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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第 2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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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熔金, 暮云合璧,停在宫门口的马车被夕阳照着,帷幕上也染着一片金红色, 那青灰色的外壁看上去也红了几分。

    一个穿着宽大袍袖衣裳的年轻人从后宫大门走了出来, 春风吹着他的广袖, 一副飘飘欲归去的感觉, 恍若神仙中人。

    门口的守卫赶紧行礼:“国师走好。”

    安煜然含笑看了他一眼:“你们每日轮值站岗,辛苦了。”

    言毕, 甩了一下道袍走到马车之侧, 抓住了车厢栏杆, 一跃而上。

    轻快得像一只鸟,鞋底没有留一丝灰尘。

    马车辘辘而去,那单调的吱呀声在这将暮未暮的时分显得格外的响亮。

    “国师肯定有功夫在身。”守卫们彼此交头接耳:“看着方才那纵身上车的架势, 那便是有些底子的。”

    “可不是吗?我看也是。”

    他们的交谈没有传到安煜然的耳朵里,他闭目盘坐在马车里,京城街头的喧嚣似乎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永明帝要朝西南王下手了?

    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奇怪之事, 十九年之前, 他不也这样做过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派人将雁门关守备何昶全府剿杀, 平西王及府中众人被押送到京城诏狱里等候降罪。

    雁门关的老人们提起那个晚上都犹自心惊胆颤。

    天才蒙蒙亮,守备府的血腥味道弥漫在空中,起早的人发现那半条街都被鲜血染红了。何守备一家没有留一个活口, 整个守备府里死一般的沉寂。

    安煜然的手指渐渐合拢, 捏紧成了一个拳, 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师父以前经常与他说要平常心,清静无为,可是他又怎么能忘记这血腥的一幕?他怎会忘记当他寻找母亲时, 只摸到两手的鲜血而母亲却无法再回应他。

    放不下,永远也放不下,他跟着师父学道术,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替父母报仇,如何能做到师父说的平常心看待天下万事万物?

    尽管师父告诫他不要逆天而行,可是如果天命不站在他这一边,他也要拼命试一试,哪怕是自己三魂六魄散尽,也要用血祭奠自己父母的在天之灵。

    从永明帝的命星来看,他的气数渐渐衰败,他这不叫逆天而行,而是顺应天意。

    只是现在要不要救西南王一家,这让安煜然非常为难。

    永明帝是自己将气数折腾殆尽的,或许出手对付西南王便是令他气数慢慢耗尽的原因之一,若是自己去通风报信让西南王逃脱了,这天机玄妙,可能轨迹又发生了变化。

    犹犹豫豫之间,车辆已经到了城门。

    守城的将士们在外边吆喝:“靠边,靠边,等着这边先走。”

    想出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这些军士们是要去哪里?也没听着哪里有战事啊,而且怎么这个时候出城了?”

    沙场点兵是在早上,点兵完毕,将军便带着兵马出发,故此一般不会见着这么晚的时候还有大队人马出城。

    安煜然忍不住掀开了侧帘朝外边看了一眼。

    马背上穿着盔甲的士兵颇有气势,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武器,被落日余晖映着,闪闪的发着亮。没隔多远就有一个副将督促前行,手里拿了宝剑不断晃动:“快快快,不得耽搁,快些赶路!”

    “催促得这般着急,也不知道是要去作甚?”

    老百姓们嘀嘀咕咕的议论:“若是西北有战事,也该是一早就从西城门出去啊。”

    安煜然抿嘴盯住了那些骑着马的兵士。

    即便是有战事,也不是每个兵都能配一匹马,步兵居多,骑兵为辅。

    而且,这是南城门。

    安煜然心中一凛,看起来皇上已经出手了,这些都是得力的兵士,骑着快马前去西南王府,缉拿王府诸人回京。

    ——或者并不只是单单去捉拿犯人,说不定就如十九年前那次一般,索性来个血洗西南王府,不留一个活口。

    兵士们的盔甲闪着寒光,护心镜明晃晃的刺着安煜然的眼。

    这批出城的士兵至少有几百人之多,而且看上去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士兵们全部出城以后,守城的将士一挥手,挑着行李提着东西的百姓们开始三三两两朝前边走,安煜然的马车也跟着人群朝前行进。

    出城以后空气似乎好了许多,新鲜而清甜,鼻尖萦绕着各种花香,心里也舒服起来。

    安煜然记起了那张年轻的脸孔。

    那样的年轻又那样的善良,他的眉头紧锁,透露着对西南王的关心。

    像这般年纪的人,应该与西南王并无来往,可为了一个陌生人,他居然如此牵挂,委实是仁义之人。

    他与自己……可有什么关系?

