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点卯时辰才过, 衙役们正在在一块儿啃包子喝稀粥，突然间就听着外头一阵鼓响。
“谁这一大早的就在击鼓鸣冤呢？”
班头拿着包子咬了一大口：“大家都赶紧点吃，这么早就来喊冤的, 肯定是有啥大事, 吃饱了肚子好干活。”
话才说完, 他就将那包子两口三口的解决了, 拿着盛粥的碗凑到嘴边，唏哩呼噜的就把那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又抓了一个包子朝外走：“我这就去请老爷上堂, 你们赶紧把威武棍拿好去公堂里站好。”
知州衙门之外有一个鸣冤鼓, 凡属是有冤情之人皆可击鼓鸣冤。
击鼓鸣冤倒是没什么，可击鼓之后那几十板子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顾得欢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就连崔景行也不知道。
两个人从未接触过官府审案, 根本不知道流程，两个人都以为是击鼓鸣冤就可以见到知州大人，呈上冤情请他审案就可以了。
“何人氏在下边击鼓鸣冤？先打四十杀威棒！”
左知州有些起床气, 眯着一双眼睛, 都没看清楚站在那里的是谁。
好端端的一个美好的清晨, 搂着姨娘睡得正香, 管事婆子居然在外边敲门说有人击鼓鸣冤。
姨娘娇软的身子贴着他不肯让他走，左知州只能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答应了姨娘的要求, 今日让她自己去禹州最大的银楼里挑一支金簪子做补偿。
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 还没有用早膳, 左知州这气就别提了，一只手拿了夫人追着送出来的一块糕点，一只手擦着眼睛跨过了垂花门, 从那边进了知州衙门的院子。
这个无缘无故扰人清梦的人，非得让他吃点苦头不成！
听到说打四十杀威棒，站在公堂下的顾得欢和崔景行都懵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崔景行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几个衙役：“大哥，说说清楚啊。”
“嘿嘿嘿，你们以为衙门前边那面鸣冤鼓能白敲吗？”衙役把威武棍敲得砰砰响：“若没有惩戒，那不是每个人都能来乱敲了？”
顾得欢想一想，也是，要不是这样，那些熊孩子岂不是会每天都敲着玩？
“打我吧。”
崔景行站到了顾得欢前边，朝着衙役们拱手：“打轻一点，本公子有赏。”
几个衙役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快要笑出了声：“你是哪家的公子啊？那几个铜板够赏谁的？”
虽然面前这少年看上去清贵俊秀，然而一身布衣却直接写出了一个字：穷。
站在崔景行身后的护院默默的走了出去：“公子，让他们打我。”
崔景行摆摆手：“你下去，我要与知州大人说话。”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宁德侯府的拜帖，并着一个小银锞子塞到了衙役手里：“麻烦大哥将这拜帖呈给知州大人。”
看到有银锞子，衙役们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拿过名剌走到了左知州面前：“大人，堂下鸣冤之人说要将这张拜帖呈给知州大人过目。”
左知州拿起拿张拜帖看了一眼，赶紧站起身来，眯缝着眼睛看堂下站着的几个人。
“大人，我是顾得欢啊，我从京城大比回来那日，您曾亲自率领禹州百姓在城门口接我，您还记得吗？”
顾得欢从崔景行背后转了出来，上前走了一步，让左知州看清她的脸：“民女有天大的冤情要呈送知州大人！”
左知州这时候才清醒过来，揉揉眼睛看了又看，好像那日在城门口看到的是这位姑娘。
“进来进来！”
他朝众人招了招手。
“大人，杀威棒不打了吗？”衙役们扶着威武棍，有些遗憾。
每次有人喊冤，就是他们收银子的好机会，那些识相的，打了四十棍以后跟没事人一样，那些没银子的，就只能靠自己硬挺了。
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刚刚那少年还说有赏呢，没想到知州大人一句话，这白花花的银子就飞走了。
左知州一拍惊堂木：“呔，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顾得欢双手顶着状纸朝前凑：“左大人，民女状告沈记豆腐的东家沈宝清，强抢民女无法无天，而且他家作坊里的豆腐制作有问题，危害禹州百姓安康！”
“啥？”左知州愣了愣，前边一件事他听清楚了，沈记豆腐的东家见色起意，强抢民女回家做姨娘，后边这件他可没琢磨透，一块豆腐能危害禹州百姓？这都说的是什么话？
再琢磨一下，好像前边那件事情也不对。
禹州城里还有敢强抢民女的？沈记豆腐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是谁给他吃了熊心豹胆的，敢跑到外头抢人？
左知州朝师爷点了点头，示意他将状纸接过来。
告状的角度刁钻，他喜欢。
把状纸认认真真的浏览了一遍，左知州这才发现，原来其实是一起家庭伦理案件和食品安全案件的综合体。
