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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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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挤兑人一番才过瘾。

    崔扶风嘴角抽了抽,对齐安道:“以后陶二郎过来,直接迎进来,不必禀报。”说着,起身迎了出去。

    齐安迷惑,各家家主来往不都这样吗?又觉得诧异,以前齐明睿当家,陶柏年来了也是禀报后再请入内,也不见陶柏年这般带枪带棒说话,难道是欺崔扶风是女子?

    好像又不是,想不通,拍头,暗怪自己太蠢。

    陶柏年穿了一件绯色穿枝纹广袖锦袍,抢眼的绯红配着富丽的花、花苞、枝叶、藤蔓组合丝绣,使他整个人洋溢着嚣张的艳色,曲着一条腿,歪着头,吊儿郎当漫不经心。

    “陶二郎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扶风甚感荣幸。”崔扶风脸上堆叠起笑容,热情道:“陶二郎,里面请。”

    陶柏年不动,眯起凤眼,细细打量崔扶风片时,托腮蹙眉,“一别多日,崔二娘风采更盛,跟崔二娘站一起,柏年真真自惭形秽,不该走这趟的。”

    大男人跟女人比什么美貌!

    崔扶风绝倒,才要嘲笑一番,陶柏年一瞬不瞬看着她,崔扶风忽有所悟,这家伙是等着她夸他呢,定神看,陶柏年身上锦袍是簇新,且干干净净,镜坊里头呆着,再是注意,衣裳也少不了点点污渍,这么干净……这是过来前刚换的,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夸几句不损失什么,崔扶风乐得顺着他,长叹一声,道:“陶二郎把扶风要说的话抢先说了,倒叫扶风不知如何是好,往日见陶二郎着黑色胡袍矫健强劲气宇轩昂,很是好看,想不到陶二郎穿绯色广袖锦袍也别是一番风情,扶风算是明白了,为何会有掷果盈车的盛况了。”

    “果真?”陶柏年不托腮了,喜气盈盈。

    “自然,陶家不是靠着陶二郎的美貌荣登湖州制镜第一家宝座么,陶二郎难道怀疑自家的制镜第一家名不附实?”崔扶风讶然。

    这话却是旧事重提,当日上京献镜,刺史府门外,陶柏年自夸美貌,道以当家人美貌论陶家当是制镜第一家。

    陶柏年哈哈哈大笑。

    崔扶风亦自莞尔,比了个请手势,陶柏年没再装腔作态,抬步进镜坊。

    宾主落座,陶柏年收起吊儿郎当,一脸严肃,“崔二娘听说费家镜报价极低廉的事了吧?”

    崔扶风点头,正苦思无计,陶柏年主动提起,也不迂回曲折打探了,单刀直入:“陶二郎有什么打算?齐家镜坊愿与陶家共进退。”

    “好,崔二娘够爽快,柏年也不藏着掖着了。”陶柏年凑近崔扶风,细说打算。

    “不错!”崔扶风附掌大赞,凝眸看陶柏年,诚挚真切:“陶二郎运足智多谋,扶风佩服,得与陶家合作,齐家之幸。”

    陶柏年拉长嗓子“哦”一声,问:“柏年有那么能干么?比之齐大如何?”

    虽无名,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之主,怎地如此幼稚。

    崔扶风心中暗暗不屑。

    说齐明睿不如陶柏年自是不愿意的,要说陶柏年不如齐明睿,陶柏年能当场把矮案掀了,联手对抗费家的事也别指望了。

    略一思索,崔扶风笑道:“这话倒叫扶风为难了,陶二郎跟睿郎容貌不一样,性情也不一样,行事风格也不同,依扶风看,睿郎不是爱用权谋的人,不是不善权谋,而是,他不需要,他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臣服难以抗拒的气度。陶二郎若想这样,也能办到,但陶二郎不愿意,陶二郎是山岳,巍峨逼人高耸云天,更愿意纵横捭阖颐指气使。”

    陶柏年眉头皱成川字,显然不满意,静默了片时,咄咄问:“崔二娘喜欢何种性情?”

    这是跟齐明睿较劲吗?

