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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番外之容祁 他为一人千里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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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个多月,他心中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他想过小九会很喜欢虞徵,超过喜欢他这个无趣的师父,但却没想到,她喜欢到会为了这个人,拿剑指着他。

    一年的光阴,日日夜夜的相处,他救过她一条命,为她取名教她防身,原来到最后,也只能被她用利刃指着,形如陌路一般。

    她说。

    “你放他走。”

    那你呢?

    他静静地看着小九。

    一句“你是不是以为他走了,你还能好端端留下”“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每一次的任性都会被人容忍”就要脱口而出,又在到了嘴边的时候被他咽下去。

    他就是从这人口中逼问个结果,也不能改变她想杀他的事实。

    他背过身,衣袍被风吹的烈烈作响,与她说。

    “我放你们走。”

    或许是不想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样子,或许是他心中仍有些期盼这人会回头说。

    “我不救他了,我错了。”

    他站在树下,静静地等着后面的声音。

    可半晌,却只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

    手中的剑骤然落在地上。

    那一年他二十岁。

    仿佛觉得这个人的离去对他牵扯到了什么,又窥见不到那到底是什么感受。

    他只将这些归结为,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

    真是可笑,人在他面前的时候执拗的不肯问,人走了,偏生又为此执着。

    小九离开后的第二年,容祁也回了京城。

    那几个月里,他一直以为会等到西域大皇子娶新妃之喜,前前后后过了一年多,到他回了上京,也没得到这样的消息。

    后来他才知道,她不在西域。

    可不在西域还能去了哪?

    他叹息着,到底又挂念,派了暗卫四下去找,甚至在九华山留了人等她回去。

    如此一转,时过境迁。

    他回到京城的那一年,京城佞臣作乱,把朝堂扰的乌烟瘴气,帝王大权旁落,留了一堆烂摊子给他。

    一回到京城,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兄长忌惮,佞臣针对,还有一心盼着他死的母妃。

    和他离开的这几年没有丝毫改变。

    所以逃避的事情到底要有一个结果,什么东西都并非要避就能全然避开的。

    容祁便又一个人留在京城,除奸佞揽大权。

    黄信是个奸诈的臣子。

    他一路慢慢爬上来,心思深沉老辣,人又隐忍的厉害。

    起初容祁对上他的时候,也以为要用不少时间来处理。

    但真正经手,他抽茧剥丝查到他反叛的证据,查他底下的臣子,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势力,到他一无所有,死在黄府之中。

    太顺利了。

    起初他不是没有怀疑有人暗中在帮助他,但观察遍了朝堂上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这样的动机。

    朝堂上的人,要么恨黄信却敢怒不敢言,在他回来之后都纷纷投奔了他,要么是黄信底下的人,追随他多年必然不可能叛变。

    也许只是错觉呢。

    兴许就这么顺利呢。

    容祁如是想着,顺着将他底下的臣子都处理的七七八八,甚至直接把朝堂上下都肃清了一遍。

    处理完这些后,他才发现,有个人被他遗忘了。

    这个本来该在一开始,就被他一起处理的干干净净的人。

    黄信最大的爪牙,女相晏青扶。

    他怎么会把这个人忽略了呢?

    黄信死了,她非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他那个心狠手辣最喜欢斩草除根的皇兄留下了她,还越发信任依仗她。

    实在是个不可小觑的人。

    容祁一向最不轻视对手,这一次也一样。

    一个能蛰伏,能隐忍,甚至在他眼皮子底下步步高升的人,怎么能让人小看?

    他渐渐地试探晏青扶,查她背后的势力,查她的动作。

    可是真奇怪,他的暗卫无所不能,却连她一点端倪和错处都抓不到。

    甚至跟在了黄信手下这么多年,她连一点错事都不曾做过。

    是不曾做过,还是早早被她抹去了干净?

    容祁自然相信后者。

    此后一年多,他和这个女相越发不对付。

    但晏青扶从不在明面上和他针锋相对,不管他做什么,他怎么说,她都不与争论,更甚没有情绪波动。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位女相都像是没一点生气一样,她学尽了黄信的谋算和隐忍,表现的像个完美的假人。

    但容祁依然不死心。

    跟在黄信手下那么久,和他东宫的侄儿走得近,又能得了皇兄信任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人呢?

    试探从来得不到结果,但他依旧提防着。

    直到那一年,南境水患。

    他以为晏青扶蛰伏演戏装了那么久,这一次也会一样客气虚伪地应下,没想到她公然在殿前驳了他的想法,语气强势地要找别人去治理水患。

    可大昭上下,哪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她不想忤逆帝王的命令,难道就忍心看着百姓惨死?

    果然,这为官之术她从未学过半分,任凭面上如何虚伪,骨子里还是和黄信一样自私。

    明明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也明白她是皇兄底下的臣子,为保命为顺从都必定会顺着皇兄的话说,可容祁还是在这一刻,心中滋生出一点不明的情绪。

    他拂袖离开了大殿,回了王府偏生又觉得气不过,于是在深夜的长街,与她对峙。

    他一句话刚开口,晏青扶已经褪去那过往的,虚伪的样子,抬起眼和他争论。

    直到那一刻,容祁才从这人眼中,看出几分人该有的情绪和波动。

    原来也并非全然冷血像个假人。

    他终究在这一夜,黑暗掩盖之下,窥见她一点隐藏在皮肉下的鲜活。

    但很快,争吵不过两三句,她便又冷静地克制下来,随即行礼而去。

    容祁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离开,那时他还不知道,会是她最后一次,再用这副躯壳这个身份来与他说话。

    最后自然是他去了南境。

    南境水患愈发严重,到后面百姓怒火与怨言压不住,他的皇兄迫切地喊了他去。

    又在南境治理水患的途中对他下手。

    阴谋诡计在他面前不堪一击,最后自然是被他一个个逐一攻破。

    治理水患的日子并不长,前后一两个月,到终于将事情七七八八地处理完,他马上要回去的时候,从京城传来了一个消息。

    她死了。

    死在隆冬的第一场雪里。

    罪名是通敌叛国,他东宫的侄儿,亲自判的。

    可她怎么会死呢?

