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闻言回过神来，晏明姝朝床边的少女打了声招呼：“你好，程小姐。”
程月没有说话。
仿佛被什么吸引了注意，程月长久地注视着晏明姝，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好奇。
看着不远处的程月，程鸾眼中一瞬闪过震惊。
虽然是很漂亮的少女，但被这么盯着，晏明姝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下意识揉了揉鼻子：“那个……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眨眨眼，程月摇了摇头。
程鸾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我妹妹自从……以后，一直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常常会盯着一个地方一直看。”
她看向床上的程月，语气带了些严肃：“阿月，不能这么盯着别人，不礼貌。”
眼球转动着，看了程鸾一眼，又在确认她没有生气后转了回去，程月小小地‘嗯’了一声。
程鸾叹气。
看着反应都很有意思的姐妹俩，晏明姝选择先干正事：“我可以四处走走，看看这房间吗？”
“好的。”收起面上神色，程鸾答应下来，转头询问程月的意见，“可以吗？”
程月颔首。
得到两人首肯，晏明姝背着手开始绕着房间踱步。
然后很快注意到了一些异常。
指尖摩挲着衣柜上因被重新上过色，而只剩一些浅浅印记的抓痕，晏明姝问：“这房间重新装修过吗？”
程鸾没隐瞒：“对。”
“抓痕很细……是什么动物抓的吗？”
动物只是含蓄的说法，程鸾怎么会不明白：“是阿月抓的。”
说着看了看床边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程月，程鸾声音里带上微不可察的黯然：“阿月失控的时候……力气会非常大。而因为发作的时间地点完全随机，所以整个房间到处都有她失控时留下的痕迹。为了掩盖这些痕迹，我们经常会重新粉刷房间。”
目光在注意到天花板上的痕迹时一顿，晏明姝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探究：“只是月小姐抓的吗？”
程鸾闻言一怔：“……是的，我和家里其他人看着她失控抓的。”
晏明姝抿了抿唇，刚想应和一声，原本一直静静坐在床边的程月忽然开了口。
“不是。”
程鸾皱眉，朝她的方向看去：“什么？”
两人一鬼的目光一瞬聚集在程月身上，她垂眸：“我说，那些抓痕，不止是我抓的。”
“可是阿月，”一时拿不准程月的态度，又怕一句不解释让晏明姝误判，程鸾斟酌着，柔声纠正她，“阿月，你不记得了吗？你失控的时候，总喜欢用力抓紧离你最近的东西，还是我和王姨她们一起阻止你的，对不对？”
面对程鸾的温和引导，程月依旧只是垂眸，轻声地重复了一遍：“不止是我。”
是‘不止’，而不是‘不是’，晏明姝很清楚程月没有胡言乱语。
于是轻轻拍了拍有些焦急的程鸾的肩，晏明姝看着程月：“我知道，我相信你。”
程月抬眸，平静无波的目光直视晏明姝。
晏明姝不避不闪，任由她审视自己，坦然的态度反而让程月先一步收回了视线。
见状想了想，晏明姝决定从程月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既然月小姐说房间里的抓痕不止是你抓的，那你能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能在这个房间里留下这些痕迹吗？”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可晏明姝说完，程月却忽然坐正起来，直视着她：“如果你相信我，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而你如果其实不相信我，又为什么骗我？”
“这里来过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但他们最后都灰溜溜的回去了，否则你不会被我姐姐请来。”
“可请来又怎样，你怎么证明你和灰溜溜离开的他们不一样？”
“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说同样的话，得到同样的结果。”
程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就那么看着晏明姝，将毫不客气的话用陈述的口吻说出，听起来却比直接指责更令人难受。
拦住想要斥责程月的程鸾，晏明姝几步走到她跟前。
微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晏明姝直视着眼前美丽却脆弱的少女：“鸾小姐有和你说过，你房间现在的这些布置，都是我教的吗？”
撑在床边的手不自觉缩了缩，程月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晏明姝‘唔’了一声：“看来是知道。”
程月双眼依旧盯着床上的被单，还是不说话。
虽然被这么无视，但晏明姝其实并不怎么生气，还有心情在心里夸一下程月那长而翘的睫毛实在长得漂亮：“照理来说，你这两天难得能松口气，不说对我有感激之情，至少也不该对我这么反感才对，为什么突然说那些话呢？”
“让我猜猜……是因为你其实是在试探我，对吗？”
话落的一瞬，程月唇角忽然浅浅弯起。
她转过头，朝晏明姝露出从进入房间到现在为止的第一个笑容：“好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好玩。”
程鸾被程月那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气得头疼：“程月！你干什么！白小姐好心过来替你解决问题，你就这样戏弄别人。赶紧给我道歉！”
