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破败的楼
时光匆匆，又是一个学期过去。
放假的当天，夏野风和魏朗收拾着各自的行李。
想到终于要如愿以偿的去魏朗家，夏野风多多少少有些激动，因为这可以更进一步了解魏朗的一些事情了。
与他相反，学期一结束后，魏朗就闷闷不乐，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
正收拾着，夏野风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拿出来一看，是弟弟夏与乔。
无奈叹了口气，他接起电话：“喂！”
电话刚一接通，夏与乔的声音就从电话对面大声传来：“大风哥！你放假了吗？”
夏野风眉头一皱，将手机稍微拿远了一些。
“喂？”对方疑惑。
夏野风这才回答：“不回来了，这个假期我去我朋友家。”
“哪个朋友？”夏与乔问。
“说了你也不认识。”
“怎么可以这样啊。”夏与乔语气失落，“我还说如果你不回家的话，我就去找你玩，结果你居然要去你朋友家。”
夏野风闻言笑道：“看来你考得不错啊，家里面居然能同意让你出来玩。”
“还好吧。”话虽如此，但夏与乔的语气明显很骄傲。
“考进哪所高中了？”夏野风问。
“最普通的那一种，我的成绩你是知道的，能有个高中读就不错了。”
确实如此，夏野风心想，但他没有讲出来。
“你要去你朋友家呆多久啊？”夏与乔又问。
夏野风想了想，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一整个暑假都待在一起。”
“啊？”夏与乔在电话另一头脸皱的像抹布一样，“你谈恋爱了？”
夏野风闻言心跳漏掉半拍，他干笑了几声，道：“你瞎说些什么呢？”
夏与乔回答：“就算是你玩的最好的朋友，你们也不至于一整个暑假都待在一起吧？除非是男女朋友，这样就能够理解了。”
其实是男男朋友，夏野风内心吐槽。
“我们关系就是这么好，咋的？不服？”
“我只是……”
夏野风打断：“不服憋着！”
“好过分！”夏与乔抗议。
“好了，我尽量空出点时间，到时候你来找我玩吧。”夏野风安慰。
夏与乔开心起来：“这还差不多。”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还有行李要收拾。”
“行，拜拜。”
“拜拜。”
挂断电话，夏野风呼出口气，还以为差点要暴露了呢。
回到卧室，魏朗还在收拾行李，不时往行李箱里塞着东西，看见夏野风回来后，他笑着道：“电话打完了？”
“嗯。”夏野风点头，“我那个弟弟，是真的黏人，一放假就打电话给我，一放假就打电话给我，我都快以为那是我亲弟弟了。”
“你可以把他当做亲弟弟啊。”魏朗道，“我感觉他挺喜欢你的。”
“还好吧。”夏野风笑笑。
“好了，东西收拾完了。”魏朗呼了一声，随之将行李箱关上，扣锁。
夏野风见此道：“我的行李再塞几双鞋进去也差不多了。”
魏朗没有回话，突然叫了夏野风一声。
“嗯？”夏野风抬头。
魏朗在他身旁坐下，认真道：“有件事我要先和你说清楚。”
“哦，你说吧。”
“我家很穷的，到时候你看见我家后，千万别嫌弃我。”
夏野风听见这话笑起来：“有多穷？”
“特别穷。”魏朗皱眉，“我家住在高山上，跑车的路特别泥泞，并且下车之后，还要走一段特别陡的山路，到时候咱们这个行李箱恐怕得扛起来走。”
夏野风听见这描述愣住了：“真的假的？”
“真的。”魏朗严肃点头。
突然想起什么，夏野风笑出声来：“你放屁。”
“什么？”魏朗一懵。
夏野风一脸自信：“你过年那会儿可是骑着摩托车来找我的，就算你车技再牛逼，也不可能从陡峭的山路上骑下来吧？”
听完这个解释，魏朗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笑完后，夏野风认真问道：“魏朗，你跟我说实话，你刚才讲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假的。”魏朗回答，“但也好不了多少就是了。”
“行吧。”夏野风点头，“反正明天去你家，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魏朗应声。
夏野风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放心吧，我不会嫌弃你的，就算你真的穷得叮当响，我可以养你啊。”
“风哥好牛逼啊，我好崇拜你。”魏朗嘴欠。
“滚蛋。”
第二天天才刚亮没多久，两人就出发了，在去往车站的出租车上，夏野风还打了一会儿瞌睡。
在候车厅里等车时，夏野风终于清醒一些，不时看一会儿大屏幕上滚动的车辆信息，他问道：“还有多久啊？”
