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叶越舟掏出一盒烟。
上节目以来，他从不在镜头前抽烟，但今天破例。
没有了打火机的他只能把烟叼在嘴里，倚在墙上对其他人说道：“我不说你们也能知道，我不会放手的。”
“呵。”路叙懒得听他废话，转身就走。
郁青昀已经在想是谁散播的谣言，所以他也没说话，心事重重地回房间。
只有段承时浑不在意的笑笑，说了句“加油”。
他承认对乔轻有意思，但成天对着那张脸面，没有想法的是圣人。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他抛弃自己的事业，为了他得罪地产大鳄之子……不值当。
叶越舟骄见段承时还算给面子，挑了挑眉：“谢了。”
他像对待好兄弟似的捶了下段承时的胸口，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节目之后，要是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段承时心头一跳，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他没有过多犹豫，笑着点头。
好歹他加入节目的初衷达成了。
sx娱乐公司，经纪人头上被姜总的烟灰缸砸出一个硕大的包。
姜总本名姜志成，在成为“姜总”之前只是sx公司的一名普通经纪人。
十年前遇到乔轻时，他正值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媒介”，他就能平步青云，顺利晋升高管层。
当时的乔轻还是个初中生，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又蹦又跳。一堆人中，他耀眼得像颗太阳。所以姜志成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连哄带骗地让乔轻签下了长达十年的卖身契。
但好景不长，乔轻这个“媒介”并不听话。除了工作以外的所有活动全不参加，就算强按着他去，他也会像刺猬似的，不把别人刺得满身是血决不罢休。
签他明明是为了让自己的仕途更通畅，结果最后却成了自己的阻碍，好好的贵人被乔轻得罪了个遍。
姜志成没有办法，只能“雪藏”乔轻。
还好，没了乔轻，还有更多的年轻人识大体，他依旧坐上了高位。为了给乔轻一个教训，他决定操控乔轻的人生。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乔轻已经24岁了，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没工作，只有一张说得过去的脸。等到将来乔轻逐渐被社会打击，再耗费几年青春，这辈子也就完了——贫穷的三十岁男人，可保不住那张脸。
但他的盘算都在这刻毁了。
“你看人就是这么看的？”姜志成的眼神如蛇一般阴冷。
经纪人冷汗直流。这位姜总平日里出手大方，但这脾气阴晴不定。他不敢捂伤口，哆哆嗦嗦道：“他当年高考，我折腾得他每天睡四个小时，艺考时也给他使了绊子。”
“那他怎么上的a大！”姜总又一摞文件夹摔在经纪人头上，给经纪人打得眼冒金星。
经纪人这才想起，艺考失败的乔轻极其颓废。他看他不像是能东山再起的样子，也就不再管他，转而去操心起别的艺人。
从那天起，他和乔轻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只是偶尔查查乔轻在哪，最后完全不管了。乔轻背着他们继续复读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乔轻到底在哪个学校复读的呢？他竟一点没收到消息。
别墅里，乔轻也正和应非妄说起这个事。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当时没去学校，走的社会考生的路子。”乔轻面露菜色，“一想起那时候出的力腿肚子现在还打颤。”
“很厉害。”应非妄不吝惜夸赞，“a大很难考。”
乔轻并不得意：“被生活毒打过一次就够了，总得为自己找个退路。”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报考艺术类院校，但可惜他没有得到过正确的培训，公司还一个劲儿地给他折腾他。
那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在公司的定位，所以艺考成绩出来之后，故意装颓废给经纪人看。从那以后两年的两年，他很少踏出家门，每次出来都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久而久之，经纪人也就不管他，他也能再次偷偷报名高考。
