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燕山月似钩
早上第一节课,天正在下着朦胧细雨,英语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一些知识点。
阮流荒认真地听着,猝然感觉到脸颊有些湿润,外面飘了雨进来,打了几滴在他脸上。
他移开脸,视线落于窗外那形形色色的人群里,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前进,甚至有些连伞都不打,似乎觉得这雨点子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步伐。
他恍惚间有种若是自己身处其中,或许会是最闲的那个人的感觉。别人或多或少都在为家庭和自己奋斗,那他拿什么支撑自己走下去?
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未来过得怎么样。
愣神间,夏小米突然转过身来,好像有事情问他,结果却看到他头顶的白珠,“靠,阮妹儿你去偷白糖了?”
他回过神来,抹了把头发上的水,尴尬地朝人笑笑,“没有,走神了。”
“你走神的时候也要把窗户关上啊,雨水全往你头上跑了。”
听言他就悄悄起身把窗户拉过来一些,却还是留了个小缝来通风。
“行了,上课呢,你有什么事啊?”
夏小米马上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好像忘记要问什么来着,“……靠?我好像忘了,你等我想会儿。”
说完她就转过去回忆,方菲羽本来正在写着笔记,突然就听见她这么一句话。
没忍住“噗嗤”了一声,又恢复正常,她说,“你怕不是个傻鱼,记忆只有三秒。”
正在认真思考的夏小米听见,踹了她一脚,愤愤道,“你才是鱼,你个草鱼。”
她本意是想说小菲亚是根草来着,所以说完就没再管她了。
方菲羽也没认真听,依旧不停地在做笔记。
下课时间一到,班上就倒了一半人,阮流荒一时无聊起来,夏小米和方菲羽似乎在写作业,他也不好去打扰。
于是鬼点子一来,他决定去坑一把白成浩。
起身往外走,雨已经大了,扶台外的雨滴落在树叶上,打出哗哗的声音,他瑟缩了一下,有些冷到,出去后门就往右边拐弯。
楼梯口有人群打闹,几个男生在你追我赶,他小心地避开,却还是被撞到了。
撞到他的那人力气很大,惯性使他猛地退了几步,他想借着旁边的墙来稳住身形,结果却不小心撞上后面一堵人墙,他感觉身后撞到的人好像一块石头一样,他背上还有点疼。
“抱歉。”
歉疚地往后看,他说出这句话,心里却在想着这人身材是有多好。
在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后,他想再次开口的话堵在了嘴边,有些发愣。
“顾方径?”
似乎是刚刚阮流荒往后退的时候后脑勺撞到了他的下巴,顾方径此刻正用两根手指抚着下颚,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你……你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出于紧张的心理,阮流荒一下子磕巴起来。
“没事。”顾方径瞥他一眼,然后放下手,平静卷起拿着的纸和伞,看他说话不利索的样子,又添了一句,“你……嘴受伤了?”
“没有!不是……你真没事?我就是不小心,真的对不起啊。”
阮流荒看了眼身后,刚刚打闹的那几个人早就走了,应该是上楼去了,他也不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就全揽自己身上了。
“不至于,你身量小……”顾方径话没说完,但阮流荒也听懂了,这是在看不起他身材?
他rua的?就算是没他高身材没他好,那他好歹也是有……人鱼线—的—吧。
默了两秒,他低头往自己肚子那一块的衣服看,好吧,比不过比不过。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顾方径,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这句话,没有腹肌是他的硬伤,原谅他实在没办法维护自己的身子!
“你在这做什么?”顾方径突然开口。
“我要去找白成浩来着,你要去干嘛?”他看见顾方径手上的东西,“这不是我们那天涂的手抄报吗?”
“嗯,我就是要去交手抄报。”
阮流荒灵机一动,反正自己现在没事,方菲羽也早把手抄报办好了,他干脆也跟着一起去。
“那我跟你去吧,我把我们班的也拿去交了,你先等等啊。”
说完还没等顾方径答应,就跑进教室后角去找方菲羽。
顾方径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想要“嗯”的话咽了回去,挑了挑眉,安分地等着。
“小菲亚,你办的手抄报呢?”
