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年夏天

    “我们来找你之前，一直在苍南找他，他的兄弟说，他在六年前就死了，他的船出海去花头礁，再也没他们只在花头礁上，找到他船上的缆绳。”

    我摸了摸下巴，觉得思绪有些乱。

    感觉这里存在两个故事，一个是王海生遇到了什么；一个是，为什么王海生遇到的事情会在南生的梦话里出现。

    “这两件事情，其实属于一件事情。”南生终于开口。“还是我来说吧，清楚一点儿，我把我和王海生在那年夏天做的事情，和之后这一些关切的关系，全部都一点儿一点儿说出来。”

    六年前的夏天，南生来到苍南海边，遇到王海生的时候。南生15岁，王海生17岁，王海生辍学了两年，但是温州的小学只有五年学制。

    当时的王海生已经有两年捕鱼和出海的经验，和他一起搭伴的，是一个叫阿鸿的人，按照辈分是他的小叔，年纪比他大三岁，两个人一条船，在他们那个年纪，生活还是过得去的。

    王海生辍学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父亲早逝。渔民在渔船上有什么突发疾病，往往得不到及时的救助，他的父亲就是因为脑溢血在出海的时候去世的。尸体运回来的时候和鱼冻在一起，入葬时候的腥味，王海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所以，王海生非常卖力的工作，就是想脱离这种命运。

    除了捕鱼之外，他也为村里一些旅游农舍做包船出海垂钓的业务，这个不辛苦，而且赚的还多。很多杭州和上海周边的人会选择在节假日去海边待上一周到两周，他们在度假的时候不是很在乎钱。

    南生和王海生交朋友，不是因为他们年纪相近，是因为南生和王海生有一样的生活经历，南生的母亲早逝，是父亲一个人带大的。

    孩童时期交朋友的过程，我就不赘述了。无非就是在海边抓滩涂鱼、捡贝壳、养寄居蟹；在夏天的海边树荫下聊一聊动画片、各自范畴里的好笑新鲜的事情、喜欢的女孩子；一起去镇上的录像厅看看黄色录像。

    那个年纪是瞬间就可以交，新的年纪忘性也大，两个人最在乎的就是明天去玩什么。同时十六七岁说小也不小，他们开始会讨论一些大人觉得幼稚，自己却觉得深奥的问题。

    故事的起源就在于他们讨论的一个“深奥”的问题。

    王海生不同于一般的陶海客，黝黑的外表下有着细腻的内心，这和他毕竟受过初中教育有关。讨论那个问题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他们在海滩上散步。

    王海生显然有心事。他总是有心事的，虽然玩的时候不觉得，但当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南生聊天，另一边他的思维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游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们一直从码头走到了废水沟，村里的废水通过沙滩的大沟流入海里。夕阳西下，海风吹来，有一丝丝凉意。王海生趴在海边的堤坝上，突然立住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时候两个人的友谊已经不需要语言去维持气氛了，安静本身就是一种交流，他们都看着海上的夕阳给海浪镀上金光。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忽然，王海生转身问他：“南生，你觉得人死了之后会到什么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