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咖啡作坊

    咖啡加工作坊反复勘察，变动了几次，最后决定建在进入三角梅拱门右拐南坡的一座山峦上。

    在取名的问题上，江姓与张秀琼意见不合，产生了冲突。秀琼希望他取个光鲜亮丽点的名字，而江姓却坚持要实际些，低调点。

    “就叫岱帽山咖啡加工厂吧。”他说。

    “不行，什么加工厂？”张秀琼气嘟嘟地，“这么土？干脆叫作坊算了。”

    “呃？不错啊！”江姓听她这么一说，婉如醍醐灌顶，脑袋瓜开了窍，乐呵呵地笑着说，“就叫岱帽山咖啡作坊，这名字好，越土越有味道。”

    张秀琼噘嘴、鼓腮、皱眉、瞪眼，可她又不便发火，用尽量平缓的口气说：“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现在还是在明清时代？还时兴作坊？我只是开开玩笑，你还当真了？我的意见是叫‘咖啡研发中心’，或者叫‘咖啡制作研究所’。”

    江姓摇了摇头，转身出门离去。然后自己去做了块牌匾，打了块奠基石，果真的还取名叫“岱帽山咖啡作坊”。

    张书记气得眼冒金花，可又无可奈何：别人家的女儿，爱取什么名字那是人家的自由，她想管，但手太短，够不着。

    但张书记毕竟是张书记，虽说官不大，但也是混官场的，凡事懂得拿捏。奠基的那一天，她穿了件红色的风衣，系一条浅粉色格子围巾，在那永远变换着的浓绿的色调中，仿佛一只永不疲倦的花胡蝶，穿梭在这篱笆、田野、树木、山和原野中。她自始至终乐哈哈的，比自己要娶儿媳妇还高兴。取名问题上的不愉快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要办公室通知了将全镇的干部职工和各村主官都叫来参加。自己还亲自到县里邀请了县里的书记、县长前来挥土奠基。书记来了，县长来了，县里的大小官员当然也要跟着来，而底下的那些部、委、办、科、室、局的一把手就不用说了，全都蜂拥而至。三百多号人齐刷刷地排列在用推土机临时整平的空地上，

    天上明静无云，太阳照得明亮而温暖；鸟的歌声和万千吸昆虫的营营充满在中，临时搭盖的茅屋旁边的园子里挤满了一切颜色丰富又美丽的花，在浓雾中闪耀着，象铺满了灿烂的珠宝的花床。闽南没有十分明显的四季，虽说早已过了寒露，但一切都还带着夏季的特性，大自然的美丽色彩一点儿也没褪色。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奠基仪式就这样开始了。仪式由张秀琼主持，本来安排县委书记和江姓发言，可江姓说他不愿意抛头露面，他叫他的副手吕冰代替他念了稿子。这让张秀琼十分不悦。

    仪式一结束，她便甩手离去。以后咖啡园的事她便“取次花丛懒回顾”了。

    江姓是她的好友张晶介绍认识的，张秀琼与张晶从小就是玩伴，用如今时髦的话说叫“闺蜜”。张晶带给她带来的这个财神爷，也算是对她工作的支持与帮助。不管怎样，她需要江姓——一个能给自己带来政绩——从而步步高升的台胞。

    冬去春来，基建进展十分顺利，四层楼的作坊很快就封顶，眼下最需要的赶紧将配电盘立起来，要不接下去就什么事也甭想干了。房子装饰，瓷砖大小得切割、裁切，没电不行；机器进来了，安装得钻孔、打眼，没电不行；天气热得汗流浃背，连个风扇都没有，建筑工怨声载道，没电更不行……总之，电再不进来，就什么都别说。江姓只好亲自去找县电力公司，那里的人问：“你们是谁管的？”

    “什么谁管的？台资企业，不都是政府管的吗？”江姓大惑不解。

    “不，不，”电力公司的人也知道来人也不是吃素的，便放下身段歉恭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们的直属领导是谁？”

    “南塘镇。”

    “噢，南塘镇啊，”那办事员恍然大悟，“你叫镇政府开张证明来，我就安排。”

    江姓只好去找张书记，张秀琼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轻蔑地说：“这点小事你都办不来？”

    她爱理不理，抛过来一张法庭上的审判长那样的冷脸，转身走了。

    江姓立马知道，自己也是过来人，这等关窍他一看就明白。以前她三天两头一察访，十天半个月一蹲点，比自己还急、还热心，这下她的热情仿佛火球掉进冰窟窿，“噗地——”冒了阵烟，倏忽间就冷却了，为何？聪明的江姓不用多想心里便明镜似的，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肯定是为了那个取名的事。于是，他赶紧去了一趟县工商局,将“加工作坊”改成“研发中心”，牌匾也换了。

    张书记乐了，马上叫办公室主任亲自去跑了一趟电力公司，配电盘的事三两句话就落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