“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车就来了。”魏朗回答。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早回去啊？”夏野风不理解，“客车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吗？”
“不想让人看见。”
“嗯？”
“……反正早点回去比较好。”
“你说去见你家人要不要买点什么啊？”夏野风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魏朗摇头：“不必了，我家里不太在乎这些的。”
“行吧。”夏野风没有多想，“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该打游戏到这么晚。”
魏朗闻言低声一笑：“是啊，玩什么游戏啊，游戏哪有我好玩。”
夏野风扫了他一眼：“你又开始了是吧？”
魏朗“嘿嘿”笑了几声。
夏野风忍不住一笑：“老流氓。”
“所以老流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上床？”魏朗毫不知羞耻地问。
夏野风皱眉：“这候车厅里这么多人，你注意一点。”
“没事。”魏朗不在意，“我声音小，他们听不见的。”
既然对方不要脸皮，夏野风自然也可以把自己的脸皮丢掉：“行啊，你给我一万块，我的初夜就给你。”
魏朗打趣：“看来你这行情不好啊，这么便宜就卖了。”
夏野风瞪他：“你不要太过分。”
魏朗努力憋笑。
两人打着嘴炮，没过一会儿后，车就来了，他们拉上行李箱，走出候车厅上车。
找到个双人位刚坐下，夏野风就忍不住打哈欠，魏朗见此道：“困的话就继续睡吧，到了我叫你。”
“好。”说完这句话后，夏野风就靠在魏朗肩膀上，昏沉地睡过去。
仿佛才刚刚闭上眼睛，魏朗就推醒了他，夏野风睁开眼，望向窗外，此刻车辆已远离市区，行驶的地方有些偏僻，偶尔可以看见一片比较老旧的小区。
“要到了吗？”夏野风问。
魏朗点头：“快了。”
没过一会儿后，只听见他高声道：“师傅，我们不进车站，麻烦你在前面那个路口停一下。”
“好勒！”师傅回应，随后在下一个路口处时，停下车辆。
“走吧。”魏朗招呼夏野风，两人一起下车拿行李，随后将放行李的门放下。
车走了，夏野风抬头望着眼前，有一些不敢相信，面前是一片老式的居民区，特别老旧，甚至有一些破败，感觉房龄比他在路上看到的那些小区还要久。
“你家住这里？”他忍不住问。
“是啊。”魏朗点头，眼神暗淡了一下。
“太老旧了。”夏野风道，“你从小到大这里就没说过要拆迁吗？”
魏朗闻言笑起来：“拆迁的梦我从小做到大，但可惜从来没有实现过。”
“这样啊，行，那咱们走吧，带路。”
魏朗应声，拉上行李箱，领着夏野风往自己家走去。
魏朗家住的楼在小区最里面一栋，比其他楼还要破败老旧，两人上楼时还要打开手机电筒照路，因为阳光根本照射不进来。
上到五楼后，魏朗停下脚步，面前是一扇打开的门。
“这是你家？”夏野风问。
魏朗点头：“对，咱们到了，进去吧。”
两人走进房屋，房屋里还算好，没有楼道那么昏暗，但也并没有好多少，偶尔能够闻到一丝发霉的味道，若有若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呆久了很容易让人感到压抑，有种想逃出去的冲动。
“外公！”魏朗进屋后喊起来。
话音刚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勾搂着背从里屋走出来：“是谁啊？”
看见老人，魏朗露出笑容道：“是我啊，外公。”笑容是如此灿烂，弥补了房屋里缺失的阳光。
“你……”老人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辨别，看了有一会儿后，他突然激动起来，“是阿朗啊！你好久都没回来了，放假了吗？”
“对啊。”魏朗笑道，“噢，对了，这是我朋友夏野风。”说着他将夏野风推上前。
夏野风本来是在观察房间的，被这样推出去后，他连忙伸出双手道：“公公你好。”
“哎！好好好！”魏朗外公看上去特别兴奋，“咱家阿朗好久没带朋友来过家里了，不过也是，就咱家里这条件，很容易招待不周的。”
“外公。”魏朗出声制止，“对了，我妈呢？”
“在里屋呢，去看看她吧，她要看见你回来了，一定特别高兴。”
“好。”魏朗说着便往里屋走去，没有管夏野风。
夏野风瞬间觉得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后，他冲魏朗外公道：“我去看看。”
“去吧。”魏朗外公和蔼笑着，挥了挥手。
夏野风得到同意，连忙朝里屋走去。
走到门口，屋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夏野风不由放轻脚步，缓缓走进去。
