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北关府驻军五万，骑兵不到一万，外面蛮军五万全是骑兵，他们能守着北关府不破已是幸事。
在朝廷援军到达前，无法分出兵力救周边县城。
李将军两眼通红，一拳砸桌上，一字一句道：“北、关、府、绝、对、不、能、破。”
山阳县有皇上心头的两个栋梁之材，一个是丞相最得意的幺儿，一个家中联姻位高权重。若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可北关府里边军五万，原本城中住户三万多，进来避祸的百姓三万多，十一万的人，一旦城破，就是血流成河。
况且如今他们也出不去，骑兵敌不过蛮人，步兵出去若是不能及时回城，眨眼间就能被蛮人的骑兵绞杀。
再有十天，朝廷的援军不能到，北关府也危矣。
边军刚收了屯田和临近几个县城的税粮，粮食倒是还能撑上几个月，可柴火不够。
不说冻伤，总不能吃生米生面，现在红薯都不往米面里掺了，留着没柴了生啃。
被围了十多天，死伤越来越多，北关府士气低沉。
也是太久没有打大仗，他这个做将军的大意了，没有做好准备，被蛮人大军围了个措手不及。
他现在只希望朝廷的援军能快点，更快点；山阳县能撑得久点，再久点……
比起北关府这边的愁眉惨淡，山阳县简直称得上是战意高昂。
县衙的管事放了一场烟花，蛮人营地就被烧了个七零八落，天一亮就跑了的消息不到半天就老少皆知。
“不信？那你去城墙上瞅瞅蛮人的营地，是不是一片焦黑？你去养殖场那边看看，是不是多了数不清的马？县衙的人出城去捡的！”
“来再多的蛮人也不怕，县令的本事大着呢！管事们的法子多着呢！”
“就是，你去城墙下瞅瞅男人们的阵势，站哪，这个怎么出长矛，那个怎么补一枪，练得明明白白，来多少蛮人戳多少下去摔死。
受伤了县衙管治，倒霉死了，县衙给安排家里人去做工，娃儿免费上学堂，老人县衙给养，怕啥？”
“县令大人一口唾沫一口钉，就没有说了没做到的。再说了，你去县衙医馆看看那几个从五羊县来的，死里逃生的汉子。
听听他们说的，五羊县里一家子还齐整的，现在还有几家？
没有县令大人自掏腰包修城墙，咱现在跟人一样也家破人亡了！
还能一天三顿吃饱饭，每日有荤腥？县衙食堂这是赔本给全县百姓烧饭呢。我家里刚攒了些鸡蛋，我给食堂送过去，不要银钱。”
“等等，咱俩一起去，我家地窖里菜多，我也送些过去。反正也不在家开伙，食堂里的饭菜多好吃啊。”
“我家里还有些菜干，我也送些去。”
“我家也送，咱一起啊。”
山阳县县城一时掀起给食堂送菜的风潮。要不是现在天冷能放，几个食堂都怕菜太多，吃不完坏了。
这次带兵来山阳县的，是另一个部落首领的儿子□□。
本来还担心赛罕在山阳县吃了亏，要来一雪前耻呢。结果那家伙居然怂了，抢县城这种好事都不跟他抢了。
虽说是两大部落联盟，但谁抢的归谁呀！
说好是轮流出来抢的，结果赛罕居然小河沟里翻船，雄鹰被小鸟啄了眼，他就提前一天出来抢啦。
不过虽然他和赛罕谁也不服谁，那家伙也不至于骗他。
山阳县城墙高，城门找不到，找到了估计用圆木也撞不开，要加高云梯，他加了。
半夜会下天火烧营地，他就不扎营。
一个县城能有多少兵？他直接四面八方登城墙，一个时辰就拿下，回去气死那怂货。
第一天急行军，一路顺利。
第二天去各个村子收刮的队伍，都空手而归，□□气得不行，只能早早扎营。
赛罕那家伙还真没骗人，山阳县的村子里，一口吃的都找不到，人毛都看不到一根，全缩县城去了。
这里离山阳县县城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这么远的距离也不怕啥天火，就在这扎营。明天的早饭，他就要去山阳县县衙里吃！
第三天一早，才走半个时辰就各种不顺，凡是两边不好绕路的地方，都有一个大坑。
一肚子火填完坑，马还没跑起来呢，又是一个大坑，队伍后面的速度只能用走来形容。
□□咬牙切齿，到了山阳县一定要杀几个坑的人，才能消气。
等□□气势汹汹的来到城门口，先迎来了一波箭雨。这才是正常攻城该有的待遇嘛。
