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容衡往事
容衡慢慢朝昏暗的地下室走去。
推开其中一间门，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沈烨。
容衡走到沈烨跟前，脸在一旁烛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叫人瞧不出情绪。
沈烨抬起那张苍白的脸看着来人，虚弱的开口：“阿衡，你这是为何？”
容衡笑笑，一脸无所谓：“沈烨，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忤逆我。”
“可他是你弟弟！”沈烨稍稍提高了音量：“我与他也是自小相识，你让我怎能见死不救！”
“你要救他，就是与我作对！”容衡上前一把揪住沈烨衣领，怒道：“你沈烨有情有义，我容衡就是无情无义！”
“阿衡……”沈烨看着容衡，苦口婆心的劝道：“你收手吧，那魔珠会害死你的，稍有不慎，你会反被它控制。”
“不可能！”容衡勾唇冷笑：“魔珠我势在必得！”
“所以为了魔珠，你就忍心看着别人糟蹋你弟弟？”
“哟，沈宗主这是心疼了？”容衡瞪了沈烨一眼，阴阳怪气道。
沈烨无奈轻叹：“你明知我对你的情意，又何必说这种话。”
“那你明知我的苦楚，又如何要处处向着容衍说话！”
“我是不想你后悔，阿衡，回头是岸。”
容衡有些失控，冲着沈烨咆哮道：“苦海既然无边，回头又怎会有岸，再者说，我哪里错了，为何要回头！”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沈烨痛心的看着容衡，眉目间满是忧伤，嘴里喃喃低语：“以前的你，爱护弟弟，对旁人，也是热心仗义。”
容衡闻言怔了片刻，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爱护弟弟，热心仗义，所以现在的我是什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是吗？太好笑，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容衡笑着笑着，眼角竟飙出了泪花。
沈烨看着魔怔的容衡，已经很难将这张脸跟自己初见时的脸联系在一起，那时候的容衡，离自己好像已经很远了。
沈烨从小便是孤儿，自幼便和街上的地痞流氓们厮混在一起，靠着坑蒙拐骗吃百家饭长大。
八岁那年的沈烨遇上了六岁的容衡容衍两兄弟。
沈烨依然记得，那年初遇，天气很冷，三人初见，是在自己落脚的破庙里。
那晚风雪交加，两人从很远的地方来，无处可去，这才占了自己的地儿。
当时的容衍似乎睡着了，容衡将他搂在怀里，一旁火堆的火苗将两人的脸映得通红，容衍睡颜安详，而容衡则满脸警惕。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沈烨初见时，还有些惊愕，后来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彻底分清两人。
许是看两人可怜，沈烨当晚并没将占了自己地方的两人赶走。
后来，容衡便求着沈烨，让两人可以搭伙在这儿住下，沈烨同意，不过却要求两人做自己的小弟。
对于六岁的两人而言，能有个落脚地已是不易，小弟就小弟，在这儿能有人庇佑何乐而不为，于是容衡便欣然答应。
自那之后，三人便在一起讨生活。
容衍最小，一般都待在破庙，由容衡跟沈烨一起出去。
两人出去，若是运气好得个好心人家施舍，勉强也能让三人混一顿温饱，若是运气不好，就只能坑蒙拐骗，只是时间一长，也没人再上当。
慢慢的，两人由最初的坑蒙拐骗上升成了偷盗。
沈烨时至今日都记得，容衡很疼容衍，两人虽是一般大，但容衡真的是个很合格的哥哥，他将容衍护得很好，这些不好的事，他从不对容衍说，也从不让容衍做。
就是这样的容衡，从少年时代便深深吸引住了沈烨，幼时的沈烨，不知不觉就已经将他放在了心里。
只是造化弄人，两人有一次偷盗被抓，失主将两人打得狠了，沈烨也因此被伤了要害，从此不能人道。
从那之后，沈烨变得异常自卑，整日躲在破庙不出去，那段最灰暗的时光，是容衡陪在沈烨身边，不离不弃。
容衡用了很长时间温暖沈烨，才让他彻底走出来。
可惜好景不长，三人在一起待了四年，一次偶然情况下，容衡和容衍遇到一位世外高人，高人见两人天资聪颖，是修仙之材，不忍见其在市井蹉跎光阴，便将两人带走教养。
两人走后，沈烨又成了孤身一人。
好不容易抓住生命里的光，这缕光才刚刚温暖了自己，就悄然离去。
好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等了很久很久，沈烨终于盼来和容衡的一次见面。
此时的容衡，已经同之前大不一样，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气质外形，都昭示着沈烨与他已经不是同路人。
也是，他们本就是有钱人家公子，不过因家遭巨变才与自己为伍，即使待过几年，两人也注定不是一路人。
不过容衡却未因此嫌弃沈烨，还经常偷偷下山来找沈烨，好吃的好用的，通通带来给他。
沈烨却因此更加的自卑，也是从那时起，沈烨便决心要追上容衡，最后也是在容衡的鼓励下，才决定上苍云宗拜师。
为了心中信仰，为了容衡，沈烨一直很努力，从低等的洒扫弟子做起，一直抓住机会往上爬。
沈烨上了苍云宗之后，两人见面次数就减少很多，不过为了能让自己更优秀从而配得上容衡，沈烨也决心忍耐。
