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随着话音响起，身旁传来一道浅淡的草木香气。
那忽然靠近的清新香气让晏明姝不受控制地想起一种自己很喜欢，却叫不出名字的绿植。
气息离得太近，晏明姝眼角余光全是白逸一身白衣的身影，香气不断往鼻子钻，钻的晏明姝一时只觉得头晕眼花，地上的符都有点看不清楚。
白逸却浑然不觉，仍旧自顾自地蹲在晏明姝旁边抓着树枝认真教学。
别人好心教导，自己却东想西想神游天外。恨恨暗骂自己不争气，晏明姝甩头努力打起精神，好让自己更加专心。
突然大起来的动作让白逸停笔，扭头看她：“怎么了？”
被不安的源头点名，晏明姝心头一个咯噔，更心虚了：“……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一直被晾在一旁的陈妲倒着飘到晏明姝跟前，“你脸好红啊，是冷风吹多了生病了？”
察觉到身旁的白逸明显一顿，晏明姝恨不得立刻一道禁言咒打在陈妲嘴上：“……没事。我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热。”
相当没眼色的陈妲：“是嘛，可是今天风挺大的，你头发还在乱飞呢，怎么会热？”
晏明姝一字一句，感觉已经自己听到因为太用力而响起的磨牙声：“就是因为头发披着，所以很热。别管我。”
“是嘛？”见她脸色不对，见好就收的陈妲默默飘走。
晏明姝狠狠松了口气。
身旁传来强忍笑意却努力让自己正经的声音：“……好了，你其实画得很好。只要把缺的那一笔补上，这道符就可以用了。”
白逸拿起手边的树枝擦掉晏明姝刚才画的符：“再画一次。”
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定情绪，晏明姝拿起树枝照做。
同样的先字后圆，又到那关键一笔，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晏明姝下意识按照习惯漏了过去。
手突然被人抓住。
平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这笔之后要往内收。专心些。”
晏明姝屏息，近乎僵直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完全包裹在掌心，带着她，稳稳将剩下的笔画一气勾勒完成。
声音也平静得仿佛对自己的行为一无所察：“记好了，只要内收一笔，这个符就可以画完。回去后在纸上多画几次，练熟就好。”
说完便松开手，又不着痕迹地了拉开距离。
“好。”被包裹的感觉还残留在手上，晏明姝听见自己声音轻得像风。
白逸‘嗯’了一声：“那再画一次看看。”
晏明姝依言照做。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亲手教学太让人印象深刻，这次晏明姝毫不犹豫地画出了那漏掉的一笔，最后完美地画出了整个符。
看着两个几乎相差无几的符，白逸终于颔首表示认可：“很好，就是这么画，回去多画几次，熟练就好。”
“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话落起身，白逸背着手，步履稳健地离开。
留下晏明姝蹲在原地，两眼发直地盯着地上的两个符，任由风把头发吹地乱飞。
空荡荡的院子登时只剩下一人一鬼。
见白逸走了，陈妲飘到晏明姝身旁：“画完了？”
晏明姝点点头：“画完了。”
“学会没？”
“学会了。”
“发什么呆呢？”
从地下钻到晏明姝面前，陈妲仔细打量她一番：“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晏明姝两眼放空：“像什么。”
“像第一次被人示好的小姑娘。”陈妲两指摸摸下巴，“以前我同村的一个小姑娘被人送东西的时候，就这个反应。傻傻的，看得人想笑。”
晏明姝登时翻她一个白眼：“我承认我是小姑娘，但首先，没人和我示好。其次，你才傻。”
“好好好，我傻。”陈妲钻出地面，研究起地上的符，“这符效果确实不错，而且看这落笔纹路，是很古老的符咒了，他是从哪找到的？”
拍拍裤子站起身，晏明姝拢好被风吹乱的头发：“我怎么知道。而且你管他从哪里找到的，有用就好。”
以陈妲的性格，晏明姝这话本来应该相当和她意。
却没想陈妲听完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冷下来的声音里多了谨慎：“虽然是他让我们契约的，但好歹合作一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他看起来藏了很多秘密。你要小心点，最好别完全信任他。”
看着一脸郑重的陈妲，晏明姝眨眨眼。
谁的秘密又少呢？
如果不是有着别的心思，她就一定会来这里么？
雨夜里两人初见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晏明姝垂眸，应了声知道了。
晏明姝通宵没怎么合眼。
一半时间用来画熟白逸教的蔽息咒，另一半时间，则花在购买直播装备上。直到闹钟响起时，晏明姝堪堪眯了半小时。
手忙脚乱地按灭闹钟，晏明姝坐在椅子上又迷糊了十几分钟后，靠着赚钱的信念挣扎着睁开眼，走进卫生间洗漱。
一捧水浇在脸上后，晏明姝乱成一团的脑袋终于清醒。
黑眼圈明显属于正常现象，隐隐发暗的额头却不是。看着镜子里略显疲惫的自己，晏明姝轻嘶一声，又掬起一捧水使劲洗了把脸。
却依旧毫无变化。
“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对着镜子仔细审视了半晌，晏明姝皱着眉头走出卫生间。
