快了，少说一点也不会死。明明万般心疼，表面上还要笑嘻嘻地买单。
正当她咬牙切齿地准备付款时，支付宝弹出消息。
【赵静瑜向你转账2000元。】
【赵静瑜：千万不要还给我！！你知道的，我不缺钱。再说了，今天的事也是因为我。】
这两条消息看得陈优眼眶一热。什么时候，她能说出“我不缺钱”就好了。唉，人和人的烦恼果然不相通。
自记事起，总有亲戚上她家来借钱。婚丧嫁娶，生意糊口，都是借钱的由头。叶淑云有个本子，记着各种账。每次和陈父吵架，总要翻出那本旧账，数落个几天几夜。博士又如何，一样要为生计和人际而发愁。
而赵静瑜一个高中生，零花钱动辄数万元，比她妈的薪水还高。关键是，她还拥有另一项稀缺的资源——美貌。
说不羡慕赵静瑜，那肯定是假话。家境优渥，长得漂亮，就算考不上名校，也能出国。学艺术，只是她诸多选择中的一个。
而这是陈优笃定的，唯一的路。
“班长～点好了么？我还想加份香辣鸡翅。”有人嚷嚷道。
“我也要！”
加你妹的香辣鸡翅。陈优被加餐声，激得火气直冒，但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毕竟，她连累全班没吃上饭。
“晚了，我已经付钱了。”她敛起脾气，干脆地按下付款键，展示给众人看。
见状，画室里遗憾声四起。
陈优这才松了一口气，边走边点开支付宝，将转账悉数退回，心情有些沮丧。
【陈优：谢谢老板，周日请我吃饭就好啦～】
【赵静瑜：服了你了…】
赵静瑜看着手机上原路返回的转账，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退回来了。陈优这个人吧，涉及钱的总是算得清清楚楚，生怕欠了她的。每次她请陈优吃饭，没过多久陈优总要回请。一来二去，她也算是了解陈优的脾气。
看来直接给钱是行不通的。赵静瑜见陈优回到座位，俯身查看她的画箱。从2h到10b，几十只马利铅笔长短不齐，躺在笔盒里，樱花可塑橡皮只有指甲盖大小。
趁她不注意，赵静瑜将自己的可塑橡皮放进陈优的画箱，问道：“游游，你笔削好了没？”
“还没。”陈优最近睡得晚，都用课间时间削铅笔。经过上午这么一出，才想起来笔还没削。按照课表，整个下午都是素描课，正是用铅笔的时候。
“那我帮你削吧，正好没事干。”赵静瑜转身拿了美工刀，将垃圾桶拖到脚边，娴熟地削起了铅笔。她并不享受画画的过程，倒是喜欢削铅笔。看着铅笔整整齐齐的样子，就觉得治愈。
随着刀片缓缓推进，木皮和铅屑不偏不倚地飘进垃圾桶，一支铅笔被削得又长又尖，露出的铅芯部分目测超过三厘米，堪称笔中楷模。
赵静瑜举起削好的铅笔，一脸得意：“我这技术，不输给你吧。”画画不如陈优，但削笔技术她可不输。
“你这削笔技术，说是练了十年画画，我都信。”陈优刚削好一支，举到赵静瑜面前，比了比铅芯的长度，还是赵静瑜的铅笔更胜一筹。
“每年都有画画比赛，怎么就没有削铅笔比赛呢，我肯定能拿前三。”
赵静瑜这话被周闻达听了一半，他一路拖着椅子，凑热闹道：“诶，你们在比赛削铅笔么？算我一个。”
“怎么哪儿都有你？”赵静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从周闻达转来一班，表现得极为热络。两人同一所初中时，他好像没有现在这么活跃。
“你看到了啊，陈优都赢不了我，你凑啥热闹？”
“你这话说的，赌什么？”
“你全身上下就五十块，还赌什么？”赵静瑜满脸不屑。
“我丢，我是只有五十块现金，不是只有五十块。”周闻达急忙辩驳。
“哦。”赵静瑜翘着二郎腿，手上削着铅笔，摆明了不拿周闻达当回事。
少年经不起激，尤其是在漂亮女生面前。周闻达被这个敷衍的“哦”字激怒了，忿忿地说：“要是我输了，这个礼拜你和陈优的晚餐，我都包了。”
“这个礼拜都没两天了，你多说点，多说点搞不好我就心动了。”
周闻达不信邪，削个铅笔而已，他还能赢不了？他笃定地加码：“那就加下个礼拜。”
陈优看斗嘴的两人只觉得好笑，赵静瑜这是吃定了周闻达不服输。
“行吧，饭都喂到我们嘴边了，哪有拒绝的道理。”赵静瑜笑得调皮，趁周闻达不注意，朝陈优眨了下眼睛。
周闻达气势不输，架势不小：“池霁，把我的美工刀拿过来！”
池霁正在练素描，莫名被cue送刀，转头一看，他的作精同桌围坐在两个女生面前，要跟人家比赛削铅笔。
这是有多无聊。
他一脸无语地递上美工刀。
周闻达郑重地接过美工刀，合在手心，嘴里还念叨着：“画神显灵，画神保佑。”
池霁：
