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百鬼闻人。
晏明姝倒吸一口凉气。
古籍记载。百鬼闻人，阴气极盛。一旦出现而无法及时解决，轻则七日，重则三日，命主必定遭受百鬼噬魂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相当棘手的一种情况。
可百鬼闻人虽然可怕，发动条件却异常苛刻。除非是纯阴体或者天生灵体却未开发的人，在大运走得非常差的时候才有可能会出现的现象。
程月却招惹上了。
而在此之前，她甚至是一个阳气充足，极少见鬼的正常人。
这是什么概念？
勉强稳定心神，晏明姝刚想说些什么，刚开口，却被白逸的方向吸引了注意。
他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桌上的本子和笔，在空白的纸面上写了一行字。
流畅却不潦草的字迹，上面写着：问问那位被‘百鬼闻人’的小姐如今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晏明姝眨了眨眼，将要开口的话转了个弯：“那么鸾小姐，你确定月小姐除了昏迷以外，真的就没有别的表现了吗？”
“的确没有。”程鸾长叹口气，“我们甚至请来了医生替她查看，可一通检查下来，依旧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白逸敲敲桌子，本子上的字又多了一行：让这位小姐翻翻月小姐的眼皮，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晏明姝会意，照着他的话说。
“你稍等一下。”说完听筒那边安静下来，又很快传来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传来，很快，程鸾道：“有，是之前你看过的那种黑色。而且颜色比起之前更深了。”
晏明姝应了声，垂下的眼眸也抬起，看向白逸。
他也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次让她拿起月小姐的左手，掐住虎口的筋九次，然后看心口上方三指的位置。看上面有没有黑色的脉络状鼓起。
晏明姝照着白逸的字将话说给程鸾听了以后，听筒里传来一句‘稍等’，便没了声音。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晏明姝从房间里的小冰箱拿出两听可乐，递了一瓶给白逸。
口型比了个谢谢，白逸接过可乐。
也就这一会儿工夫的时间，听筒那边传来响动。
只是这次，程鸾的声音明显慌乱起来：“白小姐，刚才照着你的话做了以后，阿月胸口真的出现了一大片黑色脉络状的鼓起！”
她罕见地语速快而连贯，显然是被这超出认知的情况吓到了：“可是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照顾她，从没有听谁说过她身上有什么异常，当时医生检查也没有查出什么来。这是怎么回事？”
“白小姐，你能想象吗，那块黑色脉络不止鼓起，而且好像还一直在往阿月心脏的方向慢慢移动！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可直到等了一会儿，我亲眼看见那块黑色一点点在挪动，才终于敢确认！”
“太可怕了，阿月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姓蔡的那家伙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回事？如果知道，他为什么不解决？！”
知道程鸾这是惊怒交加，一时失了分寸，扫了眼白逸新写在本子上的字，晏明姝安慰她：“鸾小姐，按照你说的情况，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黑色脉络应该是之前一直淤积在月小姐身上的阴气。”
“阴气本来在月小姐体内就一直在缓慢发展，然后按照您的说法，蔡大师将她体内的女鬼消灭了。而月小姐本身就因为阴气过盛的原因身体虚弱，所以蔡大师一下除了女鬼后，阴气损失太大，打破了月小姐体内本身的平衡。”
“阴气一朝失势，月小姐的身体却也已经虚弱到没办法抵御剩下的阴气。因此阴气纠结反扑攻身，就出现了你刚才看到的黑色脉络状物体。”
“原来是这样。”得到有条理的解释后，程鸾渐渐恢复冷静，开始询问解决方法，“那这些阴气能不能彻底拔除？”
白逸在纸上打了个问号。
晏明姝一眼会意：“鸾小姐，虽然我很想说没问题，但你应该也清楚，月小姐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加上哪怕我刚才的推断里说过月小姐体内阴气损失很大，却并不说明月小姐体内剩下的阴气就很少。它很有可能就比女鬼所带的阴气少一些。”
“所以能不能彻底拔除，能拔除多少，只能等我亲自去看过才知道。在此之前，我没办法和你保证任何东西。”
听筒那边沉默了。
晏明姝等了许久，等到她以为那边程鸾已经有事离开了，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程鸾终于开口。
她像是做了什么很艰难的决定：“白小姐，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我还是必须要问。”
