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查察
“都有骨气,是汉子。”崔扶风拢了拢头发,微微笑:“那就来吧,先把我打死了,然后你们打个痛快。”
众人呆住,不说齐家镜工,便是陶家的镜工,也无法冲一个妙龄小娘下手。
“瞧瞧,瞧瞧。”崔扶风霎地收了笑,指向齐家镜工外头看得着的伤,又扒开渗着血迹几个人的衣裳,眼眶发红,泪水在眼里打转,喉间哽咽:“你们不心疼,我心疼。”
齐家镜工身体抖颤,伤重的更是止不住哭起来。
崔扶风抿了抿唇,放软了嗓子,“都进去。”又唤齐安,“赶紧请大夫。”又对陶家镜工道:“待我把事儿料理完了,自去找陶二郎商讨这件事如何处理,你们都回去罢。”
陶家人一齐看陶慎卫。
“都回去。”陶慎卫跺足。
陶柏年回到家中,沈氏出门了,无人念叨,悠哉悠哉看铜镜,才看得些时,门外咋呼声,陶石气乎乎冲了进来。
“二郎,你得为崔二娘出头,咱家镜坊里那帮子人忒不是男人。”
“什么事?”陶柏年慢悠悠抬眼皮。
陶石愤愤,比比划划。
他今日如往常一般到齐府盯梢崔扶风,跟在崔扶风和齐明毓身后,齐安找过来,跟崔扶风说的那番话,他听了个分明。
“你没听错?”陶柏年搁下铜镜,眉头皱起。
“没听错。”陶石鼓起包子脸,“亏他们说得出,什么齐家镜坊的男人都尝过崔二娘的味儿,恶不恶心啊。”
陶柏年霍地站起来,快步往外走,脚步声很重,一下一下像踩着人的心尖。
“别是气疯了吧。”陶石担心起来。
陶柏年打马疾奔,到陶家镜坊,陶家镜工恰三五一伙,搀扶着回转,陶柏年勒马,马背上沉沉俯视。
“二郎!”陶慎卫叫,走到马前,细说经过,“原来其中有误会……”
“咱们镜坊的人没说过那些话没?”陶柏年冷冷问。
“没有,崔二娘让听到说话的挨个认过人了。”陶慎卫道。
“没有说过最好。”陶柏年忽地挥起马鞭,凌厉的忽啸声,陶家镜工一齐打颤,屏息凝气,一声不敢发出,陶柏年视线从众人脸上掠过,一字一字道:“听着,你们听到谁说那种话,把人按住往死里打,打死了报我,有重赏。”
语毕,拉起马缰,扬鞭,打马走了。
陶家镜工你看我我看你,一人道:“那种污糟话咱们陶家的人说不出。”许多人附和,“可不是,要争要斗咱们也是明知来,背后编排一个小娘子作甚。”
崔扶风安排镜工轻伤的扶重伤的,暂且安置在议事大厅中,大夫未来,自己一一检视,手脚伤着的小心翼翼让躺下,流血的包扎,正忙着,身边忽然静了下来,许多人同时望向大门外,扭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日光走进来,背光的脸庞轮廓刚硬,眉眼沉沉,一双凤眼犹如纸纸上狂草字飞扬。
“接着包扎。”崔扶风把手里棉布递给齐明毓,起身,朝陶柏年迎过去。
“大嫂。”齐明毓拉住崔扶风,戒备的眼神看陶柏年。
“无需担心。”崔扶风笑笑,拍拍齐明毓手背,把他的手拉开。
陶柏年望一眼躺了一地的齐家镜工,转身往外走。
崔扶风沉默着跟上。
镜坊大门口站定,陶柏年上下扫视崔扶风,“你没事吧?”
“没死。”崔扶风悻悻道,本来以为陶柏年不知情的,看他神色,竟像是事先知道的,霎时一肚子气,方才忙着察看镜工伤势,长发还散着未及收拾,风吹来,几丝横过眼睛擦到瞳仁,泪水不受控制掉了下来。
陶柏年伸了手过去,崔扶风一甩头,已是抹开头发,往脑外一拢,袖袋里摸了帕子,草草扎住。陶柏年收回手,别开眼,道:“我会仔细查问,虽说镜坊的人让你们认过了不是,保不准是府里的,若真是陶家的人,我定严惩不贷。”
“我觉得不是陶家的人。”崔扶风道,头发扎起来了,眼里泪水一时未干,鼻子也堵了起来,嗓音微哑。
“哦,因何有此想法?”陶柏年问,凝眸注视崔扶风。
崔扶风心中因信任陶柏年故有此一说,启唇欲语,忽觉不甚妥,这人惯会高高在上把人睨着,这么说可是捧他了,不说了,道:“我自有我的看法,你回去查一查也好,陶家真个清白,我对齐家人也好有个交待。”
陶柏年耸肩,漫不经心笑,崔扶风大恼,刚要发火,陶柏年忽地整肃面容,一揖到地,“多谢崔二娘信任,此番是柏年糊涂了,柏年在此向崔二娘赔罪。”
崔扶风习惯了他的不着调,一时倒呆了,半晌,磨着后槽牙,道:“上回进京你坑了我二百金,这回又得赔你家镜坊损失,你真有诚意道歉,那便不要我齐家赔偿罢。”
“这可不行,一码归一码,我得对镜工有个交待。”陶柏年直起身,挑起眉头,嘻嘻笑:“崔二娘若是不舍得掏这个钱,柏年可以拿私房钱相助,也不需还。”
拿他私房钱给她赔给陶家,这算什么?
崔扶风怔了一下,猛省过来自己被调戏了,脱口骂:“放屁!”不理陶柏年了,转身进镜坊。
“哎呀,我也是一番好意,别生气嘛。”陶柏年背后拉长嗓子叫。
崔扶风脚步不停。
陶柏年啧啧连声,看着崔扶风进镜坊了,纵身上马离去。
“大嫂,他说什么了?”齐明毓弯着腰,手里拿着棉布,却不给伤者包扎,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外头,崔扶风进门,急急迎过去。
崔扶风胸膛起伏,怒火未消,不欲再与陶家起龌龊,只作平常之色,“陶二郎说他会把陶家所有人彻查一下,若是陶家的人嚼舌根,严惩不贷。”
“若不是陶家的人呢?”齐明毓低喃。
若不是陶家的人,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崔扶风沉吟些时,指听到陶家镜工诋毁自己言语的那五个镜工人看起来伤势轻的一个,“你跟我到那酒馆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