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第 225 章
寒玉八卦盘闪着一种微蓝的光, 在一片黑暗里显得异常柔和。
安煜然站在门口,盯住了那个微微发光的八卦盘,目光灼灼, 胸口似乎有波涛涌动相互推挤着朝喉间而来。
他努力压住了这一片紊乱的气息, 努力将思维整理, 把真气纳入丹田, 等着情绪平复,他才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走到罡位, 脚尖点地, 整个人轻飘飘的向上而起,御风而行,飘到八卦盘的上空, 缓缓落了下来。
八卦盘承住他的身子,飞快旋转,安煜然调匀气息, 双手放在膝盖之上, 开始吐纳修行, 将寒玉八卦盘吸收的灵气纳入自己体内, 缓缓将浊气排出。
一吐一吸间,灵气源源不绝汇入他的丹田,又缓缓的流向他的四肢五骸, 让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在进行一次彻底的化骨洗髓, 身子愈来愈轻, 简直轻如一片羽毛,没有半分重量,寒玉八卦盘也渐渐的跟着他朝上空飘浮。
这是安煜然从小便开始的修行, 他师父凌阳真人花了大半辈子才能驾驭的寒玉八卦盘,在他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承受,寒玉盘里蕴含的灵气能被他轻易融汇化解,这让凌阳真人觉得非常的惊讶,只能赞叹安煜然天生灵根深种,若是能努力修行必将是道界了不得的英才。
从寒玉八卦盘飞身而下时,安煜然觉得自己全身轻松,神清目明。
他走出密室时,万籁俱寂,四周没有一点声响。
平常这时候,道观里的那些小道士们应该还在讨论道法各自修行,今日居然睡得这般早?安煜然笑了笑,可能是自己素日对他们很严格,逮着自己进密室练功的机会,他们就趁早睡去了。
地上一片银色,泛着细碎的光,安煜然抬头看到了一轮满月。
今日是……四月十五?
月圆人圆,该是阖家团圆之时,然而那些死别的人便再也不可能在一起。
安煜然心中一酸,忽然眼睛热了热。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竹林,折下了几根竹枝,将它们编成竹马形状,又拿出一张纸折了个小人,将人放到竹马之上,然后从道袍里捡出一张符箓,贴到了那个纸人的额头。
将手指在纸人额头上点了点头,他低声道:“速去西南王府通风报信,皇上已经动了杀心,派出大批兵士赶赴王府。”
这话方才说完,那竹马便动了起来,刹那间变成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那个人也幻化成了一个真人,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双腿一夹,那匹马便嘶鸣一声,朝前边的冲了过去。
墙壁根本就挡不住它,它穿墙而出,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然而,没多久安煜然便感觉到了一丝震动,风飒飒而起,一张黄色的符箓随着风渐渐的飘了过来。
他盯住了那张符箓,有些不敢相信。
竹马与纸人倒在后院墙边,好像是被小孩子丢弃的玩具。
安煜然吃了一惊,谁大晚上的偷偷的给三清观布下了结界?难怪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又难怪领他命令的竹马纸人都触到结界壁而失了法力。
难道是许柘带来的那个道士所布?他布下结界,是想要与自己比道术吗?
安煜然凝神静气,顺手摘下一片竹叶,口中念念有词,竹叶瞬间便已大如轻舟,他跃上舴艋舟,手掐着指节念了一句咒语,然后大喝一个“起”字,舴艋舟便渐渐浮起,慢慢到了三清观上空。
“国师好本领啊。”
空中传来了爽朗的笑声:“难怪燕王殿下和我说,这大周功力最强的莫过于国师,贫道不相信,想要来与国师比试道法,没想到国师即刻间便勘破了我这结界所在。”
安煜然并不搭话,这人不过是想用声音干扰自己罢了,真正撕开结界的位置绝不是他说话的那个所在之处,他不着急去找这说话之人。
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北斗七星位置,安煜然从道袍里拿出了一柄桃木剑,起了个手势,然后凌厉的朝西南方位扑了过去。
就听“嗤”的一声,好像是谁将衣裳撕烂一般,瞬间结界就失去了它的效应,三清观弟子们交谈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七嘴八舌的正在说着最近修行里遇着的一些怪事,或者正在与师兄弟们打闹嬉戏。
看着那个站在屋顶上的人,安煜然淡淡一笑:“道友,何必夤夜而来?我们明日再比试不好么?”
