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凌云门，长静峰。
凌无尘抱剑坐在长静峰登峰台阶前，冷冷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弟子。
大师姐威名远扬，其余弟子见她似乎心情颇为不好，默默绕道走远。
直到台阶末尾走来两道熟悉的人影，她才抚衣站起。
“……前面那是师姐吗？”沈矜走到一半，顿住。
谢怀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闻言往前看去，微微眯眼，果然看到那个白衣女修凉凉地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
谢怀咬了口糖葫芦：“……看不出来。”
沈矜往前跑了几步，冲她招招手：“无尘师姐！”
凌无尘冲她微微颔首，神色不耐地看向谢怀，冷冷打量他片刻，冷哼：“渣男。”
谢怀咬糖葫芦的动作一顿。
凌无尘要被谢怀气死：“谢慕瑾，魔修在外潜伏，你却还带着师妹去外逍遥，你……”
她语气一顿：“师妹，你筑基四层了？”
沈矜终于得到发言权，忙不迭点头：“无尘师姐，你错怪谢师兄了，他只是带我去找寻了些机缘，魔修一事也是他套来的消息……”
凌无尘没听进去，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些不可思议的情绪：“你们双修了？！”
谢怀：“？”
沈矜：“……”
“师姐顾虑太多，魔修危险程度，不是我们两个筑基期足以应付的，师妹不愿拖后腿，我便恰好我知道一处洞天宝地，便带她去寻了寻，没成想师妹温和良善，竟真得了些机遇。”
一向懒得说话的谢怀这次为了应付这个操碎了心的大师姐煞费苦心，但最后也不忘补充一句：“顺便去逛了个集市。”
凌无尘心中对于此事的疑虑暂消，原本这事就轮不到他们这些筑基期插手，就算待在那里，也确实无济于事。
但她已经默认这小子故意带坏沈矜了，此时就算解释太多也听不进去：“这三个月内不得外出，若是让我知道你又带她偷溜出去，我会上报师门。”
再怎么说也是小师妹看上的……忍住，忍住。
谢怀左耳进右耳出，晃了晃自己手中还未来得及佩戴的剑穗，意图很明显：“师妹眼光不错，送我的剑穗颇为合我心意。”
凌无尘：“？”
忍不了了。
再次回到熟悉的宗门，沈矜倍感亲切，感觉空气中都是自由的味道，连上早课时的莫长老都异常想念。
今日早课，褚子暇竟然罕见地早早就到了。
他趾高气昂地一路走到沈矜的位置，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气质。
褚子暇昂着头看着沈矜。
沈矜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歪了歪头：“褚师兄？”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褚子暇终于坚持不住，转了转酸涩的脖颈。
“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
沈矜沉默半响。
谢怀提示他：[这人筑基了。]
“啊，褚师兄筑基了啊，恭喜。”沈矜恍然大悟。
“嗯，修真一途任重而道远，只是筑基而已，师妹切记，戒骄戒躁。”褚子暇脸上的嘚瑟掩盖不住，嘴里却一本正经地说道。
“只是，我为何看不出你的修为？”他疑惑道。
“她筑基四层了，你当然看不出。”谢怀悠悠提示道。
褚子暇：“？”
褚子暇：“不信。”
他一个人呆滞许久，反复回头，忍不住问：“修仙也能开挂吗？”
沈矜：“……不能。”
她这哪是开挂，谢怀才是吧。
褚子暇叹一口气，这才想起一件还没来得及说的事，提醒道：“你们这些天注意点，凌云门闹鬼了。”
“闹鬼？”
“对，已经好几天了，”褚子暇神神秘秘的：“有好多弟子看到，晚上有道鬼影站在树下，幽幽地望着某个修士的窗户，这时突然吹来一阵凉风……”
“这才发现，那个鬼影根本没有脸！”
褚子暇越讲越兴奋，忍不住“哗”地站起来。
沈矜不自觉地后退几步：“褚师兄，你还挺擅长讲故事的……”
就是不知道莫长老什么想法了。
下一秒，一道法术飞来，褚子暇被迫跟莫长老换了个位置。
他大感不妙。
只见莫长老冷哼一声：“褚子暇，我方才看你挺爱讲的，不如你就站在台上，给他们讲讲你那惊天动地的鬼故事？”
褚子暇：“……”
“出去站着！今晚把我讲的课抄写十遍，明日我检查！”莫长老不耐烦地挥挥手。
“……是。”
早课结束后，沈矜觉得褚师兄的背影都老了几分。
“晚上不要出门。”谢怀从背后走来，淡淡道。
“你也觉得闹鬼？”沈矜问道。
“不觉得，”谢怀碰了碰她的头：“只是在想，若是碰到那个不速之客，你可能会被吓死。”
凌云门的夜晚一向很安静。
玉如空阶，月行云外。
凉凉的夜风吹入衣襟，沈矜这才惊觉自己没关窗户。