屋里，只见魏朗半跪在地上，他面前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女人穿着整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上去特别优雅，像书香世家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一样。
女人注意到了夏野风，她开口笑道：“你是阿朗的朋友吗？”语气十分温柔。
夏野风笑着走上前：“阿姨你好。”
“你好。”女人点头，“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这腿动不了了，招待不了你。”
“不用不用！”夏野风立刻摆手，随后找到根矮板凳坐下。
“我是阿朗妈妈。”女人自我介绍。
“哦，我叫夏野风。”夏野风回答着，随后仔细看起魏朗母亲，魏朗和他母亲长得较为相似，只不过一个面部柔和，一个面部凌厉。
夏野风想起刚进大学那会儿，看见魏朗的父亲，依稀记得他父亲的面貌看上去有些凶，想来魏朗应该是完美结合了父母长像上的优点，一点都没有浪费。
随意聊了一会儿后，魏朗母亲重新低头看向魏朗，慈爱道：“你这次放假放多久？”
魏朗回答：“一个多月吧，放的暑假。”
“都已经放暑假了吗？”魏朗母亲微微惊讶，“待在这家里太久，都忘记外面的时间了。”
魏朗扯了扯嘴角，努力想露出笑容，但终究没有显得太高兴。
“你要在家呆多久啊？”母亲带着期望的目光问他。
“看吧。”魏朗的回应模棱两可。
母亲点了点头：“好吧。”听见这个回答，心里就差不多有答案了，不过她不怪魏朗，毕竟自家儿子有其他事情要忙，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魏朗陪母亲聊了好一会儿天后，才起身离开，因为蹲太久，他起来时腿有些发麻，走起路来有些跛。
夏野风见此都没有多想，上前就扶住他，两人一起离开。
来到外面，客厅里已经没人了，魏朗外公不知道是不是出门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魏朗将头后仰在沙发靠垫上，狠狠吐出一口气。
夏野风望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爸呢？”
此话一出，魏朗立刻紧皱起眉头，但没过一会儿后，他就重新舒展开来，回答道：“他不是我爸。”
夏野风听见这个回答后惊讶。
魏朗解释：“我妈几年前就和他离婚了，所以我们家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上次……”夏野风话还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嘴巴，因为魏朗的神色看上去特别不好。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魏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起身道：“快十一点了，我去买点菜回来做饭。”
“我和你一起去吧。”夏野风起身。
魏朗点头，带上钥匙，两人掩上门下楼。
菜市场上，夏野风跟随着魏朗，在买菜的过程中，他对魏朗有了新的认识，因为魏朗买菜时，买一路杀一路，一块钱一斤的菜他都能够讲价，并且理由还特别充足：“你这菜都焉掉了，再不买的话只能拿回去喂猪了。”
最终一番争论之下，魏朗成功以五毛钱的价格拿下一斤白菜，这让一旁的夏野风看呆了，还能这样？
回想起自己，他是这样的。
“老板，这苹果多少钱一斤？”
“六块钱一斤。”
“少一点吧老板，我……”
“你看这苹果多新鲜啊，刚摘下就运输过来，成本就很贵的。”
“……那称一斤吧。”
“好勒！来！”
想起这些往事，夏野风一阵悔恨和肉疼，觉得自己太傻太天真了，看来以后买东西一定要把魏朗带上。
回去的路上，魏朗收获满满，提着一大袋子蔬菜满载而归，大葱，大蒜，白菜，萝卜，样样都有，而这些蔬菜，才花了他十块钱不到。
夏野风真心实意的赞叹：“你简直太厉害了。”
“还好吧。”魏朗笑笑。
“我决定以后买东西都带上你了，你帮我杀价。”
“我只会在买菜的时候砍价，其他东西我不擅长。”
“没事的，你就按照买菜的时候砍就行了，我相信你。”
“哈哈，那我试试吧。”
夏野风点头。
“阿朗？”不知何处好像有人喊了魏朗一声。
“好像有人叫你？”夏野风往后看了看。
“没有，你听错了。”话虽如此，但魏朗的脚步明显快起来。
夏野风赶紧跟上，但心生奇怪。
