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姑娘,这样可以吗?”
马夫有些害怕地看着这位带着面纱的姑娘,明明无比娇小一个的,但是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无比慑人。
昨天这个姑娘早早便来到了雇佣马夫的车棚。
当时天还未亮,刘生是来的最早的,可是那个时候这位姑娘已经在马鹏处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他生得高大威猛,心中怀有善意,见到黎初也并未小瞧,只觉得哪家的姑娘胆子这般大。
黎初很快就说明了来由,她需要一个车夫这段时间都跟着她,具体要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
刘生便让黎初再等一些时辰,等大家都来了她可以再协商。
伙计们来的都很快,不过大家对于黎初这样一个小姑娘显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她穿的锦衣玉食,可是腿脚不便,跟着她难免要抱着她上上下下,可是不方便极了。
况且这位姑娘看起来既不像个善茬,说话虽轻,但每个字都不容置喙。
最后轮来轮去还是刘生跟了黎初。
回想起昨日冷风中的种种,刘生竟觉得她比夜风还要寂寥上几分。
黎初腿脚不便,只能先让刘生将马车稍作修改,能让她自己撑着上车。
经过余姑娘一遭,黎初也发现了,她腿脚没有自己想象中好的快,但还是比一般人恢复的要快。
于是她特意差人做了两根拐杖,她也并不想其他人一直背着或是抱着。
向别人求助,再黎初看来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她还是宁愿做一些金钱交易。
“差不多了。”黎初撑着把手起身,将一旁的拐杖拿过来撑在腋下试了试,感觉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自己也能上车的。
她拄着拐杖,眯眼望了望远处的旭日,心想他们应该走了有些距离了吧。
余姑娘的身子骨差,她的母亲让连夫人设宴也是为了寻找名医,虽然还未曾见过余姑娘的母亲,黎初也有些抗拒,但隐隐之中她知道自己该去寻找。
所以她找人打听余姑娘什么时候返程,准备先跟着她一段时间。
一打听便发现她们已经在云州找了许久都不曾有话音,便准备去其他地方寻访。
黎初当下立断就雇了马车夫要跟踪他们。
若是这件事没有个结果,她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她也是临时起意,所以一切都显得无比匆忙,黎初身上没有什么银钱,所以她昨日回到客栈之后第一件事是去找沈夫人借了不少的钱。
沈夫人虽然推拒说这不算什么大钱,但是黎初还是坚持要立个字据。
秦雀对于她的决定自然是十分不舍,但是听闻黎初的目的地也是都城,她心中倒是放心不少,目的地相同,自然会有机会再见的。
虽是如此,但秦雀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些,如今流民肆意,她一个姑娘家家出门在外还是要谨慎。
“好了,我们走吧。”
她发觉余姑娘一行人起身离开,慢慢撑着拐杖想要自己上马车。
刘生在一旁看着脚步一动想要上前帮忙,就听黎初清脆的声音传来,“我自己可以。”
他瞬间停住脚步,脸色尴尬地站在一旁。
虽然刘生特意改过马车的结构,但是对于黎初还是还是有些吃力,特别是她拐杖用的不甚熟练,身体虽然被撑起来了但是着力不稳还是会小滑一下。
有的时候磕到了膝盖骨黎初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尖叫瞬间没入在压低的喉咙中。
黎初:“……”
她还是有些高估自己了。
好不容易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膝盖却感觉到一阵麻木,她揉揉无力地小腿,抬头道:“走吧。”
却见刘生黝黑的脸拧起,粗粗的声音特意放轻,“姑娘,那位公子是不是来找你的?”
“什么?”
顺着刘生手指的方向她望见一人从远处打马而来,他的轮廓在光芒之中被淡化,桃花面具却异常显眼。
他携着光而来,熠熠生辉。
心里的什么好像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黎初不自在地扭头不去看那个身影。
“那你先去帮我看一下那些马车往哪个方向去了。”黎初道。
刘生点点头,立马就离开了。
黎初不解地想,他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不该追过来的啊。
她微微仰头,摩挲着掌心里的舍利子。
吴印鹤真是气昏了头,直到他站在黎初面前都觉得后怕。
但到底在怕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心里无数的愤怒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
【你还会回来吗?】
黎初挑眉看他,现在他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一双潋滟无双的眼里透露着一点委屈。
“看情况吧。”
这话确实不假,等她弄清楚了事实之后她还是要去都城的,陈梅笙是个大官,敲诈他能有不少钱,拿了钱之后她就离开。
【你在调查什么?】
他心中虽乱,但好歹脑子还在,黎初行为这么反常,大抵是和那天的宴会有关。
通过秦雀的嘴巴他大抵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所有的问题都出现在“余姑娘”这个人身上。
“你不用了解的这么详细,这是我的事情。”黎初移开眼神,嘴硬道。
吴印鹤:“……”
【可是你现在腿脚不便,至少也要等伤养好才行。】
“不行。”她斩钉截铁道。
那得要等到什么时候去,那余姑娘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那陈梅笙呢?不久他便要大婚了。】
“陈梅笙?大婚了又怎样?况且这一路上耽搁许久他应该早就成婚了吧。”她是去要钱的,又不是去成亲的,与她而言还算是好事。
像陈梅笙这样的大官,若是被众人知道早已和人许了婚配却扭头另娶他人应该会遭人唾弃吧?以此为威胁好像还不错。
吴印鹤却觉得有些荒诞,她这话的意思是要给陈梅笙做妾也不在意?