对于他而言，a大确实是无奈之举，他只能在家学文化课，毕竟题这东西买了卷子就能做。
应非妄从他的未尽之语中听出了许多心酸，于是问道：“你父母呢？他们没帮你吗？”
乔轻摇头。
那两个人一想到合同上的巨额违约金，便什么都不敢做了，指望他们没用。
乔轻捏着抱枕：“我的合同只有不到两个月了，祈祷上天别出什么幺蛾子，让我平平安安度过这段时间。”
应非妄：“……”
他握着手机，慢慢删除正要给下属发过去的指示。
乔轻有乔轻的打算，他既然不想多起纷争，那就再等一等。
等到他解约……一定要将sx挫骨扬灰。
直播间的观众听到乔轻的合同还剩两个月，立刻泪汪汪地去网上sx续约。
sx公关部看到之后请示姜志成。
公关部经理热血上头。
乔轻现在可是公司里的第二大流量，仅次于罢演综艺去拍电影的那个。要是这次操作好了，没准儿还能让公司市值涨一涨，结果老总亲自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续约……？”姜志成冷笑：“你就去说乔轻狮子大开口，话怎么组织你们自己看着办。”
“好的。”公关部经理唯唯诺诺地应道。
再怎么操心他也只是可怜的打工人，老板让怎么办他就怎么办。
另一边，sx的财务部长却白了脸，连跑带跌地推门而入：“姜总，刚刚接到通知，税务局要来查账，让我们准备好资料。”他慌张得不行：“最近的那笔款我们还没收好尾……”
“废物！”姜志成大骂，“还不快滚去做！”
其他人走后，姜志成咬咬牙，从保险柜里拿出几摞东西出来。
财帛动人心，以防万一，他得提前打点好……
中午，乔轻和应非妄不得不从房间里出来。
节目组又要整新活了——抽签约会。
导演也没有办法，别的恋综嘉宾都能自己主动约人出门，他的嘉宾全成了鱼塘里的鱼。只要鱼塘主水泥封心，这些鱼全部翻肚。
迫不得已，他只能临时做了个抽签桶，强迫嘉宾接触。
“唉……”乔轻长吁短叹。
虽然没有提示，但他确信自己的约会对象一定是对自己好感度最高的那个。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再顺便开个“甜蜜夜话”……
真是糟心死了。
他看了眼郁青昀，他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只是上次已经和他单独进行过支线，这次还选他的话……好感度会增加到哪一步？
游戏里的主人公是因为答应了郁青昀的求爱，却在节目结束后还和别人有牵扯才遭杀害。按理来说，只要乔轻在节目结束时不答应任何一个人的求爱就好。
但乔轻心里始终担忧：游戏里的主人公必然会答应好感度最好的那个人的求爱，这是游戏机制，玩家也无权更改。若是节目结束后，他也要面对这种“必然”，他要怎么办？
视角提示都有了，强迫他答应求爱这种事也未必不能实现。
不一会儿，六人抽签完毕，结果出乎乔轻意料：他竟然和叶越舟一组。
叶越舟兴奋得脸都红了，他目光灼热，恨不能现在就抱着乔轻走。
其余的两组分别是郁青昀和路叙，段承时和应非妄。这四个人约会意愿不大，段承时还提议四个人一起去聚餐，被节目组短信警告。
为了自己和乔轻的第一次单人约会，叶越舟将节目组之前准备的红色跑车拿了出来。他绕着跑车转了一圈，多有不满：“这什么破车，跟我家里的差远了。”
乔轻不想搭话，自顾自开了车门坐到副驾上。
叶越舟以为乔轻还在介意之前的事情，紧跟着钻了进去：“中午想吃什么？日料？还是烤肉？我知道一家店烤肉不错，去那儿啊？”
他一边问着一边起火。
从叶越舟的动作能看出，他对跑车相当有研究，车技也很不错。
只是苦了后面坐面包车的跟拍摄影师。
节目组准备的跑车只有两个座，他挤不上去，只能跟在后面拍车屁股。面包车的司机车技跟叶越舟没得比，没一会儿就将他们甩得老远。
或许为了给乔轻显示能力，他几次擦着别人的车身飘过，惹乔轻不禁骂道：“你驾照几个分啊敢这么开？”
叶越舟得意地笑：“放心，我很遵守交通规则，几年没扣过了。”
“那你总该考虑考虑别的车主的心情吧，一旦他没反应过来磕了碰了怎么办？”
叶越舟浑不在意地耸肩，心道：那就赔好了，又不是赔不起。
乔轻看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再也懒得骂他，干脆闭眼不看。
这人撇去英俊的外表，就是个被家里溺爱的大号熊孩子。
希望他早日受到社会的毒打。
叶越舟开车期间频频朝乔轻看去，见他又是要睡觉的样子就知道对方不开心了，于是渐渐放慢车速。
对于有些人来说，和叶越舟谈恋爱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他真的很爱我。
