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见美人
楚茨想了一夜也没想出办法,实力上的差距不是朝夕就能赶上的,除非颜邵浪得虚名,但怎么可能。
比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因养伤不能动武,楚茨无所事事,一天将剑拿出来擦上八百遍。
螭吻剑剑身薄而窄,刃部猝火,泛赤黑色,像是饮饱了血,与市面上的剑有很大不同。世人不识无生鬼其貌,却都知螭吻剑下亡魂数不胜数。短短一年间,螭吻因杀人太多,一跃成为和鬼镂剑齐名的凶剑。
楚茨看着手中的剑,手腕转动,剑身在斑驳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寒光,晃着她清冷的眉眼。
剑乃百兵之君,可杀可护。她却用剑杀了许多手无寸铁的人,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那种感觉着实令她厌恶。也不知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恩怨情仇,非要以死亡这种方式来了结。
楚茨蹙紧眉头,听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金铃碰撞脆响,她回过头,见一人亭亭玉立在风剑坪上,身段窈窕,长发飘然,是个妙龄少女。
玉都峰向来门可罗雀,今日居然迎来了一位稀罕客。
楚茨抬手将额前的紫藤花拂开,眯着眼远远打量着那名少女。
素净的白色衣衫纤尘不染,一头柔顺的青丝垂到腰际,粉色的琉璃额饰、纤细脖颈上挂着一串润泽透亮的深海贝珠,更衬得她容色倾城。
她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南乔,无忧阁阁主离音的掌上明珠,从小养在深闺,不识人间苦恶的一位。风佶说那叫出淤泥而不染,在无忧阁这种赚人命钱的地方居然能为一只兔子抄上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咒》,实在不可多得。
楚茨一直不能理解这种行为,只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天地间自古以来就有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法则,她若有此大爱见不得杀生,就应该出家当姑子去,日日诵经礼佛为死在无忧阁杀手手下的亡魂超度,而不是在无忧阁里做大小姐,花费着用人命换来的钱。
楚茨正了正身子,收剑入鞘,见她款步走近,抬手往杯子里续了一杯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也是她辛苦采来山茶花制成的。
“秀鸾十九峰,只有你这玉都峰冷冷清清的,除了这一架紫藤花,半点看头也没有。”人还没到就先品头论足,南美人还真以为秀鸾十九峰都似她那西泠山谷一样,是离音花心思功夫特意修建,怕她闷,还在里面养了不少小厮仆人供她解闷。
楚茨斟茶的手一顿,没好气道:“那您还真是屈尊降贵了。”
“我……我也不是这意思,”南乔面色一窘,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蹑着丝履就站在紫藤花架下,花瓣纷纷扬扬,香气袭人,南美人相貌出众,在这纷繁的花色间也不落下乘。
楚茨抬手将石凳上的花瓣拂落,不与她计较。
“坐吧,”自从一年前和风佶不小心将南乔养的兔子打了牙祭,被卫臻罚跪端云台整整一天一夜后,楚茨就对这位爱养兔子的大小姐印象十分深刻,“你那些兔子还养着么?”
“兔子都被林妈……”南乔欲言又止。
林妈炖的红烧兔肉确是一绝,南乔养的兔子又肥而不腻……楚茨不禁吞吞口水。
“对了,你找我有事?”南美人很少出西泠山谷走动,这次突然登门肯定不是来找她吹牛打屁的。
红烧兔肉是南乔的一块心病,她脸色白了白,深吸口气道:“我听说你要与颜哥哥比试,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颜哥哥?你是说颜邵,”楚茨愣了愣,消息倒是传的挺快,她猜得没错,对手果然就是颜邵,可是南乔怎么专程跑来问她这种问题。
“嗯……你觉得我会知道?”她和颜邵又没交情,他什么时候回来,阁主和卫臻无论是谁都比她清楚许多。
“呃……”南乔面露尬色,支吾着,“这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爹不在峰上,所以……你不是要与他比试吗,卫先生应当是定了日子的。”
楚茨了然,“哦,也就最近这五六天吧,南美人中意于他?”据说颜邵一表人才,这两人若是凑成一对,美人配美人,十足十的赏心悦目。
“我不是……”南乔脸颊微红透着几分羞赧,急忙辩解,“只是西泠山谷寂静冷清,难得有人能陪我说上话,颜哥哥先前教我剑法,所以对他比较亲近些。”
楚茨正色道:“你不用解释,喝茶喝茶。”说着把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
南乔又忽然神伤,“许久未见,不知道颜哥哥是否还记得我?”
