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储位
听了王靖的话，林薇之“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孟予祯说：“二皇子最近是不是来得太勤了些？这半旬功夫，已来了三次了吧？”
“人家现在是宫里的红人，既来了，我自然不能不见。”孟予祯笑了笑，泄出点嘲讽的意味，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
林薇之便也跟着起身，走上前去帮他整理衣着，又听他幽幽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孟予丰怕是尝到了好处，讹上我了。”
自九天丸一事后，孟元鸿不知是有意要敲打一下太子，还是真的动了易储的念头，一方面一直冷着太子，另一方面又重用孟予丰。不少擅长钻营的大臣闻风而动，月余不到的功夫，朝堂风向就变了不少。
就这样敏感的时候，孟予丰还是不避嫌地三天两头往王府跑，怕是真的因着这次乘了孟予祯的东风，心里活泛了起来，已经不甘心再像以往那样当一个闲散王爷了。
林薇之心中一动，低头整理着孟予祯的衣领，状似随意地问道：“那殿下怎么想的？”
“储位的事我不参与，”孟予祯顿了顿，然后突然拉住了林薇之的手，盯着她说，“你也不许掺和。”
他的眼睛又黑又深，像是夜晚的苍穹，闪烁着点点光亮，让林薇之觉得自己像是早已被完全看穿。
“瞧殿下说的，”林薇之将手抽出来，顺势抚平了孟予祯衣领上的最后一丝褶皱，然后抿唇一笑说，“我一个女子，哪里能掺合进这些事来。”
孟予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直到跨出门前才嘱托到：“今晚怕是要和他聊得晚些，你先歇息，不用等我。”
自孟予祯病后，为了方便照料他，林薇之便一直歇在西跨院的厢房里，到今日也没有搬回去。
她先应了一声“是”，然后又想起了什么，提高声音嘱托道：“殿下少用些酒！”
已经走到长廊拐角的孟予祯头也没回，只随意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答应下来了，还是嫌她麻烦的意思。
“这几日照料王爷，小姐也累坏了，今日可得好好休息一下。”见孟予祯已经离开，盈儿颇有些心疼地看着林薇之说。
“为人妻的，难道还有不照料着自己夫君的道理吗？”林薇之随口应着坐了下来，满心里还想着方才同孟予祯的话。虽说她如今已经抱了秦王府的大树，但孟予暾在东宫一日，她便一日不能安心。若孟予丰真有能力搬倒他，她倒是十分乐见的。
“话虽这样说，可王府里有的是下人，小姐何必这样亲力亲为的，老爷和夫人知道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呢。”盈儿不知林薇之心中想法，这几日又难得碰上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候，话匣子打开了便有些收不住，“何况王爷性子也太难琢磨了些，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火了，奴婢总是瘆得慌。”
“他罚你了？”林薇之收回心思来，奇道。
盈儿被问得一愣，继而摇了摇头：“这到没有，王爷何曾和我们这些下人搭过话，只是在外面时到不觉得什么，一闷在府里，便觉得他阴沉得厉害，随时随地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人害怕。”
“是吗？许是习惯了，我倒没觉得。”林薇之歪头想了想，轻笑一声带过，又交代道，“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是。”
主仆二人不再说话，林薇之随手翻看着话本子，盈儿便站在一旁为她打扇。
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林薇之总静不下心来，一会想着孟予祯晚上的药派谁送比较合适，一会计较着明日要做些什么吃食才能让他多用几口。大半天过去，摊开的书却还一页未翻。
只见她将书一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盈儿说：“说起来殿下自病后似乎的确没出过府门，如今既身子好了些，还是得出去转转，成天都闷在府里，任谁都得‘阴沉’起来。”
“小姐的意思是？”
“让人安排一下，就这两日吧，我陪着殿下出去转转。游湖？”林薇之犹豫了一下，又想到了溺亡早殇的晋惠。
孟予祯心思重，平日虽看不出什么究竟，心里却不定怎么想着他这个可怜的妹妹，以免触他伤怀，这些个池塘湖泊的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于是林薇之又改了口:“罢了，还是不要船了。准备一辆马车，随便逛逛吧。”
