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风从破旧的楼层吹过,周野蔓抱着身体发冷的何昉,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也在一寸一寸被抽离,手里紧紧捏着手机等待强制锁屏结束,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还剩30秒,电话突然震动,是林涧,周野蔓通红的眼里泛起星光,连忙接通。
此时林涧正在拆迁小区楼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报警是随便就能报的么。半个小时之前接到周野蔓没头没尾的电话,听电话里的语气又不像开玩笑,再打回去也不接,只好亲自过来看看什么情况。这一片都是拆迁楼,而且没有灯,“你现在在哪里?”话还没说完就听那边传来抽泣声,带着哭腔,“林涧。”
林涧心头一紧,“怎么了?”
“你不是医生么,你快救救何昉,求求你了,他快死了,都怪我都是我害得,都是我的错。”周野蔓的情绪非常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林涧一种不好的预感,大喊了他的名字。
听到林涧很凶的声音周野蔓怔住,林涧见他冷静了,才温和地问,“还在拆迁楼么?”
“嗯。”
“好,不怕,我在这里,叫救护车了么?”
“我打不开手机解锁,密码也输不对,指纹也解不开,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周野蔓的声音里略带哭腔还有些委屈。
“没事的,没事的,你马上到窗口之类的地方晃动手机让我看见。”
“你快点过来。”
“我马上过去,听话不哭了。”林涧抬起头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拐角里的一栋楼有微弱的光,
挂了电话,林涧一边往那栋楼走过去,一边拨打救护电话。
由于这一片太黑,林涧艰难借助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的灯向周野蔓所在的地方赶过去,中间还摔了好几次,掌心被尖锐的石头划破,顾不上查看,着急的向那栋楼跑去。赶到的时候,只见周野蔓呆呆地坐在地上抱着何昉,看见林涧走过来,周野蔓终于有一种溺死之际被人从水中捞出,得救了的感觉。
“你终于来了。”
“嗯,我来了。”
林涧上前先检查了一下何昉的脉搏和心跳,人还活着,快速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学校对面就是医院救护车来的很快,基本上在林涧做好包扎之后就听见了急救车的声音。
三人一起被送到医院,医院走廊周野蔓看着医护人员把何昉推走,傻傻跟在后面,“何昉死了么?都是我的错。”何昉被送进急救室后周野蔓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跪坐在地上,被砸破的后脑勺以及割破的掌心此刻钻心的疼。
林涧看着跪在地上愧疚自责浑身是血的男孩,脑海中闪过一些儿时画面。红色的血液蔓延在整个屋子里,一个男孩跪在血泊中看着死去的母亲无助哭泣,两个男孩的身影此时重叠在一起。
铁锈味窜入全身,林涧突然呼吸急促,用力掐了胳膊一把,此时神经炸裂一般。
林涧强忍着头疼摇晃着走上前将周野蔓搂入怀里,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周野蔓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羽绒般柔软的地方,心脏也被温柔的流水包裹,落在了温暖的地方。周野蔓内心最后的防御彻底崩溃,猛地哭了出来,“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林涧松开周野蔓,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心揪了一下,像是被细小的针密集刺中。又伸手去擦他额头上的血,担心地问,“还有哪里受伤?我们去检查一下。”
周野蔓用力摇头,扑到林涧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不松手,清晨露水般的轻甜气味萦绕在呼吸之间,冲淡了血腥味。
“让我再多抱一会,好么。”周野蔓又抱紧了几分,贴住林涧温暖的身体,倔强呢喃,“再抱一会,就一会。”
周野蔓不敢去想如果林涧没有来,现在会怎么样,哽咽地说,“谢谢你来,谢谢你,林涧。”
何昉对周野蔓而言是家人的存在,九岁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很快娶了一个比周潮只大5岁的女人,周野蔓始终无法原谅父亲,和哥哥周潮关系还好一些,但是周潮近几年忙着工作经常顾不上他。何昉就是亲人。
林涧缓慢轻抚他颤抖的背脊,“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哄他,“我们也去检查一下好不好?”周野蔓身上的衣服沾了何昉的血,林涧看不出来还有哪里受伤。
“我不去,何昉没出来我不去。”
“听话。”
“何昉会死么?”周野蔓祈求般望着林涧,为了让周野蔓放心,林涧微微一笑,用力点了点头,“相信我,何昉没事。”听了林涧的话,周野蔓终于安心了几分,跟着他去处理身上的伤。
“这头发要剃掉,伤口看着不小,估计得缝好几针,你是家属还是老师?”医生检查完后问林涧。
林涧想到上次给周野蔓家里打电话,对方恶语相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不应该通知他家长,犹豫了一下说,“我是家属。”
周野蔓愣是没反应过来林涧说的话,想细细思考,但一思考头就疼。
“家属去外面等着。”旁边的护士将林涧请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对面学校的?”医生将周野蔓伤口处的头发全部剃掉。
“嗯。”
“这下手怪狠的。”医生熟练操作,“估计要缝六针,现在你们小孩都不读书,天天打架?”
周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伸出手,“医生你看看我这手要缝针么?”