只是后来再见容衡，他却性情大变，再也不是往昔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他灵根被废，从此变得阴狠偏执。
沈烨曾多次询问，可容衡都没告知前因后果。
看着性情大变的容衡，沈烨更加努力往上爬，尽管行事上不得台面，但为了心爱之人，他别无选择。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沈烨后来终于成了苍云宗宗主。
成为宗主，至此以后，他便能时刻守护心爱之人。
只可惜那时的容衡，早已不是沈烨当初认识之人，两人虽从小坑蒙拐骗，但骨子里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但后来的容衡却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两人想法也总是背道而驰，尽管沈烨事事顺着，但两人也常常不欢而散。
而容衍和容衡则相反，他十八岁那年入世，以一己之力斩杀魔界左右护法，自此声名大噪，为仙门众人景仰。
容衍逢魔必出，当时已成为仙门中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多少宗门都想将其收归门下。
而容衍之所以会选择当时寂寂无闻的苍云宗，是因与沈烨的幼时相识相助之情。
后来的容衍成了家喻户晓的景钰仙尊，苍云宗也在沈烨的带领和容衍加入后越发壮大，一跃成为仙门翘楚。
“世人只知景钰仙尊，却无人识得我容衡。”容衡落寞的声音，将沈烨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衡，我知你受了很多委屈，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你。”沈烨满眼渴求，只盼容衡能早日回头，放下执念。
容衡凑近沈烨，伸手从他腰腹一直滑到胸口，轻笑着开口：“你不是一直问我，我的灵根是被谁废的吗，现在我就告诉你，是被我师尊，被师尊废的！”
容衡蓦然收紧拳头，指甲在沈烨裸露的皮肤上划了一道血痕。
沈烨呼吸一紧，一时间乱了方寸。
容衡眼神狠厉，咬牙切齿道：“他说我劣性难驯，他说我冥顽不灵，他要把所有教给我的东西都收回，我求他，可他不理，我哭着喊着求他，可他仍旧要废我灵根，你知道吗，灵根被废，我就是废人一个，我天姿修为并不比他容衍差，可为什么，凭什么容衍他高高在上活在云端，而我容衡却寂寂无闻在烂泥里打滚，凭什么！”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你师尊要废你灵根？”沈烨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烤，火辣辣的疼。
“沈烨啊……”容衡松开拳头，听见这话稍稍平静了些，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别开头叹息道：“你还记得你十八岁生辰时，我们约好见面，我却没来赴约的事吗？”
“记得。”沈烨垂下眼睑，那年自己满心期待，一直从天明等到天黑，再从天黑到第二日天明。
太阳东升西落，沈烨等了好几日，却一直没等来容衡，后来两人再见，对方却已性情大变。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难道容衡灵根被废与自己有关，沈烨忙问：“所以那年究竟发生何事？”
容衡目光落在他处，眼神没有聚焦，回想起了自己最不愿记起的痛苦回忆。
沈烨成人礼，容衡想准备一份大礼给他。
因那些年生活所迫便沾染不少陋习，容衡坑蒙拐骗偷抢早就学了个十成十。
平日里容衡也小偷小摸，但并未犯下什么重大过失，那年，为了凑够银子给沈烨准备礼物，容衡便选了一户大户人家盗窃。
本来一切顺利，可却在离开时被人发现，来人打着灯笼前来查看，怕引来更多人，容衡只好将人杀死灭口。
那是容衡第一次杀人，当时的容衡怕极了，以至于临走时不小心碰倒了那人带来的灯笼。
容衡记得，当时着了火，很大的火。
那晚恰逢刮风，火势迅速蔓延，前后院子全都着了火，那户人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全被困在火场里。
容衡怕极了，飞也似地逃离，至于后来困在火场里的人有无生还，容衡根本不敢去打听。
只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还是被容衡的师尊忘忧客知道了。
平日里容衡的坏毛病忘忧客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次行为实在恶劣，偷盗已是罪孽，害了一百多条无辜性命更是罪孽深重。
容衡依旧记得当时忘忧客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可就是这样的眼神才让容衡绝望。
忘忧客断定容衡劣性难驯，若让容衡带着学到的一身本事行走，日后必定闯下大祸，于是便狠心将容衡灵根废去。
容衡灵根被废之后变得异常偏执，灵根被废，他就是废人一个，内心怨气无处发泄，容衡越发心狠手辣，不仅将山上动物抓来虐杀，甚至还将山下村民的牲畜也大肆屠杀。
此事被忘忧客知道，便以本性暴露不服教化为由将容衡彻底逐出师门。
容衡离开师门后，在沈烨庇佑下，便一门心思研究修复灵根之法。
可多番探究无果，容衡逐渐失望，辗转间得知魔珠之事，便将主意打到了魔珠头上，就是如此，才有了后来的白石村屠村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