他狞笑着吩咐骑兵往两边散去，等围上了，一起登城墙。
麻蛋！怎么又有大坑，你们一个县城的人，这两天尽挖坑了？
没错儿，青壮去远些的路上挖坑，女人们在城墙外围挖坑，边挖还边骂“坑死你们！”
要靠近城墙去架云梯，就得先填坑，得有盾手护着，慢慢填，要不然就成了人填坑。
好不容易填完两侧的坑，算了，远处的先不填了，云梯也没那么多，这么长的距离也够登墙的了。
慢慢向城墙靠拢，后面弓箭手齐齐朝城墙上放箭，掩护抓来的奴隶朝着城墙推云梯。
“碰”，“嘣”，“碰”，城墙上飞下来无数黑石头，晴天霹雳！震耳欲聋！眼前土石飞扬，云梯倒塌，血肉横飞。
马匹“哕哕”嘶鸣和奴隶和勇士们的惨叫声，都显得格外小声。
前几排下意识的往后跑，后排的听到“嘣”的巨响后，就是各种惨叫声，立马跟着往后撤。推云梯的奴隶，还活着的倒地装死。
在城墙上的人看来就是蛮军来得气势汹汹，去得风驰电掣。
石十三带人打开小门洞，飞快的给落马的，被炸，被踩的还剩一口气的补刀。
完了快速的把附近活着的马带回来，死了的也拖进来，能吃好几天呢。
蛮军丢下的云梯也锯了拖进去，当柴烧。
没死的奴隶，看着他们泪流满面的说不出话来，一看就是边城的百姓模样。瘦骨嶙峋的，这会也不好区分是不是奸细，先送到医帐，派人看好。
这仗结束得太快，也不知道蛮人还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城墙下的尸首就先不管了。
想管也管不了了，现在城墙上是一片呕声。
尤其是刚跟着石十三出去补刀的禁军们，现在回过神来，觉着自己这几天是不能吃下肉了。
不对，不只是不能吃，提都不要在他们面前提。
之前去埋烧得乌漆嘛黑的尸首还不觉得，亲眼看见眼前的血肉横飞真的是太可怕了。
李承智和范子期回县衙的时候，还是面无血色。
实在是饿得不成了，两人对坐啃饼子，接下来好几天都是只吃些青菜和饼子。
不光他俩，只要那天上了城墙的，大家都坚持这样吃。
虽然吃不了别的，两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有了这神兵利器，山阳县多半能守住了。至于之后的事，等蛮人撤了再说吧。
跑出去几里地的□□慢慢收拢队伍，这会他和赛罕有了同样的体会：饿啊！真他娘的饿！
今儿早上就没吃的了，本打算上午就拿下山阳县，进城好好吃一顿。结果一路上尽是坑，生了一肚子气。
下午也没能好好打一场，填了半天坑，莫名其妙的几声响，人就死的死，跑的跑。现在回去肯定要被赛罕笑死。
□□一合计，宰了受伤的马，就地烤了，每人一小块垫吧下肚子，明天一早他还要去攻城。
巨响之后死的勇士们并不多，比正常攻城架云梯时少多了，只是血肉横飞的看着吓人。
他不是第一次上战场，死人见得多了。只是这场面太突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而且有云梯搭到城墙上了，只要上了城墙，孱弱的安朝人还不是任人宰割？
今天只是没有准备被巨响吓住了，明日继续冲锋，拿下了县城少杀些人，补充奴隶的数量就好了。
距离远的时候没有异样，撤的时候没有巨响，也没有人追上来，说明这种武器的使用范围不大，城里的守卫也很弱。
一个小县城而已，没有驻军，那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张大勇看着城门前炸死一批又上来一批的蛮人，心中感叹蛮人果然悍不畏死。
他要是看得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跟着云梯一起冲锋的奴隶，跑得慢的就会被后面蛮人的骑兵直接射死。
两边弓箭手对射，城墙上开始出现伤亡，很快就有后面的人补上。妇人们抬着担架，把倒下的人运走，不远处的医疗帐里伤员越来越多。
不过蛮人也没能讨得了好，小型连弩近距离简直无敌。
偶尔能从云梯上爬上来的，也被一边弓着躲着的青壮戳了下去。
