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顾家的堂屋里也挂上了一块厚实的门帘子, 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门帘上绣着喜鹊登梅，是顾敏的手笔，喜鹊绣得活灵活现, 羽毛纤毫毕现, 好像一根根都竖出来一样。
“姐姐, 我们把炭盆烧起来罢。”
顾曦拖着一个大袋子从走廊那边挪到了堂屋门口, 掀开门帘，冲着里边喊了一句。
顾欣赶紧过来给她撩起门帘：“我也这么想呢, 这天气瞧着都要下雪了。”
堂屋的中央有一个大坑, 平日里盖着一块铁板, 等着天气冷的时候将那块铁板掀开就能在里边烧炭了。
以前家里很少这样奢侈，最多是捡一些枯枝生火烤一烤，今年顾得欢买了不少木炭回来, 天气寒冷的时候就燃上旺旺的一团火，大家围在一起暖暖身子，放上一个铁架子, 上边放些地瓜橘子烤着吃, 有滋有味。
顾欣顾曦两姐妹将炭火燃起来, 放上几个地瓜, 两人拿了绣绷坐在炭火旁边，舒舒服服的绣着花。
“也不知道姑母巧线坊今日开业会不会生意兴隆。”
手里绣花，嘴里可没闲着, 一颗心总是牵牵挂挂。
经过一番筹备, 顾敏的巧线坊终于开业了。
铺面重新粉白, 添了几个木质的架子，皆用清漆油过一遍，上面摆着插屏团扇和手帕等小件, 在格子中间还摆着兰草之类的绿植，看上去雅致可喜。两架紫檀木屏风一左一右放着，刺绣相当精美，特别是左边那一幅游春图，春水迢迢远山隐隐，花红柳绿风和日丽，看上去就跟真的一般。
墙壁上还挂着两件大红色嫁衣，衣领袖口和裙袂处都有刺绣，一件绣着牡丹，一件绣着金凤，牡丹花瓣饱满花蕊微微颤颤，仿佛能招蜂引蝶，而那只凤凰更是绣得格外逼真，长长的尾翎好像要从衣裳里闪出来扫到人脸上。
即便是第一日，绣坊里的顾客并不多，顾得欢坐在柜台后边看着街道外边的行人，女掌柜玉嫂子陪着那几个看绣品的夫人小姐在铺面里转来转去，顾敏坐在东边耳房里绣花，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外边玉嫂子与人讨价还价。
台阶上还有红色的鞭炮纸，街道上置办年货的人很多，然而巧线坊并没有想象里的门庭若市，这让顾得欢有些扫兴。
看起来并不是所有的穿越女士都是商界奇才，即便有现代人的思想与目光，也不一定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顾得欢皱着眉看了一眼绣坊的装修。
这风格素雅宜人，她自己觉得还挺不错的。
客流量不多可能与店里卖的东西有关，绣坊不是老百姓生活里经常需要的，一般要到特别的时期才会买，比如说婚嫁，或者是搬家。
“大小姐，这位夫人想问那件嫁衣能不能少一点儿？”
玉嫂子几步走到顾得欢身边，语气里充满着激动：“她说想买那件绣凤凰的。”
顾得欢瞥了一眼，站在嫁衣下边的那位夫人，身后跟了两个丫鬟，她穿着一件锦缎衣裳，头上插着两支珠钗，还有一朵牡丹押发，大红宝石的耳珰，看起来应该不缺钱。
“五十两银子已经是低价了。”
那位夫人听到顾得欢这般说，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是低价，三十两银子差不多。”
“夫人，你要看看绣工，一分钱一分货啊。”顾得欢站起身，指着那只凤凰道：“夫人，您眼光真好，一眼就看中了我们巧线坊的镇店之宝，这衣裳的料子是苏州今年才出的六经纱罗，这红色最正最好做嫁衣，故此价格也贵，这绣线宝石是苏州宝和斋最上等货色，绣工之精美不是一般绣娘能绣出来的。”
那夫人冷笑一声：“你这绣坊里的东西也不见得有蒋氏绣庄的好，为何如此拿乔？我都出了三十两银子还不够？”
顾得欢摇头：“夫人，虽说我们巧线坊有许多东西比不上蒋氏绣庄，然而这件嫁衣可不是蒋氏绣庄的绣娘能绣的出来的。三十两银子虽然已经价格很高了，但还是对不住我们绣娘的手艺呀。”
唉，三十两银子便三十两银子，何必坚持五十两呢？
顾敏在东厢房有些坐不住，抓着绣绷站起来又坐下，实在想出去答应了这桩买卖。
衣料小宝石和绣线统共才得二十多两银子，卖三十两，也能挣将近十两，有人买就行，开张第一日，总得把生意做起来才行。
顾得欢正在与那夫人讨价还价，就听有个男人插话进来：“这件嫁衣怎么可能只卖三十两银子？我出六十两。”
声音有些熟悉啊，顾得欢一转头，就见门口站着莫愁和她的四哥莫渊鄯。
莫渊鄯笑嘻嘻的看着顾得欢：“我想给妹妹买件嫁衣，你这件六十两银子卖不卖？”
“六十两？”那夫人气愤的喊起来：“她开口都只卖五十两银子！”
“我想要多花银子，你管我呢。”莫渊鄯指了指那件金凤嫁衣：“帮我包起来。”
玉嫂子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自愿多给银子！她看了看顾得欢：“大小姐，这嫁衣是不是现在就取下来？”
“这衣裳是我先看中的！”