回到家，两人将菜放进厨房，魏朗道：“行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你一个人可以吗？”夏野风很是担忧，因为上一次吃的“芝麻糊加面疙瘩”依旧让他记忆犹新。
魏朗看出他的忧虑，安慰道：“放心吧，我只是洗个菜而已，一般煮饭做菜都是我外公来的。”
“那就行。”夏野风松下一口气，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来到沙发边坐下，夏野风变得拘束起来，因为沙发的另一边就是魏朗外公，此刻魏朗外公也没干什么事，就是静静坐着发呆，夏野风寻思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魏朗外公先开口道：“你是阿朗的大学同学吗？”
“是。”夏野风点头。
“真难得啊。”魏朗外公感叹，“阿朗从小到大朋友就少，几年前狐朋狗友倒是挺多，但都不是真心的，这么多年以来，我就知道他和一个叫大海的孩子玩得好，而大海也是唯一一个被他带到家里来过的朋友，当然，现在不是了，毕竟你也来了。”
夏野风笑着。
“唉。”魏朗外公叹气，“咱家阿朗命不好啊，真难得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起来还能这么坚强开朗，挺不容易的。”
夏野风闻言垂下眼睛。
不，魏朗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坚强，他也不快乐，他甚至患有抑郁症，他根本就不愿意回来，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们开心，所以他每次回来都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其实他一点都不快乐啊，他有时候会过得很痛苦的。
想起魏朗刚进屋时，面对外公的灿烂笑容，夏野风突然后知后觉的有些难受。
“呦！有人在呢？”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夏野风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是魏朗的爸爸。
在夏野风的“叔叔”差点脱口而出时，身旁魏朗的外公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收起和蔼的笑容，起身沉着一张脸严肃喝道：“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魏朗父亲神色瞬间变得不好：“老不死的你跟谁说话呢？别以为你老了我就不敢揍你！”
夏野风闻言震惊，无法相信如此不敬的话居然这么轻易就从魏朗父亲嘴里说出来。
魏朗父亲走进房屋四处张望，问道：“阿朗呢？他是不是回来了？我刚才好像在菜市场看见他。”
魏朗外公佝偻着背走上前，阻拦他道：“你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这好歹曾经也是我的家啊，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魏朗父亲死皮赖脸，一把推开魏朗外公。
魏朗外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夏野风连忙上前扶住他，随后转头看向魏朗父亲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你谁啊？”魏朗父亲毫不在意，但接着他有些疑惑地问，“感觉你有些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夏野风否认，坚定道，“既然说了这里不欢迎你，那就烦请你出去。”
魏朗父亲一脸不屑：“小崽子，你算老几？”
夏野风听见这个称呼瞬间心情不爽，但因为是在别人家里，所以他不好动手，否则他真想上前往那个人脸上揍两拳。
“怎么这么吵？”魏朗听见外面响声，从厨房走了出来。
一见魏朗出现，魏朗父亲态度瞬间发生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迅速走上前讨好道：“阿朗啊，果然是你，我就说刚才在菜市场上看见你了，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呢？”
魏朗急忙往后退一步，阴沉着脸制止道：“别过来。”
“好，我不过来。”魏朗父亲停下脚步。
魏朗稳定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态度强硬道：“请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