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要杀我
许芥说:“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裴照夜喜欢你,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徐哥眯起眼睛,他抬了抬下颌,五指在刀柄上弹钢琴般起落几下,“说清楚点。”
许芥痛得眼前一黑,他目光中狠戾尽显,“你最好悠着点,把我玩死了,一辈子别想知道真相。”
手指突然悬空,徐哥考虑了一下许芥的话,点点头,“你说的对。那就开始吧。”
“以裴照夜的心性和计谋,你觉得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下大错,给人可以拿捏的把柄吗?甚至为了三个不相干的人,被剜掉一侧琵琶骨?”
许芥一边忍着越来越剧烈的痛感和倦意,一边手藏在身后,持续拨打着裴照夜的电话,一边看着徐哥的眼睛,尽量把他的目光锁在自己的双眼里。
他说:“裴照夜没这么蠢,但是他做了,这就说明这件事必须做。他要谋划一件更大更艰难的事,只能以此为代价。”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是他的棋子,裴照夜所谋之大,以我看来,会死很多人,会有很多人被卷进去。但是,那种没做什么实质性·事情,手上没权的,就会比较安全。”
“你觉得他当局长这么些年,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改革和调整——为了挑选得力心腹啊。但是他把你放在了一个最微不足道的位置,甚至反常地,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调整,你不觉得以他滴水不漏的作风,很可疑吗?”
许芥看着已经逐渐心神激荡的男人,继续使用着带有蛊惑意味的温柔嗓音,“你知道为什么算无遗策的裴局长,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失误吗?”
“因为,你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做这一切,委屈了你这么久,看到你却不敢多看一眼,每天隔着一道玻璃墙,隔着千余人的视线,一个人困在办公室里,思念着近在咫尺的你。他费尽心机,为你筑起一道城墙。”
“你却什么都不知晓,甚至在别人陷害他时,为之推波助澜。”
许芥长叹一声,叹到一半,有点岔气,索性作罢,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做出一副伤感的表情。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结果只换来你在他背后捅一刀。”
许芥想到裴照夜带病加班,突然又给他加戏,“你知道为什么昨天他没回家,在办公室待了一整晚吗?”
徐哥已经被忽悠得十分茫然,他怔愣地看向许芥,“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看到你。回家就要经过办公区,经过办公区就要看到你。你觉得他已经被剜了一半琵琶骨,还能忍受这样的痛苦吗?”
两人离得极近,许芥说话的气流声甚至能拂上徐哥的脸,他眼眸深沉,如深渊里的漩涡一样引人沦陷,“看到你,可比琵琶骨被人挖掉,要让他难受一百倍。”
许芥极具蛊惑性的声音诱导着,徐哥仿佛一下子有了画面。那个总是一脸冷淡,天塌下来也不吭声硬扛着的男人,独自坐在寂静的办公室里。
夜深了,他不需要再戴上铠甲,黑夜是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这个浑身伤痕的男人。
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那天的情景,然后一滴泪,从这个一向强悍的男人白玉般的脸庞滑落。
徐哥怔愣良久,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虐得双目赤红,他痛苦地闭上眼,两行泪水顺着不再年轻的脸庞落下。
许芥满意地看着成效。
而在不远处的办公室里,裴照夜低着头,看着腕上的billionairewatch,“呲呲”的电流声从里面传出来,那边暂时陷入了沉默。
裴局长那张谪仙般俊美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起身开门,走向许芥的办公室。
这边许芥因为背手的原因,并不知道裴照夜的电话有没有接通。
他的伤口没有包扎,血液流速变得慢了,他觉得那股困倦再也无法抵挡,眼皮一落一抬,指甲掐进肉里,死死保持着清醒。
徐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懊悔,一会儿甜蜜。
许芥看着走马灯似的神情浮现在这个男人脸上,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变态。
不过是一个爱极了爱惨了的可怜人。
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他低声道:“徐哥,你能不能——”
就在这时,门锁突然打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宛若天籁的声响。
然后故事的主人公,那个隐忍深情的大佬,就一脸怒气地出现在了许芥面前。
大概是绝处逢生给了许芥勇气,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起来,一个跨步冲到裴照夜的身后。
他把俊美的男人往前推了推,柔弱无力道:“照哥,保护我。”
裴照夜的脸更黑了。
徐哥慢慢站了起来,他脸有些红,又粘着泪痕,从前不敢直视裴照夜的双眼,此刻直勾勾地看着他,他轻声喊他:“照夜。”
裴照夜浑身的鸡皮疙瘩再次起来,许芥在他身后捅着他的背心,小声说:“他现在的机能不输你,你赶紧按照我给的剧本演,找机会再干掉他。”
为了防止裴局长还不清楚剧本,许芥言简意赅的快速向他介绍:“现在你是一位霸道深情大佬,你深爱着……”
裴照夜一个肘击,轻轻撞在许芥的腰部。
他皱眉看向徐哥:“我不喜欢你。”
徐哥瞬间失色。
裴照夜为彻底撇清,又加了句:“刚才是许芥忽悠你的。”
然后他觉得不可思议,问:“你还真信了?”