    安煜然伸手摸了摸鼻子,在某些些地方,他与崔二公子真的很相像。

    宁德候与平西王素来交好,在平西王府出事之时,他联合朝中重臣死谏。

    听说当年宁德候在朝堂上直接撞柱,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平西王绝无谋逆之心,永明帝被他额头上涌出的鲜血惊住,嘱咐太医仔细照看宁德候的伤势,顺应了大臣们的呼吁交由刑部重审平西王谋逆案。

    既然宁德候能为保护平西王而拿自己性命去拼,那么他完全有可能保护平西王府的血脉。

    平西王的二儿媳当时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他记得出事之前,母亲还在亲手做婴儿贴身的小衣裳。

    灯光下她眉眼温柔,一针一线的逢着,他躺在她的身边,抓着那些绣线揉成一团,母亲只是将他轻轻拨到一旁:“别吵,我正在为你的弟弟妹妹做衣裳呢,他快要来到世间与我们见面了,良儿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你高兴么?”

    彼时他笑着点头,奶声奶气道:“妹妹才不好呢,我希望他是一个弟弟,以后我们就能跟爹爹一起练习本领了。”

    他并未等到他想要的弟弟,长大以后打听到的京城往事,平西王的二儿媳在大牢里生了个孩子,只可惜那孩子命薄福浅,没熬得过大牢里的艰苦条件,刚刚生下来没多久就断了气,被抛去了乱葬岗,连尸身都不知道在何处,只怕是被野兽给吃了。

    精通道术以后,他曾经想为这孩子招魂,可是却找不到一点与他相关的东西,哪怕是有一缕头发,他也能将那个可怜孩子的魂魄招回来,将他送入轮回。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根本没有寻到与这孩子有关的任何东西。

    哪怕是他入了羁押道,想要通过自己身体里存着的家族气息去接触到那缕魂魄,可还是遍寻不获。

    这是他的遗憾,纵然精通道术,也没办法帮到自己的亲人。

    可见到宁德候府的崔二公子时,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在他心底越来越坚定。

    崔二公子便是传闻里死去的那个孩子,他并没有死,是被宁德候救了下来。

    可是宁德候府平白无故添了一个孩子肯定会引起众人议论,但京城里的各种传闻甚多,却没有一个谈到宁德候府收养了一个婴儿,大家都没觉得崔二公子不是宁德候府的人,而且这一个月里他也曾花了银子收买了京城狗仔队找宁德候府的下人打听府中秘辛,没有一条提及关于崔二公子的身世。

    说明府中诸人都以为崔二公子便是崔二夫人亲生的孩子,若是抱养的自然大家都心里明白,肯定也会当做秘辛悄悄的传来传去。

    安煜然很想知道谜底,他坚信自己没有猜错,而现在得到的各种证据表明,崔二公子就是宁德候的孙子,是崔二夫人亲生的孩子,与平西王府并无关系。

    “国师,已经到三清观了。”

    车夫在外边撩起了马车帘幕,明黄色的琉璃瓦跃入眼帘。

    安煜然下车,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前庭有几个弟子正在说修行之法,见着安煜然赶紧过来行礼:“观主,今日您不在的时候,燕王殿下又过来了,等了您许久没见您回来这才回去。”

    “他可有什么事?”安煜然皱了皱眉。

    “燕王殿下带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想要与您讨教道术的。”弟子有些担心的望着安煜然:“这人瞧着有五十多岁年纪,看起来也是个功力深厚之人。”

    安煜然愣了愣,许柘以前来找他的次数比较多,因着最近自己总是推托说元气没恢复,不能入命海观星,故此就没怎么见着许柘的身影,现儿他带人上门来讨教道术,是想要来踢馆不成?

    五十多岁,看着功力深厚?

    安煜然想了想,师父也曾带他在大周各地的道观里落过脚,基本上知名的道士他都打过交道,五十多岁的道士也不知道究竟是以前见过的哪一位。

    只不过安煜然对自己很有信心,师父曾说他这一辈子没见过似他这样有灵根的,故此破例自他三岁多开始入道门修行。更何况天下修习道法之人皆是同道中人,不会因着讨教道术而自相残杀,若是那道士真的功力深厚,他倒要向那位道友好好讨教才是。

    燕王这是沉不住气了?自己这么久没怎么搭理他,他便到处去着招贤纳士了。

    究竟还是以前太得宠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一旦被永明帝冷落了些,便再也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有所行动。

    安煜然看了一眼围绕在身边的弟子,笑了笑道:“无妨,道友之间相互切磋也能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提高我们的道法,这是个好机会,但愿燕王殿下明日能带他过来。”

    说完这句话,安煜然抬脚朝中庭走。

    可是他的思想却还是有些杂乱。

    他已经答应了崔景行他会帮忙,可现在他却又不知道是否该不该插手干预,这是一件很让人为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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