随手关上，她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剑诀，盘膝而坐。
自从上次睡不着试了这个方法后，沈矜再也没躺下睡过觉。
……还有褚师兄说的那只鬼，不得不防！
相比这边，谢怀倒是睡得心安理得。
他双眼微瞌，不知有没有睡着，胸前放着那枚梨花剑穗。
好像很久之前，他也收到过差不多的。
沈矜一向聒噪，天不亮便拉着谢怀，一定要他下午去找自己。
“我去哪儿找你？”谢怀莫名，但还是问道。
“跟着心走，”沈矜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你一定能找到我。”
谢怀：“？”
行吧。
他最近疲于修炼，修为到了瓶颈期，迟迟不能突破，谢怀深知此事急躁不得，便也随缘了。
他抱着剑坐在沈矜院子里的屋檐上。
她总不能一天都不回来吧？
谢怀等了一天。
“……”
沈矜果真就没回来。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屋檐上越下，往外走去。
往峰外的路并不算远，既然是从心走，谢怀也就没御剑飞行，一路直直往山门外。
他猜，沈矜在山下。
人间似乎在开庙会，街上行人热热闹闹，每人都提着一盏花灯，望着这般阑珊景象，谢怀越发肯定沈矜就在山下。
她总爱凑热闹，什么都想买点。
沿着闹市一路往北走，果不其然，在一处小吃摊看到了吃的油光满面的沈矜。
谢怀忍着附近的油腻的味道，走过去问道：“这下能说了么，找我何事？”
沈矜看到他也不意外，嘴里还在嗦面，直到将最后一点面条咽下，这才擦擦嘴，不紧不慢道：“打算送你个礼物。”
“？”
沈矜掏出一枚剑穗，得意道：“好看吧，你师姐我挑了半天才选了这个非常符合你气质的剑穗。”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枚青绿色的，绣着一直青蛙的剑穗，剑穗末尾有一点白，谢怀沉默半响。
“这是什么，癞□□？”
沈矜：“？”
“这是青蛙！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符合你这身衣服，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这只可爱的小青蛙了，绣、挑了半天呢！”
谢怀接过那枚青绿色剑穗，跟他这身衣服……格格不入。
“好丑的青蛙，你打哪儿买的，被骗了吧，去找他退钱。”谢怀有些嫌弃。
“……”沈矜突然闭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泄气道：“其实是我自己绣的，确实不怎么好看，我第一次搞这个，但他真的是青蛙——”
谢怀心下“咯噔”一声。
大意了。
“仔细一看也……确实是青蛙。”谢怀犹豫道：“多谢，我收下了。”
沈矜长舒了口气：“太好了，不用谢我，不如你请我吃饭吧，正好我今日下山没带钱。”
谢怀抬眼，看着桌子上叠了好几个碗的一角，顿住。
“几两？”
“一百两。”沈矜伸出一根手指。
虽然谢怀也不差钱，但身上带的大都是灵石，好在还有些零碎银子，足够付账。
“你吃的是黄金吧。”谢怀无语。
“挺好吃的，”沈矜有些心虚地摸着肚子。
“……”
大梦一场。
谢怀微微睁眼，那块木门上，听雪将鬼恨愁钉在其上，剑气游走间，只听得到他痛苦的哀嚎。
“怪不得秘境前没找到你，”谢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原来那只喜欢站在树下的丑陋鬼就是你啊。”
“谢怀……”鬼恨愁并不怕他，眼底充满怨恨，浓郁的怨气几乎要冲破这具身躯。
“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谢怀握住听雪，却并未拔出：“甚至让你魂飞魄散也未尝不可。”
他真的烦死这只鬼了，早就该去佛门偷学点超度法子，把他给超度了。
佛门弟子就不能争气点，出个厉害人物，早日让他重入轮回吗？
“你来凌云门做什么？”谢怀问道。
“自然是来找些吃食……剑修的怨气，可最补了。”他越说越兴奋，青白色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嘴角咧到耳朵：“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大补之物，她身上的怨气是普通人的几倍！还是单灵根，这种好东西，当然只能归我所有！”
谢怀冷冷地掐了个决，千尺飞雪瞬间将鬼恨愁包裹，虽然是冰冷的雪，却如同火焰般将他灼烧。
鬼恨愁的脸越发狰狞，感觉不到疼痛般：“那我们，明天见。”
下一秒，原地只剩下几缕黑气。
谢怀似是想起什么，叹了口气：“看来秘境的事，只能下次再问了。”
“真是单纯的鬼，问什么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