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梦魇
楚茨喝多了酒有些头昏，握着拳头往额头上敲了敲，意识已经很不清楚了。
颜邵好看的眉眼低垂着，“可有想过，若是找到了她，你要怎么办”
“也不怎么办啊，就想问问，她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楚茨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整个人有些摇晃，还很困。
虽然屠了她全族，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可能现在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在那里时间是静止的，她没有自由，除了听一听夜间偶尔传来的琴声和摆弄一下男孩送饭时给她捎带一些小玩意儿之外，她只能缩在墙角，任凭黑暗一寸寸侵蚀自己的理智，那样的自己，比现在更不像人。
楚茨偶尔做梦，梦中的自己总是身处在一片黑暗中，四周皆是冰冷的墙壁，逃不出去，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搭理。
“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情谊，是不是很奇怪，都说血浓于水，但在我眼里，他们更像是仇人，”楚茨闭上眼睛，恹恹地趴在桌上。回想起白天黄瞻说过的话，游丝千丈，目的是让人生不如死从而不得不听从摆布，哪有对至亲之人下这种毒的？
颜邵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楚茨说完后就不动了，月光映照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唇瓣沾了酒液十分润泽，一缕散落的青丝从脸颊垂落到肩上，她呼吸沉稳，手里还握着酒杯，就这样睡着了。
颜邵望了望月色，将杯中剩下的酒液倒在地上，起身将她手里的酒杯拿走。
楚茨又陷入那个梦魇，迷迷糊糊的抓紧他的衣袖，抖着声音道：“别再把我关起来，我会听话的……”
颜邵：“……”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软下语气哄着，“好了，我不把你关起来。”
楚茨闻言，慢慢镇定下来，才安心的又睡了过去。
颜邵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倾身将她抱起。
药庐里专有供伤者休息的客房，楚茨这几日都住在这里，路不远不近，她挑了临水的一间，窗下都是红艳艳的海棠花。
颜邵将她放在床榻上，又贴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正掩门出来，遇上了卫臻负手站在海棠花边。
“卫先生。”
卫臻望向客房，语气柔和，“阿茨睡了？”
颜邵说：“她喝醉了。”
卫臻轻叹一声，“若无要紧事，咱们聊聊吧。”
两人顺着荷花池边的白石甬道往辟芷峰的正门方向走去。卫臻看上去心事重重，颜邵与他并不熟识，只等他先开口。
卫臻道：“前几日阁里收到邀帖，白霞剑派将在三个月后举行试新大会，届时各派都会派出弟子前去比试。”
无忧阁在九州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门派，但这些年实力壮大迅速，与四大派也都有生意往来，白霞剑派举办试新大会自然不会刻意漏了他们。
“阁主与我商议，打算由你代表无忧阁前去，也算是给足白敬启面子，”参不参与比试，能不能夺得头筹先两说，无忧阁派出颜邵还考虑到他的另一个身份——赤剑山庄的嫡长子。
江湖中人行江湖中事，此次比试赤剑山庄庄主苏擎定会出现，到时候父子相见，或许能解开先前的误会，也算卖苏擎一个人情。
颜邵容色淡淡，那双淡褐色的眸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既如此，我不日便启程。”白霞剑派在无忧阁的东面，快马加鞭一个多月就能赶到。
卫臻顿了顿，又道：“这次，阿茨会同你前去。”
颜邵微微错愕，“何意？”
楚茨作为无忧阁从不公开示众的杀手锏，卫臻居然同意让她抛头露面，真是反常。
卫臻没有解释，“虽是杀手，但阿茨心思单纯，一路上劳你多照拂。”
心思单纯？确实有些笨笨的，若不是亲自领略过她的高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杀手。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容易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迷惑对手屡屡得胜吧，颜邵心道。
做出让楚茨跟随颜邵前往白霞剑派参加试新大会的决定是在一个时辰之前。
黄瞻在辟芷峰顶的小屋里接待了他的老朋友。
诃子将茶水奉上以后就退出了屋外，只听黄瞻一声声剧烈咳嗽像是要将肺给咳出来一样。
卫臻等他缓过气来，问道：“找人将我叫来，是有何要紧事？”
病情一天天加重，怕不是来找他交代遗愿的吧。
黄瞻用麻绢拭去唇角的血渍，脸色比白天更加难看，“我找到与她相关的人了。”
“她？你是指……”卫臻往屋外看了看。
黄瞻摆手道：“那药童是个聋的，你放心。”
卫臻道：“怎么说？”
黄瞻全靠一口药续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你还记得七苦山庄么？当初离音与你我联手筹谋，将墨夷一族一百八十三口人全部屠杀，已经过去九年了。”
卫臻闻言，脸色瞬间寒了一层。这些陈年往事也只有他们三人知晓，但都默契的不去提它，黄瞻更是因为这件事受了重伤，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卫臻不语，静待下文。
“那一年油桐花开的真好，我还记得她笑靥如花的模样，那样美丽的女子……她说想看看我和惜觞谁的医术更强，所以我便与惜觞定下赌约，以十年之期为限，一人制毒，另一人解毒。”
“又因她说，这世间能夺人性命的剧毒千千万万，研制毒药算不得本事，所以我依照她的要求，耗费数年光阴，终于研制出了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毒‘游丝千丈’，这毒方子复杂，又以人血为引，除了惜觞与我，只有她知道如何使用。”
黄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咳了大半天，喉咙扯着胸口疼痛，缓了很久才继续道：“你养的那小狼崽子，中了‘游丝千丈’的事，你怕是还不知晓吧？”
卫臻闻言，猛地站了起来，震惊道：“你是说，阿茨她……中毒？”平日里看上去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哪里像是中毒的样子，若不是黄瞻亲口告诉他，他都不敢信。
“她上山前就中了游丝千丈，五年的分量也不少了。”
卫臻掐指算了算，五年的分量，楚茨被他捡到带回无忧阁时差不多六岁，那就是十五年前到九年前这段时间，所以，“不可能是惜觞……”
柳惜觞当时与他混迹一处，哪有时间养个婴孩计算着每日给她下药。
黄瞻点点头，说出了那个唯一的可能，“是墨夷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