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第 325 章
谢芳容被许柘送回秦国公府的当日, 谢大夫人就将描金找了过去。
“这个，你且拿着。”
描金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纸包，摇了摇头。
这个纸包里的粉末, 她再也不想碰了。
上回姑娘不愿意嫁崔大公子, 夫人也是交给她这样一个纸包, 说将那些粉末放到饮食或者茶水里, 姑娘就会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能让她乖乖的上花轿和崔大公子洞房。
为了姑娘的幸福, 她糊里糊涂的用了这东西。
姑娘确实是上了花轿嫁了人, 可描金发现这些粉末其实并不会使姑娘安静, 她喝了茶水或者用了掺杂粉末的饭菜以后就会很狂躁，变得一点都不像原来那个美貌又有诗才的姑娘，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揪心。
她把纸包给扔了, 她不能再祸害姑娘，可现在见着大夫人居然又拿出这么一个纸包出来，她忍不住身子都颤抖起来。
为何大夫人要这般迫害自己亲生的女儿呢？描金实在是想不通。
“大夫人, 这个东西对姑娘身体不好, 还是不要给姑娘用了。”
谢大夫人诧异的抬了一下眉：“你这奴婢真是多嘴, 我未必会害自己的孩子不成？我只是让你拿着, 万一你家主子有什么异样，你就给她吃点这个，让她安静下来。”
“不, 不行……”描金痛苦的摇着头：“这东西再也不能给姑娘吃了, 她有时候能安静, 有时候又会变得很烦躁。夫人，您上次在宁德侯府的花厅里应该看到过姑娘出丑，她就是因为喝了这粉子沏出来的茶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谢大夫人皱了皱眉：“那是你这蠢货没有掌握好分量, 你少放一点，你家主子就会安安静静，你放那么多，能不烦躁吗？”
描金很坚定的摇了摇头：“大夫人，奴婢宁可好好的陪着姑娘，多方劝解她也不会用这东西了，您便是强迫我拿着，我也会沏茶给姑娘喝。”
见她意志坚定，谢大夫人也没勉强她，让她回去了。
原以为谢大夫人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在点朱这里她又看到了这个纸包。
点朱描了她一眼，劈手将这个纸包夺了过来：“你说什么呢，疯疯癫癫的，这只是我托了管事婆子到外边药堂给我弄的药，这脸上长了疙瘩总是不消，实在有些难看。”
描金冷笑一声：“你以为能糊弄过我么？”
“谁糊弄你了？”点朱拿着纸包就在描金面前晃：“你是看最近姑娘跟我更亲近，就连秋猎都要带上我，你心里不高兴，就拿了这个东西来撒气，是不是？”
虽然口中说得理直气壮，可点朱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这药真是谢大夫人给她的。
看到点朱这张牙舞爪的模样，描金有些忐忑，或许是自己错怪了她？
“真不是夫人给你的？”
点朱哼了一声：“夫人不都是喊你去问话的么，什么时候轮到要我们去主院了呢？”
描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些：“点朱，真是对不住，我实在是太担心咱们家姑娘了。”她抓住点朱的手晃了晃：“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姑娘呀，她最近精神不济，有时候想的事情奇奇怪怪的，你可千万别让她胡思乱想，要盯紧一点啊。”
见她不再追究，点朱松了一口气，胡乱应了两句，便将那纸包扔到了自己的衣裳堆里。
“我知道的，描金你就放心罢。”
过了两日，秦国公便带着谢益与谢芳容兄妹两人一块儿去了宣武门那边，与永明帝的銮驾会合以后，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朝上林苑而去。
皇上出城秋猎，调动了各方人马，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这件事情，最紧张的理应莫过于郎中钦天上林监正，往年皇上来行猎，监正们都要忙前忙后大半个月，监正司里人出人进，直弄了个人仰马翻。而今年这位新上任的宗监正，虽然年轻，但却显得很是老成，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模样。
手下小吏提醒他：“监正大人，皇上秋猎的队伍此时应该出城了。”
宗少璞很痴迷的拿着一把花剪在给茶树剪枝，头都没有回：“出城便出城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可是大人……咱们不该到上林苑门口等着吗？”小吏有些战战兢兢，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到呢？总不至于皇上到了，大人还在上林苑里边没出去吧？
宗少璞剪了两枝杂乱的枝条以后，放下剪刀转过身，指了指头顶：“这日头才上树梢呐，你干嘛这样着急？不至于皇上卯时就出城了吧？”