那人是一个五十余岁的道士,一张圆胖脸盘,手里拿着一块铁八卦。
他盯着安煜然看了好半日,长长叹息一声:“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国师,贫道认输。”
“道长,焉能这般说呢?你能不知不觉给三清观布下结界,那也是了不得的功力啊。”安煜然是真心觉得对方道术了得,一般人布下的结界,他能提前应知,而这位道友所布下的结界,居然让他没有半分觉察。
“国师不必谦虚,贫道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而已。”
那道士摇了摇头,满脸愧色。
若不是安煜然方才进了房间有屋顶为遮蔽,只怕他的结界也难以布成。
“国师为何知道破结界所在是罡位?”道士有些好奇:“我站在罡位与你说话,便是想干扰你的思维,让你判断不出来这结界的屏障所在。”
“道友最初确实迷惑了我,后来观北斗七星方位,贫道才悟出道友乃是采用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来试探我。”安煜然将桃木剑收回道袍之内,冲着他笑了笑:“道友,可否赏脸来贫道房间喝一盏茶?”
那道人行了一个拱手礼:“多谢国师看得起。”
两人从屋顶上飘然而下,走进了紫阳阁。
那道士自述叫出尘子,乃在江南明州清风观里修行,师从凌源真人,前年他师父去了蓬莱,将道观交给他打理,也算是个挂名的观主,本是一心一意在道观里修行,谁知早些日子来了几个人,使劲吹捧京城三清观的观主道术了得,能秒杀天下所有道士,被皇上封为国师,以上宾待之。
出尘子听到众人如此吹捧,心中甚是不服气,于是将清风观交给了师弟,跟着那伙人来到京城,想要找安煜然比试一回。
安煜然这才明白缘由,笑着对出尘子道:“道友,这道术一事谁又能说自己天下第一?更何况只知道术不懂道法又能撑多长时间?我年纪尚轻,很多道法都不明白,还得向各位道友请教,哪能有轻慢之心?”
出尘子连连摆手:“国师休得太过谦虚,你的道术修为实在是令贫道佩服。”
“这道术修为岂敢拿出来提?出尘道长切莫太过夸奖。”安煜然想了想:“道长师从凌源真人,而贫道拜的是凌阳真人,我们的师父或许是同门师兄弟呢。”
听安煜然提起凌阳真人,出尘子讶异道:“难怪难怪!难怪你是得了凌阳真人的真传!”
原来凌阳真人是凌源真人的师兄,凌阳真人是师门里最出名的,故此在他们的师父羽化飞升以后,便是凌阳真人执掌师门。
“听我师父说,他的师兄凌阳真人很了不得,而且轻易不收徒弟,能够入他门下的,都是资质极高的。而且听说凌阳真人五十以后便不收徒弟,你还能入他门下委实是灵根深种,真人不得不收。”
出尘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安煜然一番,有些黯然伤神:“唉,看着国师你这般年轻就有如此修为,我这么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道长何必如此菲薄自己,道长能练到结界,已经是很不错了。”
安煜然赶紧来了一通商业互吹。
出尘子更伤心了,自己还以为布置下的结界能滴水不漏,孰料被眼前这个少年轻而易举发现了破绽,直接就把他的结界给破了。
“道长,你来京城是想与贫道来讨论道术,还是想替燕王做事的?”安煜然看了看眼前的出尘子,圆胖脸盘显得有些本真质朴,难怪被人随便几句话就给带进圈子里边了。
出尘子一脸惊诧:“替燕王做事?怎么可能?我在清风观好好儿的,怎么会过来做这些俗事呢?”
“那……”安煜然皱了皱眉:“我回来时听观中弟子说燕王带道长过来的。”
“哦,那是因着请我来京城的那人与燕王交好,燕王正好也对道法非常感兴趣,于是他们便帮我引荐了一下,燕王说一直想要与国师多亲近,今日正好遇着机会,便提出要带我来见国师,只是可惜下午没见着。”
“原来如此。”安煜然微微颔首:“那倒是贫道多虑了。”
“国师,你方才是想提醒贫道什么不成?”出尘子睁大了眼睛,一副好奇模样。
安煜然心中喟叹,这位道长说起来与他也是同出一脉,只可惜应该是自小便在山中修炼,对于世俗之事未曾理会过,就连这么明显的一个圈套都没看出来。
燕王怎么是只会想带他来与自己比试呢?
他应该是希望借出尘子的手铲除自己,然后将他推荐给永明帝,取代国师之位,再通过出尘子的帮助铲除太子,自己入主东宫,以后承继大统。
这个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了些。
只可惜他并非浪得虚名,而眼前这个朴实的出尘子也不是能帮助许柘扳倒他的人。
“道长,按着这辈分顺序,我该叫你一声师兄的。”安煜然朝出尘子行了一个抱拳礼:“我想和师兄聊聊京城里的事儿,也不知道师兄愿不愿意听?”
出尘子愣了愣:“京城里的事?有什么好听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