“先说好，我不参赛。我等下还要去找江吟呢。”陈优喜欢画画，不喜欢削笔，眼下有人抢着削笔，她恨不得双手奉上。其他家长或多或少都会帮孩子削削笔，挑挑颜料里的杂色，减轻下负担。她妈叶淑云从不管这些事，连美术联考总分三百都不知道。
黑度越深的铅笔越软，越难削，削着削着可能就断了。赵静瑜的技术，陈优是放心的。看周闻达跳脱的样子，她实在是不放心。搞不好能把一支10b铅笔，从有削到无。
这种浪费钱的画面，陈优可不想看到。
于是，她从一众铅笔中，给每人挑了一支8b铅笔，煞有介事地宣布开赛。
池霁本来是想送完刀，回座位继续画画。可眼前削笔的两位同学，实在是过于投入，十分认真，倒是让他也想看看结果。
看看赵静瑜到底是不是周闻达的克星。
赵静瑜动作不疾不徐，游刃有余，每片铅皮都削得弯弯的，轻盈地落下。而周闻达则削得极为缓慢，生怕削断了铅芯。
陈优呢，乐得自在，坐享其成。
池霁忍不住问：“他们这是赌了什么？”
陈优头也没抬，应得含糊：“几顿饭。”
“几顿？”
“干嘛？你要加入？”
“不是，周闻达这摆明了要输嘛。”池霁话刚说出口，周闻达手里的铅笔芯闻声而断。
“我丢！”周闻达不说脏话，平日里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丢”，而此时的“我丢”声音前所未有的大，引得众人都看向他们。
看来，赵静瑜就是周闻达的克星。
他耍赖说：“没说铅笔不能断吧，反正我最后削出来的比你的长，就赢了，对吧？”
赵静瑜已经削好了铅笔，示威般举到周闻达面前，纤长锋利的笔头，比方才削得更长。
池霁围观了赵静瑜削笔的全过程，感觉掌握了精髓，力度和角度很重要，再加一点耐心，应该不难。
“要不然，我来替周闻达？”他这戏精同桌实惨，背单词输给了赵静瑜，眼下更是没有赢面。人菜赌性还大，说的就是周闻达。
“你你才画了几天的画，我都赢不了赵静瑜。哦对了，陈优都赢不了。”如果周闻达没看过池霁画的画，或许他还能再相信池霁。
“那你干嘛还比？”
周闻达被反问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池霁从周闻达手中接过美工刀，征求赵静瑜的意见。
赵静瑜根本不将池霁放在眼里。一个色彩58分的菜鸡，还不如她呢。
池霁也没拿凳子，蹲在地上，手特别稳，垂着眼睛，神情专注。
陈优甚至都可以看到他低垂的眼睫毛，鼻梁侧面微微凸起的骨节，毛绒绒的发顶，因为削笔发力而突出的手背青筋。
一个男生，皮肤比她还白，眼睫毛比她的还长。难怪都让他转表演。即使是在帅哥含金量较高的艺术高中，他都极为惹眼。
没一会儿，池霁削笔的长度就超过了赵静瑜。8b铅笔的一半，都露出了铅皮，笔锋尖锐。
这倒是出乎陈优的意料。按理说，池霁学画时间短，笔可能都没削完一整根，应该赢不了赵静瑜。整个高一，赵静瑜给陈优都削过数百支铅笔了。
看池霁一副赢得轻松的样子，削笔果然没什么技术含量。
“这样可以了吧？”池霁眼看削得足够长了，停下来，询问道。
胜利来得有点意外，周闻达表现夸张，跟看世界杯进球似的大喊：“太牛了！哥，我们赢了。”说着，他倾身去抱池霁，被池霁一侧身躲开了。
池霁将铅笔轻放到陈优的画箱里，没急着起身，还保持着比陈优矮一点的姿势。
周闻达见状，立马起身，将椅子让给池霁，一脸狗腿：“霁哥，您坐。”
“陈优，你是裁判，宣布结果吧。”周闻达刚站起来，或许是觉得太居高临下，又蹲下来，一脸期待地等待颁奖。
陈优看了看赵静瑜的表情，只见她无声地点了点头。方才池霁替赛询问她意见，她没拒绝，这时没有反悔的道理。
她只好说：“周闻达，你赢了。”
“那赵静瑜要承包我和池霁的晚餐，到下周的。”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得意，这可是他第一次赢赵静瑜。
“凭什么？我又没说要承包你和池霁的晚餐。那是你单方面的赌注，是对我发起的挑战，我可没下注。”
“你怎么反悔呢？赌注就是双方的，陈优是裁判，陈优你说。”
“谁说都没用，你去找江吟主持公道好了。”
“你你怎么没有契约精神？”周闻达一时语塞，又将问题抛给陈优：“陈优你说。”
陈优正好接到了外卖的电话，懒得掺和两位小学生辩论，应付道：“我要去校门口拿外卖了。”
池霁跟着起身，语气自然：“我帮你拿吧，你一个人也拿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