就像现在，他是骄纵狂妄的人，却因为喜欢的人一个脸色而收敛了性子。之前的事也是，在发现自己误会了对方的时候，会第一时间跟对方道歉，完全没有富家大少的架子。
这些特点配上他英俊的脸和丰厚的身家，以及死皮赖脸、无论对方怎么拒绝都锲而不舍的态度，很少很少能有人逃过。
但乔轻就是那很少很少的人之一。
他清楚地明白一件事：叶越舟做得再多，还是为了他自己。
至少电视剧里某些男主，为了对方的幸福而放弃追求这点，叶越舟永远做不到。
他的幸福永远凌驾于对方的幸福之上。
烤肉店到了，叶越舟火急火燎地解开安全带，先乔轻一步下车。他乐颠颠的为乔轻打开车门，像小狗一样等待夸奖。
乔轻无视了他的期待。
心好累，赶紧走完剧情回去睡觉吧……
烤肉店装修偏日式，服务员将客人领进去之后，还需要七扭八拐地走上一会儿才能到达用餐地点。
包厢是侧推木门，门像百叶窗似的竖着一条一条，能看见外面的情况但又看不太清。
两人脱了鞋盘腿相对而坐，中间是不太大的方形木桌。
服务员跪坐着将菜单翻给叶越舟看。
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她一眼就知道谁才是有钱人。
叶越舟不看菜单，他来这里太多次，菜单都要背熟了。他问乔轻：“你想吃什么？这里的澳牛不错，来一份？”
乔轻点头：“随你。”
叶越舟又点了一些，然后给乔轻倒了杯水。
他一点都不在乎乔轻的冷脸，努力地活跃气氛。
门外，跟拍摄影师姗姗来迟，他抹着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按着服务员给的指示向包间走，却在包间门口发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陌生人。
难不成走错了？
直播间里，观众都在骂摄影师没用，那么大两个人都跟丢了。但一条弹幕吸引了他们注意：
【这个人我看着眼熟】
【能不眼熟么，叶越舟没上节目之前天天带着这位晃】
【啊？？？前男友？？？】
【他怎么在这里，该不会是追着直播间来的吧】
网友们猜得没错，沈元晨就是跟着直播间来的。
他等机会等了好久了。
当初叶越舟突然跟他说分手，他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明明两个人相处得很快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
他也纠结了好久，自己到底该不该来……
但看着叶越舟那么卑微地讨好一个人，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因为沈元晨是无关人员，摄影师特意将摄像头换了个方向：“不好意思，这里是竹之间吗？里面是不是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
沈元晨嘴角下垂：“是竹之间不假，但有好看的人吗？”
因为门不隔音，叶越舟耳尖一动，表情“唰”地沉了下来。
围观了叶越舟变脸的乔轻颇有兴致地嘬了口水，从门上木条的空隙，他能辨认出其中一个是跟拍大哥，另一个人……他不认识。
乔轻拄着桌子起来，将布鞋当拖鞋踩，去给跟拍大哥开门。
沈元晨听到木门拉动的声音，身体猛地一抖，低低咳嗽起来。
他身体不好，若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微微咳嗽，更严重的时候会缺氧。
咳了一阵，沈元晨缓缓转头，对上乔轻担忧的眼神。
“你没事吧？”
乔轻不断靠近，白玉一般的脸距离沈元晨只有不到三十厘米。
见对方不咳嗽了，他更害怕了——这人怎么连呼吸都暂停了。
他一把拍到对方后背上，给沈元晨拍得向前踉跄了三四步。
“需要我叫救护车吗？”乔轻伸出胳膊欲搀扶沈元晨。
沈元晨连忙摆手，像逃命似的钻进了包房。
乔轻：“？”
这人来蹭饭的？
他看了看跟拍大哥，跟拍大哥也摸不着头脑，无声地对他道：“继续。”
沈元晨摸着自己咚咚咚乱跳的心脏。
他还以为直播间里有美颜加持，所以这人才这么漂亮，没想到现实中的他竟然比直播间里更好看！
怪不得叶越舟沦陷得这么快……
心脏慢慢平缓，沈元晨整理好呼吸，这才去看叶越舟。
叶越舟的脸彻底黑了，他瞥了眼摄像头，才没爆粗口。
一个完美的前任，应该充当一个死人的角色，不该在现任面前反复诈尸。
“我……”刚说出一个字，沈元晨就卡住了。
来之前他准备了那么多话，现在一个都说不上来。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
乔轻坐下，拍了拍另一个位置：“上来坐坐？”
叶越舟茶杯遮脸，对此一言不发。
沈元晨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谈恋爱的时候，叶越舟从来不会这样无视自己。