方菲羽正在写作业,猛然听见他的声音,还被打乱了思路,却被他的话弄得有点懵。
旁边折纸的夏小米听见,才想起来她刚刚上课要说的话是什么。
“靠,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
她拿出一张a3纸,上面画满了东西,“这这这,刚刚上课就想麻烦你有空去一下来着,我现在才想起来,麻烦了啊。”
阮流荒接过纸张,转身就想走,却突然想起来什么,“班主任让交没有?”这时他才发现他刚刚太急居然都没有关注这个问题。
“害,你是不知道,孟婉昨天中午才给小菲亚说手抄报的事,然后让她今天拿去交,她是觉得小菲亚一天到晚时间很多,能腾出一半来给她办这事嘛?”夏小米凑近他小声地八卦几句,“不过幸好你提前说了,要不可能就得熬夜赶完了。”
阮流荒脑海闪过一丝疑虑,夏小米怎么知道是他把这消息告诉方菲羽的?不过没时间多想,他回答了句“那也是顾方径给我说的”后,就想往外跑去。
“诶,带伞啊,你有没有伞?”夏小米在他走之前提醒他。
“顾方径有,我先走了啊。”说完他就跑出去了。夏小米和方菲羽看他这样急,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俩……这么熟了?”方菲羽发出疑问,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给这两人配对的事情,有些默然。
夏小米没多想:“可能是阮妹儿性子好,况且两个帅哥一起玩这不是挺好嘛。”
方菲羽想想也是,遂没有说话,继续去奋战自己的作业。
不多时,等候在外面的顾方径就看见一个黑白色的身影从对面跑了过来。
宁归附中的校服是黑白色款式,尤其冬季的外套有些长,也宽松,即便是穿在身上,也不难看。
若是没有那黑色校徽和衣服后面的四个黑色大字体,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觉得这是校服。
“走吧走吧,你带路啊。”阮流荒跑到顾方径面前停下来,气息有些不稳。还是顾方径等他稍微缓过来一点后,才带着他往行政楼方向走去。
雨点子不小,掉在雨伞上。顾方径撑着伞走到半路,听见上课铃响在耳边,第一时间去看阮流荒。
阮流荒还挺冷静,见他看自己,便问:“回去还是继续走啊?”
顾方径以为他急,本想让他自己先回去,然后他全部拿去交了就好。结果却见这人悠哉悠哉地整理着他额前飘起的碎发,仿佛这句话和“你今天吃没吃饭”一样普通。但已经上课,阮流荒不该急一急才对吗?
毕竟这人看起来胆子很小。
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很清晰,他想说出口的话顿了顿,“你急吗?”
阮流荒听闻瑟缩着手,“不急啊。”
“那先交手抄报。”顾方径像是想要确定什么。
“哦,行的。”回答完他就没有说话了,跟在顾方径旁边往明德楼三楼走着,还能小声的哼着歌,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上课迟到会被老师问。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偶尔有班级读书的声音透出来。他们结伴同行,共同走在时晃时暗的楼梯上,那沿途留下来的便是荒径里的一片花海。
后来阮流荒想起这件事来,都觉得那时的自己是不是被同化了,伪装了好久的普通乖学生人设,就因为一个举动崩塌了。
此时顾方径看着他,发现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宁归附中抓逃课抓的特别严,他居然还能如此淡定。
连他来交个手抄报都是提前打了报告的,毕竟连着两节课都是英语,老师也没离开过。
于是他假装不小心地说漏嘴,“可能要耽搁一会儿,科任老师要是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
阮流荒经他提醒才想起来他现在应该在教室上课来着,而不是假都没请,直接就跑了,“用不了多久吧?五分钟不是能行?”
他想的太简单,甚至觉得到时候解释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他这时还没反应过来,顾方径就又给他提了个神,“没那么简单,这次的手抄报需要写一些东西,比如说:创作灵感。”
阮流荒还是很迷茫,想要问些什么,结果还没开口,顾方径就假装苦恼:“我还请假了,请了一节课,要在三楼办公室写简介。”
“……”
阮流荒往前走的步伐顿了顿,他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就不该盲目信任这人,所以他是为什么要跟来的。
顾方径看他停下来,落后了自己几步,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阮流荒自己在那默默想着事情,他现在想:他要不回去算了?
但转念一想,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比这更严重的事情,走都走了,回去干嘛?
于是他毅然决定不去上这节课,就安心地待在办公室里,至于查课老师?再说吧。
理好头绪,他想要跟顾方径说一声,但一抬头就看见那人站在上面的休息平台处。
顾方径眼神下垂,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含着一丝笑意,他面容俊郎,似那海里的水母,危险而昳丽。
隔壁教室的学生在朗读课文,不过大概班级并不怎么和谐,因为读得一点都不整齐,感觉就像在争个你死我活似的。
阮流荒就在这嘈杂的人声里,喧嚣的雨声里,听见对面人低沉却含着打趣的声音传过来,“我骗你的。”
阮流荒怔住,他身体僵硬得动不了,感觉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跳的很快,像是要跳出来牵扯某个人一样。
他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强行压下了这份悸动,装作很自然地对顾方径说,“哦,那……那我们交了就赶紧走吧。”
顾方径觉得这小糊迷不大对劲啊,这真就迷糊了?他都这样开玩笑了还没反应。
不过一看他刚刚那淡定的表情,就知道这人以前估计与现在的性子大不相同,顾方径眼里含着点笑。
真想知道这人以前是什么样的。他可真是太好奇了。
之后交完手抄报,他们就回教室去了。
阮流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当着一个思想者,不知想起什么,他耳朵有些微红,只好侧趴在桌子上,借着桌子的凉意缓解自己的燥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