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叛逆的骑士从未见过阿莉克希雅，早在他出生之前，女王便已死去，她葬身于魔龙腹中，连尸身都没能留下。
“亚瑟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人们哀悼着女王的逝去，传颂着她的伟大，却又恐惧着这样的国王，畏惧着他的冷酷。
那不是很可笑吗？
莫德雷德的出生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复仇。
摩根想要利用他颠覆亚瑟王的统治，急切地将他打磨成致命的武器，然而，早在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那个厌恶的眼神便触痛了他的心脏。
是啊，多么可笑，叛逆的骑士竟然也会被区区一个眼神触伤。
摩根总是用饱含复杂与狂热的情绪提及“亚瑟王”。
在莫德雷德出生不久，他依稀记得那时候也曾大胆地拉住母亲的衣角，试图对她撒娇，而摩根总是拂开他的手，闪避他的目光，似乎在害怕被灼伤，然而她的动作并不粗暴，对于年幼的人造人来说，那似乎是极少数的温情时光。
但那份记忆实在过于稀少，令他总是在怀疑它的真假，质疑它是否真的存在。
后来他日渐长大，外貌体态也越来越像他父王。
“莫德雷德，别用那张脸那么笑，实在太难看了。”
疯狂的魔女皱起眉，发出高昂而又冰冷的讥嘲，她的目光中含着痛恨，看到儿子的脸逐渐僵硬扭曲，摩根露出了冷静而又癫狂的微笑。
摩根只想让莫德雷德的眼中映入憎恨，作为人造人而诞生于世，他本应是纯粹的工具，然而，哪怕他的出生从未被任何人期待，他眼中所映照的世界也同样充满了光辉。
有时候，他真的难以分清魔女的情绪，那到底是厌憎还是喜悦。
摩根总是如此喜怒不定，她看着他那张脸分明是憎恨的，但偶尔，看到他战斗的身姿，她眼底却又流露出几分复杂。
莫德雷德懒得思考她到底从他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魔女的一切都令人作呕。
“戴上这个头盔，暂时隐藏身份，前往卡美洛特侍奉于王。身为王的儿子，你当然有资格继承王位——去吧，莫德雷德，去颠覆亚瑟王的统治，而后，便伺机将王打倒，向那至高无上的王座发起挑战吧！”
话虽那么说，魔女畅想的也很好，但是莫德雷德哪怕是个骑士，也根本就是个不听话的骑士。
身为魔女的儿子，他回想了一下，其实摩根的情绪并非无迹可寻，她从不像不列颠的其他人那样用国王和女王将亚瑟王区分，提及王的时候永远只有那么一个称呼——
亚瑟王。
她想叫的究竟是谁呢？
疯狂的魔女居然隐瞒世人，夺取了女王的遗体，将之制成傀儡。
那位女王遗留下的残破躯体睁开眼睛的模样，同他这张脸异常相似，实在太过熟悉，的确是能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与国王血脉相连的双生子。
“不是阿尔托利斯……你是谁？”
寄居在那躯壳内的这家伙身上有着不属于“人类”的味道，然而她终归不是阿莉克希雅。
莫德雷德一直憧憬着父王，也曾对阿莉克希雅感到好奇。
她是最靠近父王的人。
卡美洛特流传着她的事迹，他道听途说，不断拼凑着属于她的一点一滴。
不列颠女王啊，美丽又强大，一直舍生忘我，不管不顾的上阵杀敌，毫无顾忌的冲锋陷阵。
……不，等一下，从行事作风上来看，不止一个人说他们俩还真的有点相似。
但是，莫德雷德怎么可能就那么简单的相信自己的父亲是阿莉克希雅！
他又不傻。
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怎么想都是混蛋梅林的错啊！
先不谈薛定谔的莫德雷德，加拉哈德把他绑的结结实实，协助桂妮薇尔处理好城内一切事宜，好歹也算是安定了后方。
在国王外出行军的紧要时刻，可不能让他分心。
梅林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倒是很老实。
黄金之舟飘浮在空中，散发出朦胧而又美丽的光辉。
“其实我觉得很惊讶，初次见面的你不像你，我虽然大致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又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你现在的所思所想。”
恩奇都歪了歪头，直视着源初的眼瞳，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知欲。
因为，她是朋友。
无论她在哪里，只要她呼唤他，天之锁就会出现，恩奇都一定会如约来到她身边。
他终归是她最信任的武器。
所以，他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见证了她所踏过的旅途。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别说的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恩奇都回以无辜的笑脸。
源初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在思虑过后，坦然回答了那个问题。
“……嗯，也许我只是在迁怒。”
明明中原中也帮她解脱了一切，源初该永远死去，却又为何还会再次降临世间。
不过无妨，答案一定就在旅途的终点。
如今，不过是要迎来又一次挑战罢了，而源初，从不畏惧任何战斗。
此时此刻，她的眼眸亮得惊人，终于又再度重拾了原本的自己。
“嗯？你那是什么眼神？”
源初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恩奇都笑弯了眉眼，温柔地开口说：“我只是觉得，master你啊，这么有活力，我也会开心的。”
会有那种小脾气，不是很可爱吗？
这就是她曾经说过的，属于人类的感情吧。
“那么现在呢？你感到快乐吗？”
“哼，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源初笑了起来，这世间的一切，永远不会让她感到厌倦。
恩奇都歪了歪头，同样扬起了嘴角。
虽然“生前”的他们从未有过片刻交谈，但是，他一直对她感到好奇。
想来，那就是他从这世界学习到的、最初的感情。
爱她的人很多，恨她的人更多。
不亲眼目睹，你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人会有多么耀眼。
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神采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加美丽，狂放恣意，永不服输，一往无前，总是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太遗憾了，恩奇都“生前”从未直面过这个眼神。
他只能在交换身体的那堪称短暂的间隙里，透过他人的眼睛，去捕捉那转瞬即逝、缓缓熄灭的痕迹。
但现在她正在他眼前。
尽管时光流逝，岁月转移，但恩奇都终究还是见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