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是谁?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只有这件事,可以回答得毫无犹豫。
“我当然是源初——从前是,今后是,从未更改,绝不会变。”
黑发黑瞳的少女笑了起来,她的眼瞳里似乎闪耀着星辰之光。
——不,那并非错觉。
眼前真的浮现出了丝丝缕缕、而又异常炫目的光辉,随着短暂时间的推移,在那愈发强烈的白芒中,隐约现出一道纤细的身姿。
没有任何杀气,也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就像阳光明媚,就像霜雪消逝,一切都好像消融在那耀眼的光芒里——某人出现在了眼前。
“等、等一下!突然出现了灵基反应!毫无疑问!是servant!源初、玛修!!准备战斗!!!”
管制室内的罗曼医生似乎乱了方寸。
自那光芒中延伸出了金色的锁链,它们像是具备生命,宛如毒蛇盯梢一般直冲而来,在猝不及防间缠住了骑士的手脚,固定住他与盾牌,也终止了这场战斗。
“——!?”
“servant lancer,为您而来。”
这个人的身上,有着非常熟悉的气息。
过于刺目的光芒散去之后,源初的眼瞳里倒映出来人无辜的笑脸。
那张温和而又无害的柔软面容,具备着雌雄莫辨的美丽。他拥有秀丽的青绿色长发,宛如稚子般清澄的眼瞳。
其名为——
“恩奇都,您的「锁链」,又再一次来到了您身边。”
那个发音异常耳熟,似乎听了许多年,自对方口中道来,莫名有种奇妙的韵味。
他所交付的事物,乃是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天之锁”。
自称恩奇都的从者,他的态度实在太过自然,笑容太过绚烂。
就那样理所当然地、他以任何人都无法具有争辩余地的姿态,于众目睽睽之中,抬起少女空着的另一只手,将“天之锁”——自己的手,交到了源初手中。
“我可是很顽强的,请尽可能冷酷无情地、随意使用我吧,master。”
“……”
源初竟然有一瞬间感到无比纠结。
周身洋溢着风一般轻快气息的少年,弯起了柔软的眉眼,语调极为轻柔,说出口的话却显得有些残酷:“我就是你的武器。”
“——诶?诶——!?突、突然出现了迷之从者!”
显露出真容的英灵实在太过美丽,令人有一瞬间的失语。
他明明身着朴素的长袍,却像是全身都散发着光辉。
“……这似乎有些奇怪。”
她是缺少武器没错,但刚才已经拿到了“自己的东西”,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源初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这位自从担任迦勒底的第48位御主以后,总是表现得非常冷漠,对谁都不假辞色,吝啬笑容的少女,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纯然的疑惑。
源初虽然并不厌恶他人的接触,却也绝对不会是那种任由陌生人近身、还不发动攻击的人——她的身体早已养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习惯。
但是眼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
他像是风,像是水,像是这大自然的一切,理所当然地萦绕在身边。
你会攻击风,你会蒸干水,你会停止呼吸空气吗?
当然不会。
“你妨碍了我的战斗。”
魔力的枢纽逐渐凝实,堪称微妙而又纤细的,将彼此联系在一起。
姗姗来迟的、自称为“恩奇都”的从者面对着御主的指控,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所以,您要责罚我吗?”
哇,这个反击出乎意料的糟糕啊。
“绝对服从的工具?”源初感到很有趣似的,发出了嗤笑声:“别开玩笑了,你可不是那样的家伙!”
“嗯。”恩奇都笑容更盛,“听到您能够这样说,我很开心。”
乌鲁克头号危险份子,正是“恩奇都”本人。
源初的视线离开他的脸庞,落到他胸前挂着的饰物上去——毫无疑问,那是“信物”。
经由某人之手,与谁缔结下羁绊,象征着“什么”的物品。
在那一瞬间,源初才终于意识到,他对于自己而言,那若有似无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但那些和源初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她漠然地移开视线。
“不要这样自来熟,一副我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哎呀,她这副要和过去的一切彻底撇开关系的模样的确有些可恶,怪不得总是被吉尔称之为“无情之人”,但她的确是“朋友”,这是无人可以否认,没有反驳余地的现实。
“虽然我不太理解你的想法,但是……”
身为神造兵器,除却诸神的诅咒,普天之下,还没能有谁能够让恩奇都退缩不前。
恩奇都的背后,浮现出大片大片的金光,在少女缄默的注视中,他的笑容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你所经历的一切,我所见证的一切,绝不会是虚妄。”
“……”
源初瞪视着他,不怒反笑:“你,还真敢说啊。”
“呃……”玛修有点摸不清楚状况,她旁边那位亚瑟王的骑士,自称是“加拉哈德”的少年一直在瞪我们诶!?
他挣脱锁链了!他又被锁链束缚了!他又又挣脱锁链了!他又又又被——
战况惨烈的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啊?
“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吧?”
源初的脾气并不算很好,总是被人提及过去的事情也让她有些烦躁。
“过去”就让它过去不行吗?!
她并不会是沉溺于往事的人,认亲或是叙旧对于她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让“过去”止步于“过去”,不是很好吗?就像是旅途就该终结在旅途的终点。
这是极为特殊的情况。
源初在乌鲁克那短暂的时光中,从未同真正的恩奇都有过语言、思想上的片刻交流,她只是能从夏哈特和希杜里的反应中,猜测出什么而已。
但那并不重要。
她任性自我,极度傲慢,不愿为任何事物所累。
也理所当然的,不会去思考,“友情”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