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发
皇家有专门狩猎的园林,行宫修筑得也极其金碧辉煌。皇帝冬猎的消息早早地就送了过去,于是打扫院子,准备御物,圈围野兽……数不清的人在寂静了许久的山林间奔忙起来,就等着这一群大尊者驾到了。
此次去狩猎,一应行李都尽量轻巧。可孟予祯哪里是能将就的人,衣服要一天一换,吃食要精致味佳,就连他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木条都被打了包,带上了路。
林薇之看见对面躺在羊皮毯上的人就来气。
放眼整个队伍,除了皇帝端坐于御驾内,所有的爷们都架着自己的马,昂首挺胸,英姿勃发。
可孟予祯自出发起就自觉地缩进了马车里,盖着毯子,抱着汤婆子,要么就看看闲书,要么就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哪里有一点男子英气。
倒不是说林薇之对他有什么期许或是嫌弃,只是像他这样日日呆在马车里,他自然是悠闲自在得紧,自己却难免受了约束,不如一个人呆着时随心。
眼不见心不烦,林薇之狠狠叹了一口气,掀起侧帷,望向外面。
早早的就已经出了京城,此时路上已看不到亭阁商铺,取而代之的连绵不断的山脉和浩瀚无垠的天。
顺着队伍再向前望去,穿戴整齐的士兵们精气神俱佳地走在队伍两侧,五六个皇子骑着最好的马,正好在她们前面不远的地方,个个都气宇轩昂。
打头的是穿了一声杏黄猎服的孟予暾,他在御驾之后,众兄弟之前,正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在往后,皇子们便也不顾得什么位次了,俱昏在一起,时而这两个,时而那两个,交头接耳地闲话几句,尽兴了还发出爽朗的笑声。
唯有一人不同。
二皇子孟予丰单人单骑在人群之外。
他这大半年都在忙着处理一些庶务,鲜少路面,是以自重生之后,林薇之还是第一次见。
这位二皇子与他兄长处事很是不同,十分憨厚老实,只顾埋头苦干,不愿争锋,虽不够圆滑,可这份耿直简单倒是让人自然而然地也起不了什么厌恶他的心思,是以在诸皇子中,虽不惹人注目,但人缘却出奇地不错。
只是如今这个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去,谁在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愿惹人注目,是以不惹人交谈,却又恰好成了最惹人注目的一人。
林薇之他坐在马上仍然笔直的脊背,不由得出了神。
“怎么?眼瞅着太子无望,又瞅上孟予丰了?”孟予祯像是躺在床上一样斜靠在车壁上,正好落在林薇之的右后方一点的位置,将头微微一探,很容易就找到林薇之目光的终点。
“瞧您说的,我满心满眼都只有殿下您,还能瞅得上谁。”林薇之见他搭话,便将帘子放了下来,“不过少见二皇子,这才多看了一会。”
“怎么?你对孟予丰也有耳闻?”孟予祯恐怕也是一路上有些无趣了,将翻了一半的书扣上扔在一边,与林薇之闲聊起来。
“能有什么耳闻,不过是常听妯娌们说,二皇子是个极其宅心仁厚的主子。”林薇之避重就轻地说,不愿孟予祯又对自己起什么怀疑。
“你们妯娌间是这样说的?”孟予祯挑了挑眉,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林薇之心中警钟一鸣,谨慎地问道,“王爷你不会与二皇子也有过节吧?”
“哪能,”孟予祯自失地一笑,“我闲着没事去和人龙子龙孙的为难什么。”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处处让太子下不来台,和皇帝都能杠上一会儿的人不是他一样。
“自然,殿下是最知晓分寸和礼节的。”林薇之违心地恭维道,暗地里也带上了嘲讽的以为,等着看他脸红。
“是,我也这么觉得。”孟予祯面色白净,没有丁点要脸红的样子,反倒是又直直地盯着林薇之,似真似假地警告道,“你也要像本王一本知晓分寸,皇子间的事少掺和、少接触,若敢给本王惹麻烦,后山的梅林下还缺点肥料,懂吗?”
