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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第 5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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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阳光从外边照射了进来, 地上一片明亮,浮金在锦盒上跳跃着,恰似点点粉末均匀的洒在上面。

    崔二夫人坐在梳妆台前, 丫鬟们手脚麻利的给她梳着头发, 周妈妈候在一旁, 等着崔二夫人吩咐。

    夫人心中有气, 自己最好少说为妙。

    周妈妈非常识趣的闭着嘴,不敢多说什么。

    “真是让人生气啊。”

    崔二夫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这让周妈妈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夫人开口说话了便好, 就怕她什么都憋在心里头。

    昨日大房那边生了, 是个小小姐。

    夫人赶紧准备了庆贺的礼物过去道喜,孰料却被大夫人冷嘲热讽的说了一通,只说她看不上自家的大孙女, 怎么便拎着这样的东西过来了。

    周妈妈心中暗自思付,也不知道大夫人到底为何会这般口气,自家夫人送过去的礼物也不是拿不出手, 一块纯净羊脂玉佩, 一块多宝平安锁, 配上两对脚环手镯, 赤金镯子上嵌碧玺,怎么看怎么好看,这么一套下来, 也足足能全面子。

    “夫人, 您就别想这么多了, 大夫人说话素来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却将气撒到这边来了。”周妈妈只能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崔二夫人。

    “唉, 我倒也不是气她,只是想着景行媳妇以后要当生的时候,我这个做婆婆的还不能第一时间便知道生男生女,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虽说顾得欢恭敬有礼,可是崔二夫人一想着要去公主府,便总是不得劲。

    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最后居然是尚了公主,一个月才回宁德侯府打一转露个脸,其余时间都没见着踪影,崔二夫人感觉自己是丢了一个儿子——即便这个儿子不是自己生的,可是在崔二夫人心中,崔景行便是她的亲生儿子一般。

    “夫人,不用您管还不好?轻松自在。”周妈妈安慰着崔二夫人:“要是连枝公主在咱们府里养着,少不得您可要多费一百倍的心思呐,万一有个什么不对付,太后娘娘总会疑心到夫人身上。”

    崔二夫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说的也对。”

    梳妆完毕,崔二夫人迈步走出了内室,却见崔二老爷的长随匆匆忙忙从外边跑了进来:“夫人,老爷着我回来说一声,今日中午要安排提刑按察使司的同僚们一块儿用膳,还请夫人在花厅这边安排妥当。”

    “回府用膳?”崔二夫人愣了愣:“可是有什么事儿?”

    “夫人,大喜事呢,今日早朝皇上口谕,着老爷升调为吏部尚书,提刑按察使司这边便起哄让老爷请客。”长随脸上有止不住的笑:“老爷三日以后便要去吏部务公,办理交接手续了。”

    崔二夫人听到这话,眉头瞬间便舒展开来:“当真?”

    “夫人,小的哪敢欺骗夫人啊,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您便快些让厨房那边安排起来,大约会过来二十多人,安排三桌也差不多了。”

    崔二夫人点点头:“我已知晓,你且去跟着老爷罢。”

    得了这个消息,崔二夫人心情总算好了些,脚步轻快的走到大堂向老侯夫人报喜。

    顺带着,还存了在崔大夫人面前炫耀的意思。

    闻得崔二老爷升了官,老侯夫人也喜不自胜,只是表面上却保持着镇静:“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景行都是正一品的太傅了,他这个当爹的,到这时候才做到正二品,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一边说,一边嘴角泛着笑,心情舒畅。

    两个儿子,老大袭了爵,老二官运亨通,她作为家里的老太君,只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老侯夫人转脸看着崔大夫人:“老大媳妇,你赶紧让厨房管事的人过来一趟,好好将午膳安排出三桌来,备最好最新鲜的菜,可别让人家乘心而来,失望而归。”

    崔二老爷与同僚们一起回到宁德侯府时,这边已经准备妥当。

    老侯夫人与崔二夫人作为主人一路相陪,崔大夫人借口媳妇那边需要人照顾没有露面,崔二夫人心中明白她这是不愿意见着自己春风得意的模样,托词回避了。

    崔二老爷带着同僚们鱼贯而入,大家很自觉的论资排辈的坐座位,都不需要谦让,很默契的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当最后一个走到靠门边上的那张桌子时,老侯夫人眯了眯眼睛。

    这个年轻人瞧着似乎有几分眼熟呢。

    崔二夫人顺着老侯夫人的目光看了过去,也是怔了怔,那个年轻人……她又见着了。

    上回是在崔景行成亲的婚宴上,他托着酒盏跟在崔景行身边,眉目俊朗。

    “那个……”老侯夫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崔二老爷,这种熟悉感就来自身边的儿子,那个年轻人与老二年轻时长得真是有几分相像呢。

    崔二老爷凑了过来:“母亲,何事吩咐?”