没想到一个小小县城也有这么多弓箭手，□□眼看着讨不到好，愤愤休战。
一部分继续守在城下，一部分回五羊县运来粮草和云梯。
只要勇士们分散些，那些黑石头的杀伤力就有限。
一起冲过去架起多多的云梯，城墙上的弓箭手就得分散，他们这边很快就能压制住，冲上城墙是迟早的事。反正是从五羊县拉人来架云梯，死了就死了。
晚上□□吸取了赛罕被烧的教训，大批人马后退老远扎营，少部分分散开了看着城墙。城里人敢出来布置陷阱埋伏，他们就能给射成刺猬。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闭眼休息，就被人叫醒了，一半的马拉得起不来了。
这两天人靠一点马肉垫着肚子，喂马的干料今天早上也没了。
一停战，骑兵们就让马到附近啃干草，谁知道狡猾的安朝人，居然提前在地上撒了泡了药的豆子，那些干草上估计也撒了药。
□□都被气笑了，对山阳县县令起了几分敬意，能让赛罕和他都吃亏的人可不多。
□□看着县城的方向，拿定了主意，不再打一次他不甘心。
明日最后一次攻城，不成的话他就去一下个县城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抢哪个城不是抢？
第二天下午和昨日一样的景象重现，只不过这次只有几个地方有巨响。
和□□预计的一样，战线拉长了，城墙上的弓箭手分散，已经被他们压制住。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爬上云梯，□□眼里浮起残忍的笑意。
“轰”，“轰”，“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本应该是扔到城墙边云梯下的黑石头，从天而降，落在了在后面压阵的骑兵阵营。
人仰马翻，身边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好不容易在巨响中安抚下来的马匹，再次有奔逃的迹象。
突如其来的失败仿佛意料之中，□□神色莫辨的看了城墙一会，下令收兵，掉转马头跑向下一个县城。
城墙上的人从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爬上云梯而焦急恐惧，到管事们投飞黑乎乎的石头，蛮人再次收兵退走而松一口气。
现在这巨响让他们心里可放心。
看到蛮人骑兵飞快的撤走，持长矛的青壮一时都呆住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刚才还在想是不是过一会就要死了，还没来得害怕，蛮人就被打跑了！
城墙上响起欢呼声，刚才真的是太危险了，稍一疏忽，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蛮人爬上城墙。他们这些只会拿长矛戳的，绝对打不过蛮人。
城门口照旧补刀，拖马，尸体拖得远远的烧掉。
县令说死的人太多了，不烧容易起疫病。接下来山阳县继续日夜都有人在城墙上警戒。
直到二十多天后，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雪厚得没过了小腿，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蛮人开春前不会再来了。
三日后，北关府那边来人了，他们才知道了这些天的消息。
十天前，朝廷的援军到了，双方在北关府几场大战，各有伤亡，蛮人在大雪之前退兵了。
这场大战蛮人死伤一万有余，北关府死伤两万。
即便占着守城的优势，安朝的兵士对蛮人的骑兵还是没有胜算。
要不是大雪突如其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对朝廷来说，北关府守住了，就是大大的胜利。
北关府十二个县城被抢，百姓死伤无数，不少村子家家都挂起了白幡。
只有山阳县和山阴县两个县的百姓免于劫难。山阳县则是唯一一个，可以说面对蛮人攻打，大获全胜的县城。
