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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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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奎盘算着,把齐陶两家的人抓了,关上个十天半个月了,使得两家元气大伤,再狠狠敲上一竹杠,越想越美,翌日破天荒起了个早。

    蒋兴比他更急不可待,已是带着差役出门了。

    齐陶两家可都是湖州城的大户,随便啃一口,就能满嘴是油,机会难得,孙奎吃肉,他怎么也能喝上一口汤,很是卖力。

    两家镜工加起来一千多人,蒋兴把刺史府差役都带上了,心中还怕人少,两家的镜工拒不受拘,不料顺顺利利,那么多人一声不吭就随他到衙门。

    孙奎升堂问话。

    两家镜工异口同声道:“打架?哪能呢,我们只是交流交流练练身子,以便制镜时体力更好。”

    嘻嘻哈哈笑,靠到一起,你勾我肩,我搭你背,一片好哥们的祥和气氛。

    齐安更是与陶慎卫手肘勾起手肘,亲热得仿佛要喝交杯酒。

    “只是交流,为何弄了一身的伤?”孙奎差点吐血。

    “多谢刺史关心!草民等以后定会注意。”齐安道。

    “是草民等的不是了,谢刺史关心!”陶慎卫一般无二的回话。

    两家镜工很默契地你捶我一下,我拍拍你肩膀。

    “昨日没轻重,下回我会多加留意。”

    “大男人这点伤算什么,只管用力来,不用留情。”

    ……

    镜坊在山里,也没见证人,便是有见证人,事主否认,州官也不能强安罪名。

    孙奎翻来覆去又问了许久,问不出什么,无奈放人。

    一大群人离去,差役退下,大堂余了孙奎蒋兴两人。

    “明明就是打架了,这两家怎就不请官府为他们做主,还压下呢?”孙奎恼怒不已。

    蒋兴没喝上肉汤,也深感丧气。

    两人参详半天没想出所以然。

    虽说白走一趟,可费易平送来的礼实实在在拿着,也不算白忙,孙奎骂了几句丢开。

    费易平满心欢喜等着齐陶两家伤筋动骨的,不料竟是这样的结果,大是恼怒。

    “这两家的人到底怎么了?刚打得你死我活的,转眼就好的什么似的,郎君,咱们接下来怎么做?”费祥敦发愁。

    一局接着又一局,却没一个成事。

    费易平吭哧喘气,咬牙半晌,道:“罢了,暂且放过,先研制铜镜罢。”

    这一日动静之大,湖州几乎人人知道了,布庄里头,许多人关切地问崔百信,崔扶风是否无碍,齐家是否无事,崔百信被问得烦躁,抛了生意回府,欲去斥责董氏几句发泄怒火,进府门,又觉无趣,往肖氏的院子去。

    崔锦锦在肖氏房中,两人面前摆着绣花架,却不绣花,说着闲话,外头的事听崔贵说了,肖氏惋惜不已,“听来两家打得很凶狠,怎么就不声不响和解了,底下的人都抓进大牢,家主问罪,多好。”

    “陶二郎自是不会让陶家出事,二姐沾他的光了。”崔锦绣撇嘴。

    肖氏叹气,绣花针在牡丹花样上划动,“二娘的家主之位看来越来越稳固了,她得势,那位的腰杆子也跟着硬,连大娘都接回来了,换作以往,郎君定不让大娘回娘家的。”

    崔锦绣重重拍绣花架,冷哼:“便是得势,咱们也能让阿耶不喜欢她,趁着出事,你跟阿耶提议,齐家那个烂摊子不好挑,一个不好出什么事,咱们崔家也受连累,让她别当什么齐家家主了,回娘家来择机改嫁。”

    “让二娘回娘家?”肖氏低呼,摇头不迭,“不成,她不在家,我还快活些,她一回来,这府里又是她当家做主了。”

    “齐家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全靠她,她怎么可能回娘家改嫁,这么说,不为让她回来,而是要她不听阿耶的话,跟阿耶嫌隙更深。”崔锦绣冷哼。

    “我儿聪明。”肖氏大赞。

    外头传来婢子请安声,崔百信来了,崔锦绣要装乖巧听话不问世事女儿,进内室,从后门走了。

    肖氏迎了崔百信进门,奉上热茶,又给他按肩捶臂。

    崔百信受用,阴沉沉一张脸开朗,肖氏寻机便把崔锦绣那番话讲了出来,道:“别看二娘眼下当着家主风光,其实险着,女儿家总还是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为好。”

    崔百信本就觉得女儿家当家主不是好事,肖氏句句说到他心坎上,连连点头。

    “以二娘的容貌,便是再醮,也不难寻到好亲事。”肖氏接着又道。

    崔百信深以为然,想起此前女儿跟陶柏年的谣传,心思又活泛起来。

    他女儿容貌一顶一的好,虽说寡妇再嫁,也不是就配不起陶柏年。

    陶家那是什么人家,制镜第一家,比齐家不遑多让,又不像齐家多灾多难,崔家若跟陶家成了亲家,岂不是更好。

    当即出了肖氏院子,去找董氏,立逼她到齐家劝崔扶风回娘家等着改嫁。

    崔扶风这日有意没去镜坊,把齐明毓也留下,差役到镜坊拘人避过了。

    午后,听得孙奎无奈放人,崔扶风高悬的心并没放下,反揪得更紧。

    此番有陶柏年示警化险为夷,下一回呢?