    “那位是几品官呀,瞧着还挺年轻的。”老侯夫人伸手指了指那边的陆迥:“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吧?”

    能混到宁德侯府来做客的,少说也得五品六品,那些七品以下的,自然不会这般不识趣,巴巴儿跟着跑过来的。

    “那是与景行同榜探花郎呢,两人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实在是赶巧。”崔二老爷兴致勃勃的介绍着:“现在已经是从四品的同知了,大有前途啊。”

    老侯夫人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和咱们景行同榜的探花郎啊?还同年同月同日生,这般凑巧么?快叫过来给我瞧瞧!”

    崔二老爷点点头,走到陆迥身边,笑着对他道:“陆同知,我母亲想见见你。”

    陆迥骤然觉得有些激动,全身都热了起来。

    自从上次顾得欢向他透露了身世之谜,每次见到崔二老爷,他便有一种孺慕之思,只是不敢表露出来。他好几次内心挣扎着,想要去问问祖母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从宁德侯府带回来的,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既然宁德侯府这边没有表示,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靠着自己的努力,他也过得很好,何必赶着去弄清楚这个迷,好像他一定要附庸权贵一般?

    然而当崔二老爷走到他身边时,那颗心还是不争气的砰砰乱跳。

    他极力收拾好心情,跟着崔二老爷来到老侯夫人身边,冲着她深施一礼:“老夫人安好。”

    之后又转向崔二夫人道:“夫人安好。”

    两个女人的目光都盯住了陆迥,深深凝望。

    虽说岁月流逝,一把杀猪刀将昔日那个翩翩美少年变成了中年大叔,然而当崔二老爷与陆迥站在一处时,眉目间那几分相似依旧让人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得到。

    特别是对于老侯夫人与崔二夫人来说,她们是伴着崔二老爷一块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当初他的容貌自然记忆深刻,一看到陆迥,仿佛便看到了那个二三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崔家二少爷。

    “陆同知真是年少有为啊。”老侯夫人赞叹了一句:“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便已经做到了从四品,前途光明呢。”

    陆迥连忙谦让:“陆迥哪里比得上崔太傅,那真是年轻有为,陆迥只能抬头仰望崔太傅光芒万丈,尽力追赶而已。”

    老侯夫人笑着道:“陆同知谦逊了,景行不过是运气好,他又恰巧与皇上一块儿长大,故此皇上比较信任他,觉得他亲近而已。”

    陆迥不敢接话,只是微笑。

    这笑容,瞧着便更熟悉了些,老侯夫人不由得随口问了一句:“陆同知,敢问宝乡何处?”

    “我就是京畿人氏,家住南郊陆家村。”

    “那还是住得挺近的。”老侯夫人点了点头:“既然你与景行是同榜,有时间就来宁德侯府串串门罢。”

    陆迥赶紧应了一声:“谨遵老夫人吩咐。”

    宁德侯府的午膳色香味俱全,又配上了美酒,宾主尽欢。

    席间众人不断向崔二老爷敬酒,陆迥也跟着过来,一双眼睛只盯着崔二老爷不放。

    以前在一个衙门务公,每日得见,他心中踏实很多,有一种靠近亲人的感觉,而现在他升官去了吏部,以后想见也难了。

    酒席散后,众人跟着崔二老爷去了花园,崔二夫人送老侯夫人回主院。

    婆媳两人走出去的时候,那一群人还在前边不远处,陆迥一袭青色常服穿在身上,三月的春阳照着,那青绿色的衣裳竟然闪着金光一般。

    从背后看过去,陆迥与身边的那群人颇有些差别,他生得长身玉立,姿容挺拔,站在那里恰似青松一般。

    老侯夫人静静的看着那个愈走愈远的身影,心中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崔二夫人眼睛盯住了陆迥,眼眶有些湿润。

    “老二媳妇,你以前见过陆同知?”