    手中的棋盘被他七零八落地甩了下来,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站起身,他策马千里回京城。

    终于在那一天,见到她安静躺在棺木里的样子。

    晏青扶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她自私,虚伪,奸佞,助纣为虐,是权势滔天的一国女相,也是他厌的咬牙切齿的心头刺。

    跟他在朝堂上腥风血雨地斗了几年,她终于死了。

    可到了这一天,他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高兴。

    为什么呢?

    除掉了心头大患,以后再没有黄信的爪牙留在朝堂上,也不会再有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于不顾的丞相坐在这个位置上,他该高兴才是。

    走在长街,他忽然想起那一夜。

    又鬼使神差地去了青相府。

    那是他这两年,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

    或许是潜意识觉得她不会通敌叛国,或者人已经死了,其中种种都已经烟消云散,他第一次,认真地去看了已经长眠在棺木中的人。

    而后废太子,除掉帝王,扶持新帝上位,一切水到渠成。

    那一天,他再度去见了晏青扶。

    “与本王针锋相对了这么几年,最终落个这样的下场,真不知你是值不值当。

    尽然你虚伪,奸佞,是个小人,但人死如灯灭,便也罢了。

    本王全你,一场如愿以偿。”

    他允新帝为她翻案,还了一场清白,觉得自己又矛盾又奇怪,偏生又忍不住要去做这些。

    到她死后的第三个月,春寒料峭,下了最后一场雪。

    他亲自去了郊外,最后为她拂去墓碑上的雪。

    心中的滋味道不明,他又不敢窥探,不敢剖开,不敢承认。

    那就这样好了。

    反正她已经死了……有些东西,再去剖开说个明白,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也得不到结果。

    他已经说服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偏生又在那一天,春日昭昭,正当长街一掀开帘子,他与对面疾驰而过的马车里的人,四目相对。

    在她死的第三个月,他在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里,见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容貌的人。

    也许不止容貌。

    在颜容沁掀开帘子,拽着他的衣袍要他救一救她的时候,容祁想。

    太像了。

    不止容貌,连神色气质都如此像。

    真的是两个人吗?

    他救了人,带回王府,在书房内,与她一场不动声色的试探。

    她演的极像,甚至言语神色都再正常不过。

    可就是演的太像了,才露出了端倪。

    一个养在山中的贵女小姐,哪有这么好的本事来骗他?

    几乎刹那,容祁就已经确定。

    是她了。

    一定是她。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连沈修都觉得只是偶然,可他执意往云台寺递了消息,最终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于是在那一天,从郊外将她接回,容祁深夜去了皇宫。

    到新帝面前要了一道圣旨。

    再到后来,一切水到渠成。

    他和她渐渐走的越来越近,他窥见当时她留在黄信身边的原因,也慢慢明白身边的这个人,走到这一步,何等困难艰辛,又吃了多少苦。

    防备慢慢散去,被他刻意隐藏最底下的情感就浮于水面。

    容祁终于敢直面自己的感情。

    他知道,他对这个人,动了情。

    亦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这个人藏着的第二个身份。

    是不可置信,又仿佛觉得恰好就该如此。

    她就该是小九。

    后来带她去青相府,一场三月之约,他顺理成章把人留在身边。

    日以继夜,朝夕相处,她总有一天会喜欢他的。

    容祁如是想着,在百花镇回来,他以为马上能与她确定心意的时候,偏生她又要离开。

    她瞒了所有,依然在这一次,选择自己承担一切。

    知道真相的时候,容祁想。

    为什么总是要慢一步,为什么他总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劲,为什么每次遇到危险与困难,她总是一个人担着。

    可是晏青扶,也有人心疼你。

    你也多信我一点吧。

    我们经了这么多困难与挫折,磕磕绊绊遇到一起,分开又重逢,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信我?

    话在心头绕了许久,终于在那一夜问出口。

    也终于得到她的回应与剖白。

    她说她颠沛流离半生,承着黑暗和沉疴,算计,心狠,看似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也仍旧想在他面前说,我好疼。

    你能不能救一救我?

    他把人抱进怀里,觉得几乎要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

    又对她说。

    “好。”

    那我救你,晏青扶。

    我将你从这半生的黑暗和沉疴里拉出来,抚平你那些年皮肉和骨血里受过的伤害,从今以后,你的伤疤,苦痛,我和你一同承受,千沟万壑,寸寸险境,我都救你。

    她于那一日将真心交付给他,后来半生,容祁亦遵着承诺,未曾再与她错过一步。

    除夕夜的那一日,他人世间最后一个“亲人”自戕而死,晏青扶抱着他说。

    “以后还有我。

    也许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她一句话没说完,容祁已经捂住她的嘴。

    他说。

    “我不要孩子。”

    他们的缘分从二十年前就兜兜转转纠缠在一起,错过分开再遇见,走到这一步,彼此都已经付出太多了。

    艰辛与不易,让最后的相爱和在一起都变得那么弥足珍贵。

    所以青青,你就当我是自私。

    我不愿让你再受一点苦楚与危险,也不愿再让任何人,融入我们二人之中。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后来他们去了回城,辗转去青州,去江南,去她所有曾经去过,或者后来想去的地方。

    当日在皇宫里问过她的地方,他带她一一去过,兑现当时允诺过的每一句话。

    此后半生,他们都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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