医生瞥了一眼,吩咐道:“小李过来给他消毒上点药,一会通知他们学校老师。”
周野蔓沉默着,任由医生安排联系老师,包扎好伤口走出来,就看见林涧在门口等他,低下头走到林涧面前,“对不起。”
“为什么又道歉。”
“都是我的错,害何昉受伤,也害你受伤,”周野蔓看见林涧的胳膊上有好几道长口,拉起林涧的手,这才发现林涧掌心也破了,“对不起。”
林涧安慰道,“我没事,放心吧,何昉也会没事的。”
两人坐在急诊的走廊的椅子上等何昉手术结果,周野蔓盯着手术室的红灯死死抓住林涧的手,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
林涧任由他抓着,指骨都被握到嘎吱嘎吱响了好几声。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的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万幸啊,没有刺中要害,现在比较虚弱,失血过多导致的,可能要昏迷一段时间,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听了这话后,周野蔓才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松懈,像弹簧拉到最大突然弹力失效。抓着林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十指相扣,周野蔓软绵绵地靠着林涧肩膀,嗅着他身上清清淡淡的味道,迷迷糊糊想睡觉,嘴里还呢喃着,“谢谢你,林涧。”
周野蔓再次醒来的时候,后脑勺一阵刺痛,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眼就看见那个熟悉的人,灰蓝色的寸头,带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耳钉。
“醒了。”
“哥。”
周潮将剥好的橘子塞到周野蔓手里,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吧,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何昉呢?”
“你旁边。”顺着周潮指的方向看过去,何昉躺在旁边的病床上,面色很苍白但是可以看出呼吸是正常的,周野蔓放心了,又问,“林涧呢?”
“林涧?”周潮困惑,自己是收到学校的通知,说周野蔓打架又进医院,这才刚到。
见周潮不知情的样子,周野蔓不想多解释,摸了摸阵阵发疼的后脑勺,四处找手机。周潮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没好气地凶道:“周野蔓!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周野蔓抬眸看了他一眼,还在为中秋前的周潮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他的事生气,而且昨天晚上如果真的打给周潮而不是林涧,周潮一定不会来!“你现在才知道来关心我?晚了,你弟没了!”周野蔓躺下翻身背对着周潮,被子拉到头顶,“我不想和你说话。”
周潮懒得和闹脾气的小孩子计较,捏了捏酸胀的鼻根,“周野蔓,你别让我发火,昨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在外地么……”话说一半,周潮将周野蔓被子扯掉,“坐起来好好说,昨晚发生什么了,不然从下个月开始没有零用钱。”
“周潮,你就会拿钱威胁我!”周野蔓气鼓鼓爬起来,简单的讲了一下和刘爽的恩怨史以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完之后气愤地拍床,“靠,忘了报警抓他!”
周潮对自己的蠢弟弟实在无话可说,“刘爽的事情我会解决,何昉家里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你这几天先好好歇歇,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我手机你看见了么?”
“在柜子上,我去买饭。”
“好。”周野蔓伸手去拿病床柜子上的手机,相比周潮自己更想看见林涧,林涧是回家了么?昨晚上他是答应我告白的意思么?林涧说他是我家属,周野蔓嘴都角快扬到脸颊了。抓着手机想着给林涧发什么消息,对了,他的手怎么样了!点开微信就看见林涧一个小时之前给他发的消息,“你哥来了,我先回去了,醒了和我说。”
林涧在这里守了我一夜么?周野蔓抱着手机有点开心,忍不住想偷偷笑,但面部表情一用力后脑勺就阵阵疼。
“嗯,我醒了。”
回复完消息就一直抱着手机,等到周潮回来,也没等到林涧回消息。
何昉是在周潮正好买饭回来的时间点醒来,睁开眼缓过几分,艰难扭动脑袋看见周野蔓躺在旁边的病床上,周潮哥怎么,怎么也来了。
看见周潮走过来,何昉猛地拉被子把头遮住,正好被周潮看见,"醒了?"
“嗯嗯,醒了。”
“何,你醒了?”周野蔓激动的要下床,被周潮制止,“你老实待着,饭自己吃。”说完周潮拿着另一份饭坐在何昉床边,耐心问,“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被子里的何昉闷声说,“伤口疼,肚子饿。”
周野蔓惊恐地看着周潮细心给何昉喂饭,这是我哥么?这么温柔?但转念一想,估计还是自己的原因,何昉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老哥估计也是想替自己补偿他。
“烫么?”周□□了吹粥,送到何昉嘴边,何昉吞下白粥摇了摇头。
周野蔓见状凑了过来,“啊,我也要喂。”
“你是手断了么?”周潮瞪了他一眼。
“我手受伤了!!!”周野蔓伸出自己裹着绷带的手。
“滚。”说完又送了一勺到何昉嘴里,何昉故意大口大口嚼,得意地说,“真香。”
周野蔓看着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的何昉,鼻子有点酸,赶紧揉了揉鼻子,靠,我最近泪腺坏了吧。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白米粥香个屁!”试着稍微握了握手,拿起勺子,自顾自吃起来。
何昉瞥了他一眼,“你头怎么回事?刘爽呢?”后面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被狗东西砸的,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啧啧,你的孽缘。”
何昉瞧着周野蔓欲言又止,“道歉就不必了,是我自己太蠢才会被骗过去。”刘爽并不是用周野蔓威胁他去赴约,而是自己女装的秘密,如果自己没有被刘爽抓住,周野蔓也不会去见刘爽。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