    老侯夫人忽然问了一句,崔二夫人措手不及,只能点头:“上次景行成亲时就见到过。”

    “你……没有什么感觉么?”

    老侯夫人盯紧了她:“怎么我觉得陆同知与光明眉目间生得有几分相似呢?更何况他居然与咱们景行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不能让人不怀疑啊。”

    老侯夫人的这句话,好似点燃了什么似的,崔二夫人全身忽然就热了起来。

    “老祖宗,媳妇也一直心存疑虑,只是……”她叹了一口气:“夫君说我那孩儿出生的时候就没了气息,已经让人去埋了,故此并未朝那个方面想。”

    “陆同知方才不是说他住在城南陆家村?咱们前去寻着问问看。”

    “好。”崔二夫人喜出望外,心中渐渐升起了一点希望。

    婆媳两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当下便让管事去通知车夫驾车,没多久便到了陆家村。

    陆家村这么多年才出了陆迥这么一个“高官”,车夫只问了一个农妇,那女人便热情的指着不远处的屋子道:“就在那边,没多远,径直走过去便是。”

    老侯夫人与崔二夫人走到了那边,看到两幢房屋毗邻,一个是新院落,有两层小楼,黑瓦盖墙,看上去还挺气派,而另外一幢却是土砖房屋,茅草屋顶。

    婆媳两人相互对望一眼:“定然是这两层小楼的院子了。”

    陆迥做了官,家中重新盖了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周妈妈跑到三姨娘那处宅子敲了敲院子门,春梅应了一声,出来看到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婆子,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难道是秦伯府派人来寻姨娘了?她警惕的看着周妈妈,小声问道:“你们找谁?”

    周妈妈堆着一脸笑道:“我们来寻陆同知家。”

    小梅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着隔壁那幢茅草屋道:“那边才是陆同知家呢。”

    周妈妈疑惑的看了看那个茅草屋,有些不相信,这么破旧的屋子,居然能养出一个从四品的同知来?陆同知是探花郎出身,可少不得花银子上学堂念书,这住在茅草屋的人能有银子送出读书人来?

    “那……”周妈妈看着茅草屋紧闭的房门:“我们家夫人来拜访陆同知家,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能否借院子歇歇脚?”

    小梅看了一眼那豪华的马车,连忙点头:“行行行,贵客快些进来坐罢。”

    老侯夫人与崔二夫人走进院子,三姨娘已经满脸带笑的迎了出来。

    见着来客,三姨娘愣了愣。

    当年秦国公府办游宴时,她也曾和其余几房的姨娘一道偷偷的看过那些来府上做客的女眷,一边惊叹与她们身上穿着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饰,一边又叹息自己命不如她们,只能是做一个低贱的妾室。

    这两位夫人,她隐约还是识得的。

    哪家府上的夫人她并不能确定,但是能成为秦国公府的座上宾,定然身份不低。

    “这位夫人真是好雅兴,应该是从京城搬出来的吧?”

    老侯夫人一看到这院子的格局就知道这人家不是农村人,虽然院子不大,但这院子处处透着精致,也不知道主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建个小院子——按着道理来说,大户人家的别院设在田庄,怎么着也得几套三出三进的小院落才像话。

    三姨娘有些局促,不敢看老侯夫人的眼睛,还是身边的小梅伶牙俐齿的替她回答:“我们家小姐嫁给了隔壁陆同知,我们家夫人就这一个女儿,有些舍不得,故此就花了点银子在这里修了个院子,挨着陆家住了下来。”

    老侯夫人听了这话呵呵的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那夫人与陆同知家是亲家关系了。”

    崔二夫人看了一眼三姨娘,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声问了一句:“那夫人可曾听闻过……陆同知……似乎身世有些……”

    三姨娘愣了愣:“这位夫人,你这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在陆家村住了一年,她不怎么外出,但是小梅出去逛得比较多,与陆家村里的婶子嫂子们渐渐熟悉,也曾听她们说过陆迥是陆家阿婆捡回来的。

    小梅知道不稀奇,毕竟她在村里走得多,可眼前这位夫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呆在深深庭院里的,如何会得知这件事情呢?