    崔扶风暗感古怪,这个却不能含糊了,当即道:“自然是我的夫郎,陶二郎与睿郎便是苍松翠柏与美玉良质不分轩轾,扶风心中自还是更喜欢我夫郎的性情。”

    “我夫郎!齐大好福气。”陶柏年口气很酸,眉头却是松开了,阳光普照。

    崔扶风松口气,不愿再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多作纠缠,忙转开话题,“陶二郎今日还有要事无?若无,咱们现在就去费家镜坊找费易平。”

    “无事,走吧。”陶柏年懒洋洋道。

    费易平制出新品铜镜,欣喜若狂,当即让费祥敦送了样品到各个镜行,报价跟当下齐家镜和陶家镜一致。

    镜商们却没甚兴趣,齐家最先研制出铜镜,制镜技艺令人叹服。陶家紧随其后,实力不容小觑。费家迟了这么久,大家都有些瞧不起,一样的价格,就不如售齐陶两家铜镜了。

    费易平恨骂不绝,欲降价,思量若是比齐陶两家价格只略低些,齐陶两家跟着降价,费家的铜镜还是没镜商愿意进,不若降到底,虽说没利润,却能打击了齐陶两家,等把齐陶两家铜镜挤出铜镜市场,再来涨价罢,于是让费祥敦报了无利可图的价格出去。

    费祥敦又走了一趟,不少镜商图便宜,都订了货,费易平大喜,乐滋滋敦促镜工制镜。

    听闻崔扶风和陶柏年同时到访,费易平惊了一下,让费祥敦去接待,谎称自己不在。

    费祥敦出去不过眨眼工夫,慌慌张张奔了回来。

    “郎君,你还是去见一见陶二郎跟崔二娘的好。”

    “他们说什么了?”

    “齐陶两家要联手降价……”费祥敦哭丧着脸,本就有些驼的背更驼了。

    陶柏年让费祥敦转告费易平,陶齐两家要把所有铜镜价格降到成本的一半,不限时间,不限数量,直到把费家镜坊挤垮。

    “这……这……”费易平搓手,来回走。

    “陶二郎说,郎君可以瞧瞧,论财力,是齐陶两家更强,还是费家。郎君,你别犹豫了,快追出去阻止啊。”费祥敦快哭了。

    费易平咬牙。

    若是单打独斗,只跟齐家争或是只跟陶家争,不过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可齐陶两家联手,那败的肯定是费家。

    “郎君……”费祥敦嘶喊。

    “行了,我去追。”费易平重重跺了跺脚,快步追了出去。

    崔扶风和陶柏年走得很利索,费易平打马急追,追出很远才追上。

    “陶二,崔二娘,请留步。”

    崔扶风和陶柏年勒马,崔扶风微笑不语,陶柏年呵呵笑了一声:“费易平,你不是不在镜坊里吗?”

    “我一心着迷制镜,交待下头的人说有客也别扰我,没想到是二位登门,失礼失礼。”费易平赔笑。

    “怕是听得我跟崔二娘上门,故意不见的吧。”陶柏年蓦地立眉,凤眼凌厉,面色如千年深潭一般泛寒。

    “哪有哪有,你多心了。”费易平强笑。

    “有意也罢,无心也罢,无甚要紧,咱们既通知到了,当回镜坊让管事去各镜行下通知了。”崔扶风道。

    费易平脸上强撑的笑容僵住,“崔二娘,有话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费家报低价时,可曾跟我们说?我们来通知你一声,已是仁尽义至。”崔扶风冷冷道,提缰。

    “崔二娘。”费易平急叫,伸手拽崔扶风马缰。

    “松开你的脏手。”陶柏年扬鞭,啪地一声,费易平缩手不及,手背一道红痕。

    “陶二,你……”费易平咬牙。

    “我怎么了?我就是抽你,你想怎样?”陶柏年凤眼眯起,泄出阴沉沉一抹狠戾。

    费易平激凌了一下。

    “想说什么快说。”崔扶风不耐烦道。

    费易平咬牙,“此番报低价确是我思虑不周,我马上让费祥敦通知镜商们,更改价格,与齐陶两家同等价格,还请两位别降价。”

    “行,我跟崔二娘等着,若给我听到费家镜胡乱报价,下一回,我跟崔二娘就不通知你了。”陶柏年冷冷道,语毕,看一眼崔扶风,提缰,崔扶风也提缰,一句客套话不跟费易平说,两人同时驾一声,扬起马鞭,纵马疾奔。

    费祥敦尾随,后头躲躲闪闪偷听,崔扶风和陶柏年去远了,急奔出来,哭丧着脸问:“郎君,真改口提价?”

    “能不提吗?”费易平恨恨反问。

    显然不能。

    费祥敦苦哈哈应下,愁眉苦脸道:“可是跟齐家镜陶家镜一样的报价,镜商们不订咱家的镜啊。”

    费易平细小的三角眼闪了闪,半晌,贼兮兮笑,“明着降价会触怒陶齐两家,我们不妨玩暗的。”

    费祥敦疑惑:“怎么暗法?明着报跟齐陶两家一样的价,暗里给低价?这恐怕不行吧?镜商那么多,保不准谁就透露给齐陶两家知道了。”

    “自然不能这样。”费易平招手费祥敦靠近,低低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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