“你能保证只要你出手，就一定能解决阿月的问题么？”
晏明姝眨了眨眼，就连边上坐着的白逸，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如果是以前，晏明姝会想也不想地拒绝。
毕竟这番话出口，等于变相让术士承认如果后续没有让缘主满意，他们就可以无限制追责。如果是善良有礼些的人还好，若是摊上刁钻蛮横的人……
没有人会傻到认下这种话，
晏明姝的第一反应同样是拒绝。
可同样的，这段时间的来往交流里，晏明姝也大概了解了程鸾的脾性。知道她不是会刻意为难人的人，之前在蔡克疾出手后仍愿意把尾款补给自己，也证明了这点。
所以其实她刚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晏明姝虽然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她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但她有必要理解这些苦衷么？也并没有。
这纯粹是一个信任与否的问题。
她愿不愿意信任程鸾的问题。
这边半天没有回音，那边程鸾等了一会儿后，也很快明白了程鸾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虽然惋惜，但程鸾同样理解：“……白小姐，我明白了。”
程鸾顿了顿，组织语言为这次通话画下句点：“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再让你为难。之后的事我会再找别的术士，谢谢你愿意主动打电话过来询问阿月的情况。那么我也不好再打扰你了，今天就到此……”
“等等。”晏明姝打断她的话。
程鸾不解：“白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抬眼，对上白逸的目光，晏明姝收回视线：“你让我做保证，是因为你担心我没办法解决月小姐的问题，还是因为你父母需要这个承诺。”
听筒那边，晏明姝能很明显得感觉到程鸾怔了怔。
再开口时，程鸾的声音多了轻松的笑意：“如果我说是因为我父母需要这个承诺，白小姐会相信吗？”
得到回答，晏明姝的面色也柔和下来：“倒不如说，如果你告诉我这个承诺是你要的，我会更惊讶。”
本来已经随着‘承诺’而产生的隔阂悄然消失，在约好上门的时间后，晏明姝挂断电话。
“明明遇到难缠的客人了，但你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目光从晏明姝身上收回，白逸喝了口可乐。
长长伸了个懒腰，晏明姝扫了眼身旁不远处的人：“一般来说只要客人本身不难缠，她身边的人就算再难缠，也得先过她那关吧？”
白逸挑眉，不置可否。
晏明姝却突然想起什么：“所以你为什么突然跑我这来？”
“成洛今天买了菜，想问你怎么做。但他忙，所以派我来了。”白逸耸了耸肩，“毕竟你现在算观里半个金主，之后还要带领他发展事业，他多参考参考你的意见也正常。”
想问的问题被白逸顺嘴回答完，晏明姝摸摸鼻子：“好吧……我还奇怪你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屈尊来我这了。”
说完叹了口气，又犯起愁来：“虽然被鸾小姐重新请回去算是好事，但该说不说，如果老老实实让我弄完，而不是半路找了蔡克疾那家伙，现在月小姐的情况不至于那么糟，解决事情的难度还大大增加了。”
想到之后要忙的事，晏明姝整张脸皱起来，嫌弃不已：“看风水不好好看风水，学术士搞什么驱鬼还弄砸了。真不知道这种人到底怎么还能在圈子里有名有姓的。迟早得翻车。”
她悻悻站起身：“算了，与其在这抱怨，还不如赶紧看看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要准备，省得到了那缺东西就不好了。”
就那么静静喝着可乐，等到晏明姝自言自语完，白逸才忍笑开口：“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
“所以能说说你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吗？”
本来也没想瞒，刚好还能借此机会让白逸帮忙查漏补缺。晏明姝爽快报了一串符咒法器名，边报边挨个翻袋子。
听到最后，白逸点头夸赞：“你准备得很齐全。”
晏明姝想也不想：“那当然，我可是准备了好久。”
“但是还缺一样。”白逸竖起一根手指，很快打断她的话。
“少了什么？”晏明姝面色一变，一脸凝重地盯着白逸。
不紧不慢地走到袋子前随手拿起一张符咒，白逸缓声：“你这袋里全是攻击类的法器与符咒居多，但防护类却寥寥无几，特别是幻术类防护，你一张都没有带。”
“你不觉得很危险么？”
“幻术？”的确没想到这个问题，晏明姝轻‘嘶’一声，替自己找补，“一般来说会幻术类的鬼怪很少不是么，这么多年来我也只见过陈妲一个。她还是个半煞。”
“程月体内最危险的那只女鬼也才是个厉鬼的程度，所以我没带幻术防护类符咒。”
“带上吧。”
白逸没有和晏明姝争论半煞与厉鬼的问题：“你会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