    崔二夫人不由得激动起来,从三姨娘的神色看得出,陆迥应该不是陆家亲生儿子。

    “陆同知与我们家似乎有些渊源,故此特地前来确认一下。”崔二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旁边陆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人?”

    三姨娘叹了一口气:“我那亲家母已经去了京城,只剩下亲家母的婆婆在家,她有门接生的好手艺,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这阵子应该是去给隔壁村里的人接生去了。”

    说到这话,三姨娘心里满不是滋味,陆迥在京城里买了一处小宅子,她心里本来还很高兴,可没想到亲家母就非得要去凑热闹,说什么自己一定得要跟儿子住一块,哪有分开住的道理,于是就巴巴的挤了过去,上回谢芳若回来,一说到婆婆住去京城,眼眶就红了一圈。

    陆迥与谢芳若在京城里住得舒舒服服的,请了一对中年的夫妇看门做饭菜打扫卫生,谢芳若有丫鬟红蕖陪着,心情愉快,可是没想到陆家婶子一定要挤着过去,她与陆迥的爹过去以后便让谢芳若将那对夫妇辞退了,只说浪费银子。

    家里没了打杂之人,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做,而陆家婶子喜欢在小宅子里指手划脚嫌这嫌那,每日弄得谢芳若心情很是不好。

    早几日,谢芳若带着红蕖很生气的回来了,一来就向三姨娘诉苦。

    “我婆婆说我成亲一年,肚子还没动静,让我给陆迥寻个姨娘呢。”谢芳若说起着事情就愤愤不平,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竟然还说要是我舍不得花银子,那就把红蕖给陆迥开了脸,让红蕖做个屋里人,真是岂有此理。”

    三姨娘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可是谢芳容成亲一年了还没见着有喜讯,亲家母提这话也不算完全没道理,只是稍微着急了些罢了。

    “夫人,我是坚决不要做我们姑爷的屋里人。”红蕖也红了眼睛:“亲家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三姨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安慰了女儿几句,让她千万别与婆婆计较,只要陆迥心里向着她就行了。

    等谢芳若走了以后,三姨娘坐在院子里生了好一会儿闷气,没想到一个乡下婶子居然对自己出生就长在高门大户的女儿这般颐指气使,可自己却又无计可施。

    她望了望眼前的崔二夫人,心中暗自揣测,难道这位便是陆迥的亲生母亲?看着她这模样与谈吐,可不是现在的亲家母陆家婶子能比得上的。

    “接生去了?她还会这手艺?”崔二夫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忽然想到了二十一年前自己生产的时候请的稳婆。

    据说是京城里有名的,可后来却没见了踪影。

    那时候她听崔二老爷说自己生的是双胎,女儿出生的时候没了,只留下了儿子,当时她也没精力去管那么多事情,等到出了月子以后,思及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儿,崔二夫人心中还是有些难受,虽然夭折的孩子进不了祖坟,可她想要将女儿葬到祖坟不远处的地方,到时候后人拜祭先人之时,女儿也能跟着吃点供果。

    然而崔二老爷告诉她,他已经将那个死婴交给稳婆带走掩埋了。

    她郁闷了很久,但是渐渐的也将这事给忘记了,第二年的清明,家中准备祭拜祖先之时,她又记起了这件事情,于是打发周妈妈去找稳婆,想要问问埋在哪里,可周妈妈按着请稳婆的管事婆子说的地方去寻,却再也没找着人。

    现在听闻眼前这位夫人说起陆迥的祖母居然会接生,崔二夫人心中的怀疑更多了些。

    这也太巧了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老侯夫人,见她亦是一脸严肃之色,知道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心中焦急,实在想马上见着陆迥的祖母才好。

    “我亲家母的婆婆出门有大半日了,今日天还未亮就有人过来请她了,现儿都这辰光了,应该也要回来了,贵客只管安心在我这里坐一会儿,若是天色晚了她还未归,你们不嫌弃便到我这里用点粗茶淡饭罢。”三姨娘看了看崔二夫人,心中暗自揣测,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府上的夫人,可瞧着该是出身大户人家,瞧着两位夫人的穿戴和那气势,绝不会是京城小吏之家的做派。

    “若是太晚就不叨扰了,麻烦你与亲家母的婆婆说一句,就说宁德侯府找她有些事情想查证一下,我们明日再来。”

    “宁德侯府?”三姨娘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了几下。

    竟然是这么高的门户么?若陆迥是眼前这位夫人的儿子,那……

    三姨娘激动得手都快要抖了起来:“这位夫人,何必跑来跑去呢,就在我这里用个晚饭罢,你们这才几个人,我这干女儿很能干的,做菜的手艺也不错。”

    崔二夫人礼貌的笑了笑,刚刚想说话,就听外边有人在嚷嚷:“陆家的,老李头生的是个孙子还是孙女啊?”