“妾身怎么会和外男接触掺合呢?”林薇之装傻地一笑,乖巧道,“妾身虽不才,女德还是晓得的。”
孟予祯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笑点了点林薇之,然后转移话题,聊起了这一路的景色。
这一页算是就此揭过。
队伍又行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夜幕十分才到了行宫。
林薇之跟着孟予祯去给皇帝请了安,听着皇帝鼓舞了一起明日狩猎的士气,然后便回了房。
在秦王府里是,他二人一直分房睡,连所在的院子都要走上一会才能到,可如今行走在外,若再分房而居未免让人笑话指点,因此只能睡在一处。
这个时候也已经深了,下人伺候着他们沐浴更衣之后,将蜡烛又熄了几根,然后垂着头退下了。
林薇之坐在床上,地龙烧得很暖和,一身单薄的白衫,隐约露出颈后白皙滑嫩的肌肤。
她有些尴尬而又局促地扣了扣手,像是一个多年的囚犯等着每日不痛不痒却又必到的刑罚一样,等着孟予祯。
“傻坐着干什么,不困吗?”孟予祯走过来,斜她一眼道。
“啊,困,正是困了呢。”林薇之一边呵呵笑着,一边三下五除二地蹬掉了鞋,缩到了大床靠里的一侧。
床倒是大,睡了他二人后,中间还能再塞进两个人,可惜床上只备了一床被子,若想要盖上,便只能两个人靠得近一些。
衣服的摩擦给肌肤带来了触觉,造成两个人已经彼此相贴的错觉。
林薇之紧张得心直跳,闭着的眼睛偷偷露出一条缝去看孟予祯,却见他已经神色平静,睡相极好地躺在神色,倒显得她心思不轨了。
过了一会,身侧之人偏低的体温迅速地升了上来,竟比常人温度还要高一些,灼得人心中不安。
尚还十分清醒的林薇之睁开眼,将手搭在孟予祯的肩上,关切地问:“殿下?不舒服吗?是不是发烧了?”
她一片好心,只记得王岚成日里念叨孟予祯体弱,怕他真生了病。
谁知孟予祯身体僵硬,顿了顿,才似咬牙切齿一般回应道:“闭嘴,老实睡觉,手拿开。”
好心当作驴肝肺,林薇之气呼呼地翻了个身,闭上眼,不知不觉地竟也睡了过去。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有谁走了进来,努力地睁开眼睛一看,竟是醉了酒的孟予暾。
林薇之听见自己绝望的声音,像是不知疲倦一样地说着:“父亲衷心为国,天地可见。”
孟予暾蹲下来,冰冷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双唇轻开,清晰而又冷静地说:“我知道。”
林薇之看着自己像是一堆融化了的雪一样瘫坐在地上,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啜泣。而后孟予暾不顾自己的抵抗,猛地一把将自己拉进,倚一种极其缠绵的姿势抵在自己的耳边,却似恶魔一般低语:“父皇多喜欢你啊,你那么端庄,那么温柔,话还没说就带着三分笑意,是父皇心中最完美的儿媳。再看看我,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入他老人家的法眼。这样的我又怎么配得上你呢?反正来日也是要除掉你母家以防外戚专权的,多年夫妻,我给你们一个痛快,你不感激我,还在闹什么呢?”
他说着话,甚至还笑了一笑,温柔地抚摸过林薇之地脸庞,和平日里没有差别的高贵与自矜,此时此刻却又让人彻头彻尾地胆颤与恶心。
紧接着,他将林薇之强硬地抱到床上,像是一只残忍地猛兽一般将她紧紧按着,疯狂地撕咬着。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之浑身青紫,像是一段枯木一样躺在床上,泪水已经流干了,眼睛酸涩得发疼。劈了叉的指甲渗出了血,在一团脏污里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原本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皓白如月,此时却处处乌黑,从枕下捏住了一根金钗,猛地向孟予暾刺去。
可惜她的手腕纤细脆弱得像是一根稻草,轻而易举就被孟予暾紧紧握住。
“簪子可以杀人吗?”孟予暾抓住林薇之的头发,让他动弹不得,“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
就这一句话,瞬间打开了林薇之所有的痛觉开关,在她犹如遭受了灭顶之灾一般,溺在水里,动弹不得,哭喊无声,求救无能。
行宫的房里,林薇之在床上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看不清颜色却已觉柔软的床帏。
远处似乎还点着蜡烛,是以这一片天地虽然昏暗,却并不漆黑,像是在威压之中透进来的一些稀薄的空气。
林薇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嗓子痛得令人难耐。
直到浑身冷汗褪尽的时候她才迟钝地发现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林薇之掀开被子坐起来,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内室。
正堂里,孟予祯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手边是一壶酒和一个碗,烛火如豆,潜入他浓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