她这样的人怎会甘愿给人做妾?
【未曾,因京中多事听闻他将婚期推迟。】
“是吗……那我这边结束之后自会去找他的,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
这话听在吴印鹤耳中极为刺耳,他下意识就捏紧了拳头。
帮忙?帮她做妾吗。
“怎么了?你不愿意?这是当初我们说好的还记得吗?”
吴印鹤闷闷地摇摇头,他只是想象不到黎初被困在深宅中做妾的样子,她不该是那副模样的。
话到此处两人都显得有些僵硬。
吴印鹤心有些发凉,他不晓得一个人怎么会这样的冷漠,冷漠到语气里都仿佛带着冰渣子。
他站在马车旁,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她的面容。
她带着面纱的时候只能隐约看清神情,但吴印鹤却知道她一定是毫不留恋的。
僵持片刻,他从腰间将自己的钱袋解下,留下要还给春回的银子,剩下的银钱全都一股脑塞给黎初。
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没钱。
以前他不懂,这段时间他才知晓没钱真是寸步难行,他反正可以跟着商队,但黎初什么也没有。
余光瞥见他高抬的手,掌心里放着一个钱袋,黎初这才肯低头看一眼。
“我倒是不晓得你这么善良。”她嗤笑一声扭过头不拿他的钱袋。
【这样争锋相对你会高兴吗?】
他收回钱袋,举起纸张给她看。
黎初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还是你更喜欢视而不见大家对你的关心。】
“如果你是在说你的话,那倒是不必了。”
自从老爹过世之后,黎初一直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她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从不队那些馈赠感激。
如果靠她自己就能完成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对别人的施舍感激呢?
她从来习惯这样,所以沈氏夫妇二人对她的好会让她害怕退却,但他们又像长辈一样关怀着她,将她当作稚童,黎初想排斥但又不由自主地接受。
如同一只刺猬只会以强硬的一面示人。
僵持了片刻,还是黎初先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
她撑着上半身小幅度地转了转,吴印鹤下意识伸手虚浮下她,抬眸看见她戏谑的眼神又立刻将手收回。
“好了,谢谢你。”
黎初心如擂鼓,手心冒了一层的汗,既是觉得这样的示弱有些羞耻,又有些轻松。
她伸手环住吴印鹤的脑袋,下巴搁在他的头上,疑惑发问,“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
他一愣,垂眸默默摇头。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黎初望着远处四处探望的刘生,手不听使唤地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萍水相逢罢了。”
可是……他不想只是这样的关系。
“喏,这个给你。”黎初放开他的脑袋,从手腕上解下舍利子在他眼前晃了下。
黎初:“住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这个给你就当我一直在。”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舍利子有什么作用,身上也没什么可以给吴印鹤留作纪念的,便将这个留给他。
吴印鹤接过舍利子紧紧捏在手中。
见他低头沉思,黎初抬手高声叫刘生过来,自己则是慢慢往马车里挪动。
吴印鹤极力忽略心中的不适感,后退一步给他们让出路来。
刘生瞥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吴印鹤,心说这小公子生得可真俊啊。
缓缓启动的马车渐渐远去,他的失意都写在脸上,下意识地跟着马车走动了几步。
最后黎初还是撩开车帘探出大半个身子,马儿慢慢跑起来,风吹起了她脸上的面纱也将她额前的碎发吹散开。
“后会有期啦,小哑巴!”
肆意的轻风灌进嘴巴里,袖口里,她的声音被吞噬大半,可是吴印鹤还是听的清楚。
他忍不住跟着跑了起来。
她跟这起肆意的风一样,从他身边滑走。
黎初忍不住眯眼大声笑了起来,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追了。
有人能仅用一个笑容就使人起死回生吗?
那一刻吴印鹤想,是有的,即使他知道黎初是有毒的罂粟。
他心口激荡,大口着喘息着,不明白自己明明说不出话为什么还要张开嘴巴,为什么还要喊出她的名字。
“黎初——”
掌心里死死捏着舍利子,他心想黎初还是要回来的,吴印鹤略带沙哑的声线飘洒在半空中。
那等等也无妨。
黎初:?
她惊讶地看向吴印鹤,远远看过去面具的两个眼洞中仿佛能喷出火来,黎初挠了挠下巴。
“我不是哑巴!”
吴印鹤:“……”
哦,是个骗子。黎初有些好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