    “咦,回来了呢。”

    三姨娘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朝外边张望了一下,就见陆家阿婆拎着个篮子朝家里走了过来。

    “婶子,你们家来客人了。”

    三姨娘赶忙招呼她:“看你们家没人,就来我们家歇着等你回来呢。”

    陆家阿婆早就已经看见了那辆马车,车上的表记她是识得的。

    京城里达官贵人太多了,她不可能每家的表记都能记住,可是宁德侯府家的表记,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每次去京城,在大街上遇着宁德侯府的马车,她都会好一阵紧张。

    虽然心里早就有准备,陆迥不是自己的亲生孙子,可能迟早有一日会被寻了回去,可她还是希望在她有生之年,陆迥会亲亲热热的叫她“祖母”。

    该来的总会来,陆家阿婆站在门口,眼睛望着马车,心中一阵苦涩。

    她将手中的篮子放到地上,慢吞吞朝三姨娘的院子走了过来,走进堂屋,见着两个雍容华贵的夫人,陆家阿婆尴尬的笑了笑:“两位夫人找我?”

    崔二夫人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盯住陆家阿婆不放。

    二十一年过去了,她已经对于当年那个稳婆没有一点印象,可是现在见到陆家阿婆,她便总觉得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请问……二十一年前,你可曾去宁德侯府接过生?”

    陆家阿婆点了点头,眼前这个贵夫人虽然不再年轻,可那眉眼还是能看得出来,她便是当年那个难产在床的孕妇。

    秘密是遮不住了,不如直接说出来,自己心里头也畅快些。

    陆迥一家正准备用晚膳之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祖母?”陆迥看到陆家阿婆走进来时,有些诧异:“怎么不早些打发人过来告诉孙儿你要来京城,我便派人去接您。”

    陆家阿婆摆了摆手道:“不必啦,有人用马车接我来京城的。”

    “有人接你过来?”陆迥有些奇怪:“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家阿婆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院子大门有气没力道:“贵人在外边马车里呢,你去请她们进来罢。”

    陆家婶子见着婆婆这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看着陆迥的背影,陆家阿婆低声道:“是宁德侯府的两位夫人。”

    陆家婶子的脸色瞬间便白,手里抓着的饭碗掉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她颤着声音道:“娘,你……告诉她们了?”

    陆家阿婆点了点头:“她们都已经知道了,还能装得下去吗?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

    “娘,阿迥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别人带走他!”

    陆家婶子忽然间反应了过来一般,飞快的追了过去,她冲到了陆迥的身后,一把抓住了他:“阿迥,你别出去了。”

    “母亲,这是何意?”

    陆迥转头望向陆家婶子,一脸莫名其妙。

    “她们不是好人。”陆家婶子额头上开始爆出了黄豆般的汗珠:“你别出去了,咱们不见她们。”

    “母亲,她们将祖母接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陆迥很温和的将陆家婶子的手掰开:“我去问问她们罢。”

    “不要……”陆家婶子眼眶里忽然有了泪水。

    她马上就要失去她的孩子了。

    陆迥很果决的走了出去,他的眼睛看到了一辆马车。

    虽然暮色沉沉,可他还是认出了那辆马车上边的表记,忽然间便有些慌乱。

    “恭请夫人过府一叙。”

    站在马车前边,陆迥恭恭敬敬的发出了邀请。

    老侯夫人与崔二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见着站在那里的陆迥,心中颇有感慨,崔二夫人更是恨不能上前一步,抱住陆迥好好的通哭一场,只可惜她的修养告诉她不能这样做,一定得要控制住自己。

    “陆同知,我们又见面了。”

    老侯夫人微微笑着朝陆迥的小宅子迈步走了过去:“真是有缘分啊。”

    陆迥陪着笑脸道:“可不是吗,陆迥与老夫人实在有缘。”