山阳县在守城中，护卫军死了九人，伤三十五人，县里青壮死五人，伤八十人，李家丫头小子们伤十六人。
好在伤药充足，天冷伤口不容易溃烂，医疗帐里大夫医术高超，除了两名伤得格外重的，其他人都救回来了。
死者一起进行了丧礼，牌位供在了坞堡里，家属也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村子还在的村民们陆续离开县城，被烧的则继续留下。
去县衙登记，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安排做工。一家子冬日里辛苦些，努力做活攒些银钱，明天开春了才好重建屋子。
百姓们像野草一样坚韧，不过多大的风雨，都能顽强的活着。
山阴县人去楼空，蛮人没抢到财物，整个县城都被烧了个乌漆嘛黑，得重建。
两个县城的不少村子也都被烧了个干净，留在山阳县县城等活干的人不少。
家里虽说本来也没啥，可被烧干净了重建也得花不少银钱。百姓们大冷天的都在屋里呆不住，想要干活。
李桃花偷偷从空间里偷渡了不少皮毛出来，招人做成靴子，发给出城干活的青壮，直接从工钱里扣鞋钱。
既然要重建家园，索性就直接建成砖瓦水泥房。这么多人滞留县城，柴火不够。现在天还不是很冷，青壮们全城出动砍柴，运合适的泥土回城烧砖。
新旧城墙中间下风口的位置，全划给了砖瓦水泥工坊。城门口垒起了长灶，整日里烧着滚烫的姜水，出城回城的人都喝一碗了再走。
李桃花多年收集的姜块，一下子去了一大半，好在还不需要动空间里的存粮。
八千亩新开的地，除去交税和给边军当工钱的，剩下的粮加上之前又买回来三十万斤细粮，够他们吃几年的。
百姓们将粮食和菜干白菜全带到了县城，拿粮到食堂换饭，也不缺粮。
妇人们整理柴火，做砖模，到养殖场干活。孩童们组织起来学字和算术。没有纸笔，自己拿手指头比划。
山阳县和山阴县向朝廷捐了一百八十万斤的粮食，用来救济周边被抢的县城。
虽是以县城的名义捐赠，这些粮食实际上是两个县令自家使银钱开出来的地的产出。
那些地都是李桃花交了银子买下了的，安明帝心里也清楚这些，大笔一挥，他们得的那些马就赏给范子期和李承智了。
当初李桃花在永安县开出来的地，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当地村民，使得朝上想参他们一本的人悻悻住口。
一般县令还真做不到像范子期这样，任令到哪，开荒就到哪。
有这银钱，直接买良田不好么？
荒地是便宜，可开荒需要人手。要是敢征发徭役让民夫来干，被上头知道了，小命不保。
荒地开出来了，得有信得过的人来守着。即便如此，也得看老天爷是否赏脸，才能回本。
好不容易，地养好了，又该挪地了。卖了不舍得，留下后续管理又是个麻烦，相当鸡肋。
再说了，年景不好，田地只能收上来三瓜两枣是常有的事，直接置办铺子多好哇。
县令夫人以经营嫁妆的名义置办铺子，没人敢来捣乱。乡绅富户们还会格外照顾，只需操心别赚太多了，面上不好看，舒心又省事。
这次战乱后，李桃花坚定了要在两个县开更多田地的决心，还有药田也要跟上。
朝廷控粮价的决心再大，一旦粮食存量跟不上，都是虚的。
雪一日日的不停，留在县城的青壮除了每日扫雪，照料牲口也没其他事了。滑雪板重现江湖，很快风靡县城。
教成人认字和简单算术的课堂也开起来了。因着学得好的人和孩童一样，有荤腥奖励，人人热情高涨，前些天守城的揪心恐慌氛围一扫而光。
这次守城，李桃花偷偷拿出来之前空间里存下的不少药材，硝石和硫磺更是一点不剩，开春了要想办法再补一些。
火药的方子不能轻易写在纸上上交朝廷，李承智和范子期找李桃花商量了，等路上好走了，李良回京一趟，带着李桃花可以直接面圣的腰牌，当面进献给皇帝。
只是李良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往后还能不能再见，那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