见状一下子藏到晏明姝背后，程月探出半个脑袋，朝程鸾笑嘻嘻道：“别生气嘛姐姐，你看白姐姐都没有说什么呢，你就不要替她着急啦。对吧，白姐姐？”
不用侧头都能看见程月小狗一样的眼神，晏明姝啼笑皆非：“好了好了，没关系的。月小姐还小，开个玩笑我还是没问题的。”
“就是！”得到晏明姝的声援，程月顿时如同被父母撑腰的孩子般朝程鸾‘哼’了一声，“姐姐太严肃了，难道都没有发现白姐姐在你身边很拘谨嘛，我只是放松一下气氛而已。”
瞪了程月半晌，程鸾最后还是长叹口气选择认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算了，白小姐不追究就好。”
“这才对嘛。”顿时如获大赦的程月笑着从晏明姝身后出来，“好啦，既然气氛也放松了，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谈话吧。白姐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知道答案的，一定都告诉你。”
既然正主已经开了口，晏明姝也就没打算再拐弯抹角。
脑子里大概梳理了一下刚才注意到的线索，她直接进入正题：“天花板上的抓痕，是谁的手笔。”
“鬼。”
程月‘嗯’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怎么表达更合理：“这么说也许不太贴切，用尽量通俗的话来说，那个东西更像是……”
“傀儡。”
“傀儡？”晏明姝皱眉，“我本来以为会是被灵体附身的你，用超越人类的能力在天花板上留下抓痕的。”
她两指曲起，比了个在天花板上行走的手势：“就像这样。”
程月被她逗笑：“怎么可能啦，真要能做到这个程度，那我现在肯定已经被带离家里，不知道在哪了。”
“我明白了。”晏明姝颔首，提出另一个疑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失控的时候，是谁在掌控你的身体，而失去主导权的你又在哪里吗？”
“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程月惊讶地看着晏明姝，“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明明谁都没有说过……”
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地闭了嘴。
这下轮到程鸾震惊了：“阿月？”
心虚地装作没听到，被点到名的程月甚至不敢朝程鸾的方向多看一眼。
示意程鸾稍安勿躁，晏明姝视线落在程月那双纤细白嫩，且一点伤都没有的手上：“你手上一点伤都没有。”
顺着晏明姝的话望向程月的手，程鸾抿了抿唇。
其实这点她也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因为程月失控的时候太过骇人，以至于哪怕程月有时候状态不错，她也不敢多问，生怕刺激到程月。
如今被晏明姝主动提起，程鸾当然不能放过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阿月，白小姐是来帮你的，她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再隐瞒了。”
程月闻言，神色变得有些黯然。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开口：“是……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晏明姝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程月的意思，“你是想说鬼吗？”
“嗯。”眼底闪过一丝犹疑，程月继续道，“是个女人，一直在和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她似乎很喜欢我的身体，所以一直会护着它，不让它受伤。”
晏明姝：“那么失控的理由，是她在和你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吗？”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程月弯起嘴角，神情有些无奈，“事实上面对她，我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她比我强大太多，她想进来，我根本无法阻止。我‘失控’，纯粹是因为她无法和我的身体融合。”
晏明姝若有所思：“所以那些‘失控’的表现，实际上是你的身体在反抗那个灵体。”
程月点头：“换种说法，如果她顺利掌控了我的身体，‘我’根本就不会有失控的可能。”
没想到一直以来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听到这的程鸾，终于忍不住插话：“那阿月，那女鬼进入你身体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也在身体里。”程月小心翼翼看了程鸾一眼，“她融入不了我的身体，而身体没了灵魂会死。所以我也一直在身体里面，只是没办法控制它了。”
“原来是这样……”程鸾后怕又庆幸，“还好那女鬼没办法融入你的身体，现在问题已经找出来了，白小姐也在。那么只要赶走这女鬼，你就可以恢复正常了。所以白小姐，针对这件事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程鸾说话的时候，程月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晏明姝亦没应话。
沉吟片刻，她起身，对着程月说了句‘得罪了’后，抬手翻起程月的眼皮观察了一会儿。
然后彻底沉下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