他脱了鞋，慢腾腾的走过去坐下。
乔轻顾及他的身体，主动给他倒上一杯水。
沈元晨的身高约莫只有一米七，身形消瘦，唇色也是病态的灰白。
从他坐下起，他就不住地瞄叶越舟。结合叶越舟之前说他讨厌柔弱的，乔轻猜测他应该是叶越舟的前任。
只是……
叶越舟都在节目中说自己不喜欢柔弱的人，他怎么还锲而不舍地追来。
如果是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见面。
乔轻双眼闪烁着八卦的光，不断地在“黑脸”和“白脸”中切换。
在沉默中，服务员端了些前菜过来，看到房内多了人，她还愣了一下，问道：“请问需要我多准备一副碗筷吗？”
“需要。”
“不需要。”
乔轻和叶越舟同时开口。
“需要。”乔轻又重复了一遍。
服务员悄悄离开。
沈元晨难堪地咬唇，又开始咳嗽起来。只是这次，他能把话问出口了：“咳、我想问问你，怎么突然想和我分手？”
叶越舟皱眉。当着乔轻的面，他不能说得绝情，又不能像是留恋……
乔轻用筷子夹起一根海带咔吱咔吱地咬。他正听得兴起，却见沈元晨手指一歪，指向了他。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人才和我分手的？”
乔轻：！
小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见证这一幕的观众纷纷举起了瓜：
【好家伙，这是什么展开】
【乔轻你也有今天，在别墅的时候海别人，现在被别人海了吧？】
【你跟我说剧本我都信，修罗场外的修罗场，双重修罗】
但也有知情人表示：
【他们两个我还真情实感地磕过，没想到叶越舟分得猝不及防】
【当时这俩人be我难过了三天，难怪沈元晨走不出来】
【实在不行让沈元晨也进去当嘉宾吧，这一对真的怪可惜的】
“不关他的事。”叶越舟给了乔轻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说道：“我是上节目之后才认识他的。”
沈元晨哪里看不到叶越舟的动作，他不甘心地追问：“那我找不到理由，为什么要分手，明明我们进展顺利……”
彼此家长也都见过。
话说到这份上，叶越舟再也躲避不了。
他用手抓了把头发，似是有些痛苦。“我喜欢到处旅行，喜欢自由无拘束的生活，你……让我感到窒息。”
“我想和你出门玩，但你不是住院就是休养，没有一次能陪我出去的。”
“我想和朋友们聚餐，但你受不了噪音，每次聊到一半就捂着胸口要离开。”
“就连接吻，你也总会咳半天，让我无法继续。”
叶越舟挪了挪方向，对着沈元晨的位置低头：“对不起，我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沈元晨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也开始自责：“对不起，我的身体太差了，没有办法和你一起探险……但他就可以吗？”
乔轻胳膊搭在桌上，指尖不断点着。
“嗯，他是我见过最有个性的人。”叶越舟嘴角含笑，温柔得不像他。“如果你看了直播的话，能看出来，他真的很坚强。面对诋毁也消沉，这种性格……我很喜欢。”
“这样啊……”沈元晨的眼泪流得更欢了，“如果我不是这副身体……”
他还欲自责，乔轻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是烦死你们这种了！”
乔轻学着刚才沈元晨的动作对两人一指：“你也是，他也是！你们是在演什么琼瑶剧吗？”
直播间的观众正沉浸在两人的唯美be中，被乔轻吓了一跳：
【一个向往自由，一个追求宁静，只能被迫be，想哭了】
【老婆你先起开，让我们先磕一会儿】
【乔轻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吃醋了？】
乔轻不知道弹幕是这么猜他的，否则他得气死。
打断两人的叙旧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肉麻或者看不惯两个人腻歪，而是……
这真的不是一个大型pua现场吗？
“那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小谁……”乔轻食指挠脸，满脸疑惑：“你是认识他之后才身体不好的吗？”
沈元晨呆呆的回：“啊……不是，我从小身体就不好。”
乔轻双手一摊：“那不就得了，你要忏悔自责什么啊？他叶越舟就算觉得和你谈恋爱难受，那也是他活该。”
他看向叶越舟：“是你自己选的，是个男人就少tm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