沈记豆腐的东家沈宝清委实也太渣了一点，六年前宠妾灭妻，把正妻赶出去，六年后看到女儿成名了，可以卖个好价钱了，又想把赶出去的女儿接回来，啧啧啧……
这男人最最要紧的是要谨守秩序不能忘本，不管抬了多少房姨娘，不管姨娘有多美多能生多有本事，妻是妻，妾就是妾，岂能因为姨娘把正室赶出去，后来还将姨娘给扶正？拿自己来说，虽然有三房姨娘，个个都比老妻要生得好看，可他也没想着要把老妻下堂啊。
“不守规矩，不守规矩。”
左知州摇了摇头，目光溜到了第三段。
嗯，至于这个豆腐里加料的问题，是得好好审一审，毕竟豆腐是禹州百姓的心头好，没有谁家隔几日不吃豆腐的，若真是掺了些令人身体有害之物，那便是罪该万死。
左知州喜欢吃豆腐，左知州全家都喜欢吃豆腐。
看到此处，左知州心里的愤怒不断膨胀，果断的拔出了一根签子扔了下去：“速速去沈记豆腐将那沈宝清捉过来，另外派人将他的作坊给封了，把里边制作豆腐的材料都拿过来等待查验！”
衙役捡了签子，领命而去，顾得欢赶紧向左知州行礼，口里高喊“青天大老爷”，喜得左知州屁股都痒了，在椅子上磨来磨去，似乎要坐不住。
“左大人，小女子还有冤情，只是觉得大人您日理万机，这等小事来麻烦大人有些不好……”顾得欢冲着左知州甜蜜蜜的笑着：“可是今日见了左大人，这才觉得左大人平易近人实在是爱民如子的清官，故此小女子斗胆还想请大人主持公道……”
“你还有什么冤情，为何不一并说了便是？”
左知州现儿心情大好，摸着胡须笑眯眯的望着站在下边的顾得欢，表情十分愉悦。
“小女子六岁那年曾被张姨娘推进水井之中，几近淹死，这些年来一直夜难成寐，每次刚刚合上眼，就梦见有一双手将小女子推下万丈深渊，不由得冷汗涔涔辗转难眠。”顾得欢一字一句控诉着张姨娘的罪过：“还请左大人明镜高悬，为小女子伸冤！”
沈晓月已经被张姨娘害死了，虽然在旁人眼中她还活着，可顾得欢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原来那个可怜的少女的冤屈，她一定要替她申诉，不能让坏人就这般逍遥法外！
这案件肯定是不能以杀人罪给张姨娘判刑，但是至少先要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左知州听了这话有些犯愁。
这是内宅之事，苦主虽然落水，但现在也还是活蹦乱跳的站在眼前，更何况这也是顾姑娘自己陈述冤情，也没什么人证物证，自己怎么能因为一桩过去了十年的事情就去拿人呢？
“左知州，虽然这事情过去多年，但是某却觉得您应该还要秉公断案。”
崔景行望着顾得欢，心疼极了。
她居然遭过那些罪，真是让人心疼，想想那个年仅六岁的小姑娘，在被一双罪恶的手推下去落水的时候，那是多么无助而可怜呢。
若不是在公堂之上，他真想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告诉她，不要害怕，自己一定会尽力保住她的安全。
“崔公子……”左知州摸了一把胡须，宁德侯府的公子？这穿着也太不让人信服了罢。
崔景行笑了笑，从怀中又摸出了一块羊脂玉佩。
“左知州，这是皇上赐某的玉佩，若大人不相信，尽可以拿过去看看，玉佩上有尚工局的表记。”
左知州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了又看。
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可看上去气宇轩昂，不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孩子该有的气质。他手持玉佩站在那里，神色从容不似作伪，不由得让人先信服了几分。
“大人，宁德候和咱们禹州莫府有亲戚关系，不如让人去莫府找人来相认？”
师爷从旁边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建议。
左知州眼睛一亮，没错，他也曾听说过莫大老爷与京城几家达官贵人是连襟。
“速速派人去找莫府的管事过来瞧瞧。”
好巧不巧，莫府派过来的就是那位黄管事。
“表公子啊……”
看到公堂上站着的崔景行，黄管事老泪纵横的扑了过来：“表公子，你可是遇着什么难事了？为何会到衙门里来了啊？”
黄管事三步奔做两步跑到了公案面前，冲着左知州使劲眨眼睛。
左知州有些懵，这位管事是怎么了？眼睛进了沙子不成？
“知州大人，这是宁德候府的三公子，他的母亲乃是我们夫人的长姐，若是我们表公子做了什么……”黄管事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表公子犯了什么事啊：“不管我们表公子有什么做得不对，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莫府定然会重重感谢。”
看到左知州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黄管事想，咬咬牙直说了便是。
虽然在公堂上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对，可有些事情讲清楚一点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周末了，明天后天三更奉上，祝小天使们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