坐在梳妆台前，晏明姝打开化妆盒开始上妆。
她态度之郑重，手法之细腻，美妆博主看了都得夸一句厉害。
被不小心放出来的陈妲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时只觉得有些好笑：“干嘛呢，脸拉得那么长。不想化就别化，你的脸也不是非化妆不可。”
“你不懂。”晏明姝眼神都没给陈妲一个，“我今天印堂发灰，不是好兆头。”
陈妲挑眉：“所以？”
“所以既然状态不好，那就化个好状态出来。”晏明姝说着，拿出高光笔，“印堂发灰，就用高光提提亮，起个补救效果。”
陈妲‘哦’了一声，似懂非懂：“那为什么不直接多带几个护身法器？”
扫完高光，晏明姝左看右看，确定没问题：“因为已经有无数前辈用自己的经历验证过，气运不好的时候，带护身法器作用也不大。”
陈妲有点震惊：“你化个妆就有用了？？”
“聊胜于无嘛。”说完收好化妆盒站起身，晏明姝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帽子和口罩一一戴上，“完美。”
看着眼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晏明姝，陈妲一时竟然有些词穷，半晌才终于吐出一句：“相比聊胜于无，白费功夫更适合现在的你。”
晏明姝朝她满意一笑：“谢谢，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直接了当给了晏明姝一个白眼，陈妲钻回戒指。
最后确认了一遍没有遗漏的东西，晏明姝拨通了唯爱草莓留下的号码，背着背包走出房间。
车来得很快，几乎是晏明姝刚走下山，它就已经出现在大路的尽头。
“白小姐。”
车子缓缓停在晏明姝面前，下车的司机打过招呼后，帮晏明姝打开了车门。
微微颔首道谢，晏明姝坐了进去。
一路无话。
到达堇色绿意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晏明姝被司机带着一路左拐右绕，其间还看见了好几家熟人的别墅。车子最后终于在一栋绿意盎然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车刚停，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替晏明姝打开了车门，并用标准的迎宾姿态迎接她进去。
轻轻道了声谢，晏明姝背起背包下车，目光状似无意地一扫，快却准确地看清了身旁人发暗的脸色。
于是她停下脚步：“这位管家先生。”
突然被点到名的男人：“是。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从背包拿出一个黄符，晏明姝笑眯眯开口：“我见您面色发暗，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所以这张符请您收下，希望它能给您带去些好运。”
看了眼被递到眼前的黄符，管家迟疑了一下。
最近这段时间，有很多术士来过这间别墅。
他们大多来时踌躇满志，去时心胆俱裂。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哪怕只有一个有些本事，别墅里的情况都不会继续下去。
管家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的穿着打扮很简单，带笑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似乎对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保持着很乐观的态度。
可如果那些资历很老的术士都对屋子里的情况束手无策，那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对上屋子里的东西时，又能起多少作用呢？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管家甚至想提醒这个姑娘离开，这里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可想起屋子里那几近失控的疯狂状态，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如果，他是说如果。这个女孩真的能带来一线转机呢？
管家最后还接过晏明姝递来的黄符。
就当做委婉承认她的能力，给她一个鼓励吧。
他想。
晏明姝倒是没想那么多。
满意地看着管家收下自己的符，晏明姝没有忘记带她来的司机：“您的情况虽然看起来稍好一些，但我想备着一个防患于未然也很好。”
彼时司机正抽着烟，斜了眼晏明姝递过来的黄符，也没怎么犹豫，道了声谢后，就接过来放在了口袋。
比起管家的犹豫，司机的态度则干脆得多。
弹了弹烟灰，他看着晏明姝：“小姑娘，看在你心善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有多大脚穿多大鞋，做不到的事不要逞强，该收手就收手，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面对这番简直可以说是拆台的话，管家虽然看起来不太赞同，却没有反驳。
这反应让晏明姝琢磨出些味。
脸上笑意却不减：“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大叔提醒，我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