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会在意吗
离开繁华的风月街市,熙熙攘攘之声如潮水般退去,月色凄然,好风如水。
绕过宽阔的正街,颜邵放开她的手走在前面,依旧是一语不发,楚茨提着繁复的裙摆跟在后面,走得有些摇摇晃晃。
替她清洗污渍的侍女为了讨好莫和宣,故意选薄如蝉翼的素纱单衣做里,外罩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宫绦缀玉,却没有给她穿鞋子,在南楼的厚软地垫上还好,出了南楼,这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就极为硌脚。
“嘶——”脚趾被锋利的石子划了一下,楚茨抬起受伤的脚,有些无措地站着。
颜邵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也不是特别熟悉的关系,又被他撞到了刚刚那一幕,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楚茨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虽然他未必在意,“刚才我不是……”
话才出口,忽觉脚心温热,颜邵蹲下身,用手握住她的脚踝,查看的伤势。
脚上沾了不少草茎泥土,楚茨缩了缩,“我脚不干净。”
“别动。”
是个小口子,泥水血水混在一起,看不清楚有多深,只能暂且用手绢简单包起来,回去再处理伤口。
“我不疼的,”这么小的伤口几乎可以忽略,楚茨提着一只脚,笑了笑:“这么点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其他地方呢,可有受伤?”除去一身酒味,看上去还好,就不知道银丝老怪可有为难她。
“其他地方?也没事啊,”楚茨本想活动活动给他看,奈何这身衣服实在不方便,索性作罢,“我们没有交手,他请我喝酒,然后就走了。”
喝酒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还把她送到了别人床上,打扮成这样。
楚茨蓦地感觉气氛周遭一冷,一看颜邵脸色更加深沉,忙补救道:“或许是他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怕直言相邀被拒绝,所以才……”
有意隐瞒拜师一事,楚茨有些心虚,无生鬼这名声已经够不好的了,要是再添上拜银丝老怪为师这一条,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更要一落千丈,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不过,还是多谢你能来找我。”从初遇时的手下留情,到今天晚上特意找到南楼,楚茨再没心没肺,这些好意也都明白。
这世间,除了风佶之外,还有人担心她的安危,这姑且称得上是朋友吧。
“只是谢谢?”颜邵目光沉了沉,看她衣裳单薄的模样,没有追问。银丝老怪是何等人物,为何单单对她青睐有加,还有刚刚同她在屋内情状暧昧的男子……罢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她这些。
“还有,就……对不起啊。”
撇下他一人单独赴会这件事,他生气也在常理之中。楚茨之前想的是,既然面对银丝老怪二对一没有胜算,又何必连累别人送死,她拼死一搏总能找到空隙让南乔离开,再者,也不想多欠人情。
“那你会在意吗?”颜邵垂首望着她的脸,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这么近距离面对面站着,心跳莫名加快。
在意什么?
忽的,他倾下身,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楚茨错愣在原地,一时间大脑空白,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忘了。晚风习习,她衣衫单薄,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以及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雪松味道。
他似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将下颌放在她的肩上,语气轻柔,“在意,我会不会生气。”
楚茨只觉得那酒后劲真足,不然她为什么会心跳的这么厉害。微寒春夜被他的气息覆盖,她听到路边草木抽芽的声音,苍穹上的星星点点闪着颤动的光,有一种小小的悸动。
隔天上午,楚茨睡到自然醒。宿醉的代价是头痛欲裂,灌了自己一杯冷茶后,玉貌送了换洗的衣裳过来,虽是集市上临时买的,不太合身,但比起原本那身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楼下大堂依旧热闹,不见南乔,连带着玉容也没看见。
楚茨揉着太阳穴,听玉貌在旁边说,南乔昨夜接到疾书需提前赶到白霞剑派,故不与之同行,但又担心一路上舟车劳顿颜邵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把玉貌给留下了。
那点小心思,楚茨都不好意思点破她。
“她是不是还吩咐你不准离开颜邵半步,务必贴身伺候?”
玉貌惊道:“你怎么知道?!”
就是防我的,我能不知道?楚茨都想翻白眼了。
刚下山的时候就在马车里试探个没完,这少女心思还真好猜。不过颜邵皮相骨相俱佳,要实力有实力,要身份有身份,站谁面前都很难保不动心。
虽然心里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南乔和颜邵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十分般配。现在妾有意,就看郎有没有情了。
烦烦烦!楚茨接过玉貌递过来的馒头恶狠狠咬了一口,忽然看见大堂西边的半扇竹帘后方隐约可见两人靠窗对弈,便是那么远远一观,即可看出皆是一等一的人物。
前一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个一身靛青色华服,右手执白子,扭头朝她笑得十分恣意风流的人,正是昨晚上乘人之危的家伙。
本来打算晚点再去南楼找他,没想到送上门来了。
楚茨摩拳擦掌,将手指关节摁得啪啪直响,掀开半扇竹帘,见与莫和宣对弈之人竟然是颜邵,忽又愣住了。
昨晚上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居然点了一壶清茶,外加两碟精致点心,优哉游哉地在下棋?
颜邵黑子落下,玉石碰撞的清音宣告一局终了。莫和宣扫了一眼棋盘,露出惋惜神色。
楚茨不懂棋,见他失落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幸灾乐祸道:“输了?”
“连环劫,是和局。”颜邵没什么表情,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没意思,”莫和宣将指间翻动的棋子抛回棋篓,双手交叉撑着后脑,微微抬头望着天花板,忽又转头看向楚茨,抱怨道:“等你半天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