这三句话一句一比一句扎徐哥的心,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许芥,又看着裴照夜,喃喃道:“可是……”
裴照夜懒得在这耗下去,只觉得多待一秒,对方的眼神就能把自己给瘆死。
他二话不说,袖子里落下一把银色手铐,身形变换如瞬移,一下子来到徐哥身前。
徐哥直到冰凉的金属扣在手腕上,才好像终于从一道迷障里清醒过来。
刚刚,自己竟然相信了这么拙劣的谎言!
是自己用情太深?还是许芥那个杀千刀的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可是等不到徐哥思考出答案了。眼前心心念念的人正在拿手铐铐自己,他做了让他讨厌的事,动了他的心腹,他要把自己当成一个犯人,一个罪无可恕的路西法一样抓起来。但即便这样,自己也对他生不起气来。
但是许芥,必须死。
在手铐合上的刹那,徐哥一下子崩开银色的金属,力道之大,甚至连裴照夜都被震得双手发麻。他步伐快得像风,一眨眼的功夫来到了许芥身前,他伸出手朝着那把还没要了许芥性命的匕首按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红鞭缠上许芥腰身,裴照夜用力一拉,许芥就偏离了位置,朝另一个方向倒去。
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有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他的腰,稳住他的身形,裴照夜身上清淡的香气弥漫在许芥鼻尖。
裴照夜抱着许芥退后几步,站定之后,他立马持鞭走到许芥身前,保护的意味不言而喻。
裴照夜和徐哥相对而立。
徐哥看着眼前一幕,嫉妒排山倒海一样涌动,许芥骗他说裴照夜是在保护他,尽管可能是被许芥催眠了,意识不够清醒,可那一刻,他残存的理智仍是选择了相信这个美好的谎言。
但是现在呢?自己求之不得的人,为了保护另一个人而与自己敌对。
他觉得好讽刺!好过分!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人只是跟了你几天,而我默不作声地跟随了你九年,三千多个日子,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你回头看一眼,可我就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徐哥的眼底,出现了一朵红色的妖异的花,那朵花刹那间绽放,又一瞬间归于尘土,又再次绽开……循环往复,方生方死。
裴照夜和许芥面上俱是一凛。
徐哥的异状,好像不仅是被人传输了强悍的灵流,从而按照命令谋杀许芥,他更像是被人用某种可怕的东西控制住了。
妖异的花不断重复着衰败盛放的景象,徐哥双眸也愈发黯淡无光,仿佛两只眼睛代表的全部生命力都化作了滋养花的肥料。
只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徐哥的黑眼珠就渐渐褪色,变成一片白色的阴翳,像是丧尸电影里异变的怪物。
而他浑身的气质也变了个样,从之前的怯懦、豁命后的阴狠,变成一种毫不掩饰的凶神恶煞。
好像一个不管不顾的嗜杀者。
男人却对此毫无察觉,他任由那朵妖异的花在自己眼中生长,渐渐花的生命力得以延长,枝叶花蕊探出眼眶,爬上眉峰,蜿蜒到眼角。
生命在快速成长的崩裂般的声响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
徐哥笑了笑,笑容也充满了杀气,他咧开嘴,用可能已经不具备视觉功能的空洞白眼球看向裴照夜。
声音粗嘎,语气却还算温柔,带着小心翼翼和怜惜爱慕混杂的复杂感情,他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然后视线裴偏移,转向被裴照夜护在身后的许芥,笑容从那张恐怖怪异的的脸上消失。
他的脸快被舒展的红色花瓣淹没吞噬,声音渐渐含糊,但那句话仍是清晰地落在狭窄的室内。
“我只要他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