上林苑离京城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呢，皇上和文武百官集合完毕以后，怎么着也该是辰时了，路上走一个时辰，到上林苑差不多便是子时，刚刚好能赶上午膳。
这么早就到上林苑外边去跪着迎接圣驾，是嫌自己膝盖生得不够硬吗？
“可是……大人你总该要做点准备啊。”
小吏一个劲的劝宗少璞：“别人都是想趁着秋猎之时好好表现，让皇上留下深刻印象以后，回京城能得到提拔，大人你怎么一点都不重视呢？”
宗少璞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提拔，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呆一辈子都愿意。”
小吏捂着胸口，生怕自己没忍住，一口老血会吐出来。
他们这些低等官吏升迁无望倒是常事，往往是八品九品做到头，可大人不同啊，大人可是传胪出身，是正经读书人，只要有机会就能蹭蹭蹭的朝上爬。可是宗监正瞧着一点都没有想要升官的意思，一脸“此间乐不思蜀”的表情。
见着小吏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宗少璞决定还是要表示一下对他的尊重：“你先派个人到离上林苑这边十里之处等着，见到圣驾便赶紧骑马回报。”
小吏大喜：“好好好，属下这就派人去路上等着。”
等着小吏转身走了出去，宗少璞叹了一口气。
实在不明白属下这般谨小慎微是何道理——虽说皇上来秋猎是一件大事，可是他们那些小吏每年都做同一件事情，一做便是十来年甚至二三十年，怎么说都是熟练工了，用得着还这般如临大敌吗？更何况早在一个月之前，他便在众人的催促下做了一份周密的部署，每一个细节都让经验丰富的属下讨论过，应该来说是万无一失。
然而到了皇上出宫这一日，他们还是这般没有底气，这话让宗少璞真的很不明白。
还好皇上每年只来一次，要是多来几次，他都准备要辞官了。
他拿起剪刀继续修剪枝条，这可是莫愁最喜欢的东西，他一定要把这片茶林管好，到春天的时候带她过来采茶炒菜。
等到宗少璞将这片茶林修剪完以后，还没听到永明帝到上林苑的消息，他便去厨房那边转了一下，看看午膳准备得怎么样。
上林苑的厨房并不大，里边也就五六个人手在忙碌，他们只是准备上林苑里的官员们的膳食，并不用准备永明帝及随行官员的，故此工作任务相对轻松。
永明帝和随行的达官勋贵们都带了自家的厨子过来，也有两三户人家共用一个厨子的情况。上林苑有一处行宫，里边的厨房大得惊人，灶台都打了有十七八个，可以供十多户人家的厨子同时炒菜。
并不是每户人家都得要用厨房，有些喜欢打猎的是带着厨子去林地里，搭了帐篷在户外做饭菜，架个铁杆烧个麂子烤个兔子什么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刚刚在厨房转了一圈出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小吏慌慌张张来报：“皇上的座驾已经到了十里亭那里了！”
宗少璞将手朝下压了压：“别慌，别慌，你去告知诸位同僚，整理好衣冠，一块出上林苑迎接皇上。”
小吏有些着急：“宗监正，我们都已经到了大门外，就只缺你一个人了。”
“哦。”宗少璞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大步朝前边走。
“宗监正，你还没戴帽子。”小吏着急得要跳脚：“你的帽子应该是在茶林那地方搁着吧？属下这就给你去取回来，大人先去大门那边等着属下便是。”
这小吏的脚力不错，宗少璞才到大门那里没多久，他便将他的帽子取了过来，替宗少璞戴好：“宗监正，千万不可草率了事。”
宗少璞带着上林苑的属下排好阵型以后还不到一盏茶功夫，永明帝的队伍便到了，众人山呼万岁将他迎了进去。
永明帝到了行宫，首先召见了宗少璞，问了一下上林苑里的各种情况，宗少璞对答如流没有一点犹豫，永明帝甚是满意。
他刚刚想让宗少璞退下，却瞥见了那握着玉笏的手上有半掌黄泥。
“宗爱卿，你这手怎么这样脏啊？”
站在一边的小吏看了看宗少璞的手，心中焦急。
自己怎么这样大意呢，宗监正这个手掌实在是太脏了，皇上看了肯定不高兴，觉得他这是大不敬吧？
“皇上，微臣方才在茶林里给茶树培土，修剪树枝，听说圣驾快到了，就赶紧放下东西出来迎接皇上，故此没有来得及洗手。”
小吏听了这话几乎有一种想晕死过去不再管宗少璞闲事的感觉。
宗监正这也太实在了吧，皇上肯定会大发雷霆，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原来如此啊。”永明帝饶有兴趣的望了宗少璞一眼：“宗爱卿这是在身体力行，想要将朕这片茶林打理得更好啊。”
宗少璞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皇上，微臣对茶林很上心。”
“宗爱卿的祖父是个认真干事的人，这真是家风传世啊。”永明帝笑着点了点头：“宗监正辛苦了，你且先退下，朕有事的时候自然会让人来找你。”
“谢皇上隆恩。”
宗少璞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退了出来，小吏跟在他身后赶紧溜出了行宫，一脸的莫名其妙和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