原来貌美如南乔这般也会有这种困惑,楚茨呷一口茶,看着她时而害羞时而忧心,心道女子怀春都是这样的么。
被楚茨灌下三壶茶后,南乔终于挺着肚子晃悠悠地回西泠山谷去了。楚茨目送她渐渐走远,目光中闪过一抹茫然,呆了好半天。
日子在南乔望眼欲穿中缓缓流逝,楚茨的伤好的七七八八,风佶每隔一天过来替她换药,顺便将林妈托付的补品给捎带过来,俨然一副照顾病人的架势,楚茨一连喝了几天的大补汤,身子略显臃肿,骇得她连忙奔到后山跑了几圈,直到傍晚才浑身大汗地回到风剑坪。
晚风习习,刚入春天气还有些寒凉,风佶长身玉立负手等在门口,手中执着一盏白油纸糊成的灯笼。
“这么晚才回来,我还担心你被后山的狼叼走了呢。”风佶小声抱怨,侧过身子推门进屋。
楚茨一向没有锁门的习惯,她那屋中物件少得可怜,连石凳都只有一张,不怕贼光顾,风佶十分熟稔地进屋点灯,十分有主人家的风范。
“你怎么又来了?”取过软帕擦干脸上的汗水,楚茨转头问他。她的伤已经大好,这么晚过来能有什么事?
风佶笑眯眯地打开食盒端出一碗枸杞乌鸡汤,“明天十日期满,林妈特意嘱咐我带过来让你补补身子。”
楚茨一愣,“明天?”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是啊,明日上午。”风佶点点头,给她盛了满满一碗,“所以你要多吃一些,明早才有力气接招。”
“好吧,是不是大家都等着看我笑话呢,”经风佶这大嘴巴子一传,几乎整个秀鸾十九峰的人都知道颜邵要回来同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比试了,倒不是纯粹来看她出丑,更多人是想见识一下颜邵的风姿,楚茨成了陪衬红花的绿叶,心中难免郁闷。
“那倒不是,比起你,颜邵要更有看头,”风佶颇觉遗憾道:“若其他人知晓你无生鬼的身份,明天峰上会更热闹。”
楚茨端着碗摇头,“可别,”已经够热闹了,她这玉都峰九年来都没这么热闹过。
一想起这些姑且能称之为“同门”的人聚在一起就为了看她被颜邵单方面碾压,楚茨心里越来越不痛快,“平日里打打杀杀不够,还有兴致看别人打打杀杀。对了,南乔估计也要来,前几日还专程找我打听颜邵回来的日子呢。”
风佶一听很激动,“那我就不久留了,咱们明日再见。”
楚茨鸡汤还没喝完,“这么快就走?”平日里久赖着不走,今天倒是挺自觉。
“我要先回去沐浴熏香,把身上的药味给散了,不然明日冒犯了南乔小姐怎么办?”
楚茨:“……”
风佶前脚跨出门槛,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往她桌子上扔了一柄剑,急匆匆道:“差点忘了把这个给你,卫先生说螭吻剑太容易暴露身份,所以我帮你挑一柄明天将就着用,反正都赢不了,你用啥都没差……”
“嘭!”门框上鸡汤飞溅,楚茨保持着掷碗的姿势,咬牙道:“别废话,快点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