那夫人有些生气，她看了看莫愁，知道了莫渊鄯的身份——毕竟莫府在禹州城实在太著名了，谁又不认识莫家的掌上明珠莫大小姐呢？
“莫公子，做买卖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莫渊鄯哈哈一笑：“夫人，不能说您先来就一定会买到东西啊，人家开口五十两，你只愿意出三十两，店家不卖，你还要强买不成？”
那夫人脸孔涨得绯红，咬了咬对顾得欢道：“五十两银子，我买了，帮我包好。”
顾得欢懒洋洋的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那件嫁衣：“玉嫂子，你将那嫁衣取下来，请夫人自己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她觉得不满意的地方没有。”
莫渊鄯啧啧了一声：“怎么，我花六十两银子买，你都不卖？”
“做生意要将诚信嘛，我开始都已经开价是五十两了，怎么能因为公子出了六十两的价格就改了士意呢？”顾得欢指了指那件牡丹的嫁衣道：“这件也很好看啊，公子可以买下来给未婚妻送过去。”
“我尚未定亲。”莫渊鄯意味深长的望着顾得欢：“顾小姐，我觉得……”
话音未落，那个夫人又在嘁嘁喳喳：“你这嫁衣上的宝石都是又小又碎的，根本值不了几两银子啊……”
“夫人，你出了一只鸡的价格，难道还想买到一头牛？”莫渊鄯把手掌盖住柜台上的那个账簿子：“顾小姐，既然这位夫人不中意，那我出五十两买了吧。”
“我出一百两。”
有人大步从铺门走了进来，周围的人皆发出了惊叹之声。
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儿，出手这般豪阔？
就见一个穿着浅紫色斗篷的少年走到了莫渊鄯身边，斗篷上镶着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他肌肤如玉，黑瞳如墨。
“这个小公子真是俊啊，不知道是谁家的，生得这般好，咱们禹州好像没见过呐。”
顾得欢睁大眼睛看着崔景行，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禹州？她莫非是出现幻觉了吧？
揉了揉眼睛，还没说话，旁边莫愁已经惊讶的“咦”了一声：“表哥，你怎么这时候来禹州了？”
崔景行一双眼睛只盯着顾得欢看，心无旁骛。
他容易吗，从京城一路骑马过来，路上花了九日光景，就是为了来看望得欢，少看一眼自己就得吃亏，自然没空搭理旁人。
顾得欢被崔景行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崔公子，你要买嫁衣作甚？也是要送未婚妻么？”
“得欢，我还能送给谁？”崔景行含笑看她：“我就是想买而已。”
那夫人在一边嘟囔：“怎么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看中这嫁衣了，是不是这铺子东家请来带人进窝子的……”
话还没说完，崔景行走到那件堵墙壁面前，伸手一摸，就将那件衣裳从上面取了下来。
“凝墨，取一百两银票来。”
“嗳嗳，”凝墨从人群里钻出来，走到柜台钱，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拿出一张一百两的，放到了柜台上：“顾小姐，请收下罢。”
“不不不，我先看中的。”
那夫人瞧着柜台上那张银票，发现对方来真的了，赶紧扯住嫁衣的一个角：“我又没说不要，快，快点拿银票出来。”
崔景行看着顾得欢，一双眼睛充满了蛊惑：“得欢，那你卖给谁？”
顾得欢指了指那位夫人：“自然是卖给她了，先来后到。”
人群里发出了叹息声。
这巧线坊的东家还真是讲信用之人，居然对银子一点都不动心，分明可以多得五十两银子的，可人家就是不干这样的事情。
看到顾得欢接过了那位夫人的银票，玉嫂子将那件嫁衣包了起来，满脸堆笑的将她送出门：“夫人好走，下次来。”
没想到大小姐这么会做生意，铺子才开业也进了一笔五十两银子的款项。
“玉嫂子，这些帕子什么的，你都可以稍微少一点价格，第一层上头的插屏，卖个一两也就可以了，第二层上的手帕子鞋子这些，卖上一百来文钱都行，下边第三层和第四层，卖上几十文一件就足够。这些小件是能销多少便是多少，走量，咱们可以把价格压低点，可这些大件就不能少，毕竟这里边的绣工的价格不可估量。”
这是饥饿疗法，手帕鞋子到处都能买到，而且有不少都是西城小媳妇大姑娘的手笔，当不得精品卖，能卖出去也就行了，而顾敏绣的东西不仅是量少而且绣工精湛，那可是一文钱也不能少。
“嗳嗳，我知道了。”
玉嫂子欢欢喜喜将银票收好，在账簿子上记下了一笔。
“得欢，你居然不把东西卖给我。”
崔景行一脸受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