    谢芳若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将老侯夫人与崔二夫人迎了进来,在秦国公府做闺女的时候,她曾参加过秦国公府的游宴,自然识得这两位贵夫人。

    “陆同知,自从上回在公主府的婚宴上见过你,我心里便一直有个疑问,”崔二夫人颤着声音道:“今日问了你祖母一些旧事,可算是知道了谜底。”

    陆迥忽然间便明白了什么意思——顾得欢早就告知了他身世之谜,今日只不过是来宁德侯府的亲人来确认了而已。

    “阿迥,你是这位夫人的孩子。”陆家阿婆在旁边指着崔二夫人道:“当年我去给她接生,你生出来以后就没了气息,你父亲让我让我不要和任何人提及给你母亲接生之事,将你带出府去埋掉,谁知道你居然又活转过来。当我想将你送回去之时,听说你们府里居然有个新生的婴儿,我不知道你父亲当时是怎么打算的,也不敢坏了他的事情,故此便带着你离开了京城。”

    陆家阿婆叹息了一声:“谁知道冥冥中自有安排,老天爷又将你送回你父亲身边了。”

    “孩子,我的孩子……”崔二夫人哽咽一声:“陆同知,你是我的孩子。”

    陆迥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虽然知道祖母说的是真话,可却无法向崔二夫人轻而易举的喊出“母亲”两个字来。

    “孩子,你不到母亲身边来吗?”崔二夫人乞求的看着陆迥:“你和母亲都分别二十一年啦。”

    陆迥缓缓走了过去,朝她轻声喊了一句“母亲”。

    崔二夫人的眼泪珠子簌簌的落了下来:“好,母亲的好孩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谢芳若一脸震惊的望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迥……居然是宁德侯府的公子?

    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嫁了侯府的公子。

    “母亲,”陆迥的眼泪也缓缓从眼角流了下来,他朝崔二夫人深深行了一礼:“陆家村的祖母与母亲对我很好很好,以后我依旧会认她们为我的祖母与母亲,还请母亲不要责怪。”

    崔二夫人心里头有些纠结,但是想想这二十一年里陆家没亏待过自己儿子,用尽自家的力气将他培养得如此好,她也渐渐想通了些。

    更何况当年是夫君让她将孩子带走的呢。

    想到此处,崔二夫人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既然你是这样打算的,我也不为难你,以后你还是叫她们祖母与母亲,可以经常回陆家村看她们,但你得搬回宁德侯府去,不能再到陆家村住着了。”

    “母亲,陆迥还有个请求,因着陆家母亲不能生育,故此膝下空虚,陆迥以后若是有两个儿子,要将一个姓陆,用以延绵陆家香火,母亲能答应否?若是能答应,陆迥便会跟着母亲回去。”

    崔二夫人咬着牙,看了看陆迥,心中渐渐有了火气。

    这个儿子怎么这样不省心呢,她都答应了让他继续喊那两个乡下女人为祖母母亲,结果他居然得寸进尺,还要将自己一个孩子写在陆家名下!

    正准备发火,老侯夫人开了口。

    “陆同知有这种想法自然是不错的,只不过这事情还得与你父亲商量以后才能决定。今日天色已晚,一切不多说,等到明天再商议罢。”

    等着老侯夫人与崔二夫人走了以后,陆家婶子一把揪住了陆迥。

    “阿迥,你别搬去宁德侯府,咱们就住到这里,行不?”

    陆家婶子的眼泪跟黄河决堤一般,哗啦啦的朝外涌:“娘怎么能没有你呢?”

    “母亲,只怕要让你失望了。”陆迥摇了摇头:“只不过孩儿会让您有孙子的。”

    陆家阿婆在一旁感叹了一声:“就这样罢,这样已经很好了。”

    本来媳妇不能生娃儿,她们养了陆迥也是想要让陆家不要断了香火而已,现在陆迥帮她们考虑得这般周到,她们还能说什么呢?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最高兴的人是谢芳若。

    不要与整日对她挑鼻子挑眼的陆家婶子相对,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且,让她更高兴的事,才搬进宁德侯府几日她便被诊出了喜脉。

    过了七个月以后,一对双胞胎出生,一个姓崔,一个姓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假期出去玩啦,番外会陆陆续续的上,不会日更啦,更新随缘,祝小天使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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