    齐明睿克己守法,从未作恶,还被孙奎逼得英年早逝,贪官恶吏不除,永无宁日。

    秋风急而骤,天上沉沉阴云,崔扶风院门口默默站了些时,往齐姜氏上房去。

    齐姜氏房中摆着几个箱子,敞着箱盖,里头金光灿灿摆满奇珍异宝,齐姜氏弯着腰捡点着。坐榻栅足案上,一个方形红漆匣子,铺着红缎子,上面硕大一颗珍珠,齐明毓坐在栅足案前,抿着唇,死死盯着珍珠。

    “大嫂。”看到崔扶风,齐明毓指那些东西,委委屈屈道:“母亲想给孙奎送礼。”

    齐姜氏直起腰,拍了拍袖子,叹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家一介商户,不送礼又能怎么办,花些钱求得家门平安罢。”

    “欲壑难填,送礼固然能得一时安然,却难求永久太平。”崔扶风把箱子盖上,扶了齐姜氏坐下,缓缓道:“我正想跟母亲商量……”

    “把孙奎拉下马?”齐姜氏惊叫,捉着袖子来回拧,许久,摇头,“还是别了,你一个女人当着家主本就不易,莫再节外生枝罢。”

    “祸患不除,终是履冰行走前程莫测。”崔扶风道。

    “不成,太冒险了。”齐姜氏还是摇头,“睿郎去了,眼下我只一家子平安,你别轻举妄动。”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崔扶风还想要据理力争,齐明毓一把抓住她胳膊,眼眶微红,“大嫂,我不想你冒险,等我长大了,我来做,行不?”

    崔扶风沉默。

    “大嫂,我是男人,应该我保护你的。”齐明毓抓着崔扶风胳膊的手更用力,眼里泪水打滚。

    都不赞成,崔扶风也不好一意孤行,只得应下。

    又闲话了几句,齐明毓陪齐姜氏,崔扶风告退,已是申时,也不去镜坊了,回房歇息。

    刚进拂荫筑,暖云陪着董氏过来。

    听罢崔百信的打算,崔扶风气得大笑,懒得拿话驳崔百信了,对董氏道:“你别事事听阿耶的,大姐的终身大事就是被阿耶误的,当初打听一下,大姐也不至于青年丧夫命运坎坷。”

    董氏瞬间哑口无言。

    院门口说话不便,崔扶风托起董氏手肘,扶着她进厅。

    厅里头空空荡荡,别说紫檀嵌宝云兽屏风那样的贵重精致摆设,普通屏风都不曾有,香炉冷冷清清呆在墙角,煮茶的小火炉一片凉气。

    崔扶风扶了董氏坐下,雪沫忙忙煮起茶,董氏摆手,“不弄那些虚礼了,风娘忙,我跟她说几句话就走。”

    这些日子崔扶风得势,崔百信对董氏脸色好些,肖氏察言观色,安分了些,府里头也还好,董氏只愁崔梅蕊终身大事。

    “一嫁已经误了,二嫁不能再错,大姐的亲事需慎之又慎,若有眉目,先告诉我,我把过眼再定。”崔扶风道。

    董氏没主意的,满口应承。

    把崔梅蕊接回湖州后,崔扶风还没跟她见过面,有些牵挂,“大姐可还好?”

    “不大好,怕你阿耶嫌她白嚼用,又怕你阿耶见了她烦心寻趁我,还怕肖妹妹跟锦绣嗤笑她,整日呆院子里,房门都不敢出,昨日跟我说,闲着也是闲着,想外头绣庄拿些绣品回来做,添补一下家用。”董氏哽咽,拿帕子不住拭泪。

    做绣活一个月累死累活不过几缗钱。

    阿耶重利轻义,也不怪大姐胆怯卑微了。

    崔扶风沉默。

    送钱给崔梅蕊用,让她不使崔家一文钱?

    崔家那个环境,便是不花家里一分钱也难得开颜。

    思量些时,崔扶风决定把崔梅蕊接齐家长住。

    齐妙开朗活泼,齐姜氏慈爱,崔梅蕊在齐家虽是寄居,也比在崔家低声摒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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