直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林薇之才给孟予祯提了提这件事：“殿下明日可有什么事吗？您上次不是说让我出去逛逛，再做两身衣服么，我瞧着这两日天气不错，定在明日如何？”
孟予祯夹菜的筷子一顿，抬眼看了她一眼，不知又在想什么，过了会才点了点头说：“恩，明日没什么事，去吧。”
林薇之听他应下，心情大好，立刻又亲手为他添了一碗热汤。
“都发点好了吗？”孟予祯没接，只扣了扣桌子，示意她放下。
“一早就让盈儿去打点好了。”
“天变得快，雨具什么的也得吩咐人带上。”
“恩，都吩咐下去了的。”
孟予祯张了张口，想要再交代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可以再交代的。
让林薇之出府逛逛是他提的，可人真要出去了，他心里又不大痛快，总觉得被一个人落在了府里。倒也谈不上不开心，只是一口气莫名其妙地憋在胸口，吞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满桌佳肴都似失了味道，筷子在半空停顿了一会，终还是被孟予祯草草放下。
“殿下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林薇之不明所以地问。
“没事，只是没什么胃口。”孟予祯面色不佳地说。
“还是让大夫来看看，”林薇之柔声劝道，又有些生气地说，“肯定还是因为上次灌药伤了肠胃，还大夫呢，没轻没重的。”
这一番嗔怒意外地让孟予祯烦躁的心情又平和了下来，像是被骚到痒处一般痛快，揶揄道:“还王妃呢，无理取闹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见林薇之有些恼，他又囫囵哄到，“天热，没什么胃口，你吃你的。明日既要出去就早些休息。”
没等林薇之来得及再说什么，他已站起身，负手离去。
林薇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发懵，总觉得他似乎情绪不对，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道理，只能暗道自己怕是多想了。
第二日一早盈儿便将林薇之叫了起来，看她闭着眼任凭自己摆弄的样子觉得好笑:“小姐这是还没睡醒呢？”
“嗯……”林薇之从鼻腔里哼唧一声，而后又问，“王爷那边有人伺候吗？”
“没呢，院子里下人不多，王靖大人也还没过来，要不我现在过去？”盈儿帮林薇之把头发梳顺了，然后偏头问道。
“不必了，也不知道他昨晚睡得怎么样，还是让他再歇会，一会我过去伺候就好了。”
等到林薇之梳洗好了，又将后面的事情安排好，然后才走进孟予祯的房里，却没想到好说歹说，孟予祯却连眼睛都不睁开。
“你走你的，来烦我做什么？”孟予祯一翻身，大被蒙头，囔囔道。
“殿下！你昨日明明答应过和我一起出去的！”林薇之也失了耐性，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什么？”孟予祯眼睛终于挤开了一条缝，从被子里露出头，有些迟钝地问。
下人们都识趣地退了出去，林薇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她劳心劳力地铺排了这么久，不过也是想让孟予祯开怀的意思，结果一通忙碌，别人却并不领情，这让她不禁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声音都浸了水一般地让人听了就觉得可怜:“明明说好的今天出去，我马车都备好了。”
孟予祯彻底醒了过来，坐在林薇之身边，看着她，真情实意地不解道:“我也没让你不去啊。”
林薇之只当他是让自己一个人出去，只道一腔好意错付，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孟予祯叫住她，光脚站在地上，“这就起了，更衣吧。”
林薇之本想一走了之，又的确狠不下这个心，只能气呼呼都走回去，帮着孟予祯穿衣服。
这件衣服她选了好久，鹅黄色的长炮未做修饰，只袖口上绣了些暗纹，显得格外素雅。她自昨晚就在想孟予祯穿了这件衣服会是什么样子，这个时候衣服上了身，她却早已失了兴致。
等到她已经在系腰封的时候，孟予祯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是让我和你一起出去。”
半蹲着的林薇之抬头困惑地反问:“不然呢？”
两人四目相对一会，瞬间都明白了其中的误会。
孟予祯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欲盖弥彰地虚咳了几声。
林薇之想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方才却还闹了脾气，也有些难为情，有意转换话题说:“那个……系好了。早膳一直备着，殿下还是先用些吗？”
“嗯。”孟予祯故作淡定地应了一声，提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