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后厨一片兵荒马乱，做饭的厨娘忍不住长叹一声，“出去出去，这里不要你帮忙！”
祈愿耸耸肩，看着自己全身上下沾满的面粉，忍不住笑了下。
“祈愿！”
这声音中带着急切和激动，只见沈夫人进来，她看见了这里的狼籍却顾不上了。
“我要去城门口一趟，今天你就在客栈听见没有？”沈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
祈愿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云州戒严，外面都是流民，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大家都恨不得往里面搬，怎么沈夫人还要去城门呢？
“沈夫人！您不和沈家主商量一下吗？”祈愿上前问道。
“没关系，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的。”沈沁阳早就和商队的人去收货了，她自己做也是可以的。
沈夫人却噔噔噔地跑上楼，很快拿了一个包袱下来。
她从后院牵了一匹马过来，风风火火就要离开。
“沈夫人！外面现在这么危险，不能就这样去的。”祈愿跟在她身边唠唠叨叨的，听的她耳朵疼。
“乖孩子，很快我就会回来的。”沈夫人戴上斗笠，踩着脚蹬飒然上马，眼看就要掠过祈愿。
他反应很快一下抱住了沈夫人的腿，祈愿连忙道：“是不是黎初回来了！”
沈夫人一愣，这一下就让祈愿看出了破绽。
他立刻大声道：“那你更不能贸然过去了！城外多少流民，沈夫人您不晓得吗？”
“祈愿！听话，回去！”沈夫人冷了语气。
天知道这几天她有多担心黎初二人，这些逃窜的流民的移动速度很快，也不知道有没有沾染鼠疫。
路上他们碰见了多少尸体，沈夫人每看见一具就害怕是他们。
她现在确实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对着祈愿也没什么好脸色。
祈愿深吸一口气，松手掉下地面，他很快爬起来拦在沈夫人面前，小小的身躯却有股巨大的力量，“沈夫人，黎初很厉害的！”
他实在很固执。
冷风吹过，秦雀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从马上下来，将客栈里还在的几个伙计找来，陪同她一起去城门口。
祈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眉心紧锁。
秦雀呼出一口气，她看着客栈外的马车，又看看祈愿，发自内心地笑了。
“抱歉，让你害怕了，”秦雀将他揽入怀中，“黎初是个很好的姑娘，但你也不差。”
祈愿冷哼一声，别扭道：“失了理智的人大都这样，我习惯了。”
“不过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祈愿挣开她温暖的怀抱，道，“也许不是黎初呢？反正不要高兴地太早。”
直到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才敢完全放下心来。
不过即使沈夫人作保，云州的官员还是不敢保证他们二人身上没有染上鼠疫。
不过也因为作保人是秦雀，二人被医官带到了城内一家封闭的医馆。
这家医馆内都是一些城内的达官显贵，他们疑似感染了鼠疫，所以被带到医馆隔离。
秦雀还没来得及和黎初说上两句话，他们就被人带走了。
秦雀脑子有些眩晕，还是一旁祈愿提醒她，“沈夫人，黎初的腿。”
她这才跟大夫说黎初腿部的情况。
两人好歹是有惊无险地进了云州。
许是沁阳商队的关系，这地的官员对他们客气有加，将他们送到医馆后略微将接下来两天的行程跟他们说了一下。
鼠疫的关系，他们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内。
接下来两天他们就只好待在医馆接受检查，确认没有患上鼠疫才能离开。
过程并不复杂，但是煮的药确实难喝。
每人都有小童会将一日三餐和药送到各个患者的窗口，黎初在人要离开时即使开口，“小师父，隔壁的人有些娇气不爱喝药，能否劳烦你将这袋子甜食拿去给他？”
语毕她便将袋子放在窗台，然后默默往后退。
全副武装的小师父点点头，拿过袋子就要走，还未转身，就听她又开口。
“小师父，他不会说话，请你们多多包涵。”
若是贺天不配合医者的检查，也不是没可能的。
小童带着面罩，忍不住笑了下，“姑娘和公子是认识的吧？虽然戴着面具，但我们外人见他周身气运都是清贵淡然的，脾性也是很好的，药膳也总是一滴不剩。”
语毕小童就拿着食盒走向长廊的另外一头。
黎初却呆滞了一瞬。
外人？
其实现在想想，她好像从没见过贺天清贵的模样。
大抵是因为每次他出现的时机都不允许他那么矜贵。
而另外一边的房间内，吴印鹤正奋笔疾书，他仰头思索，时而提笔落下一行行字。
听到窗口的动静，他就知道是医馆的小童过来送午膳和药膳了。
他停住笔，起身开了窗户便后退两步等着小童过来送午膳。
见小童将午膳摆上了窗台，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而后准备目视二人离开。
一小童却拿出一个布袋，“公子，这是隔壁的姑娘托我拿给你的。”
另外一起送膳的小童笑道：“黎姑娘说起你的时候怪高兴的。”
说完他们便离开给下一间房的人送膳。
吴印鹤不知道布袋里是什么，打开来一看有些茫然。
布袋里有甜食糕点，蜜饯果仁，都是一些小零嘴，若是一口气全部吃了，怕是连牙齿都要甜掉了。
他平静的心湖立刻被投下一块石子，溅起波纹涟漪，吴印鹤的耳边仿佛听见了噗通噗通的声音。
久久凝视着糕点，吴印鹤心里生出了一点奇怪的欲望。
他好像有点忘记黎初的样子了。
这是第几天？
这不过是在医馆里第二天罢了，他却很想很想她，抓心挠肝地想。
这是为什么？
吴印鹤也不知道，他的画技精湛，这是他第一次画下黎初的模样——鬓角飞扬，一双灵动弯弯的双眼，英气的眉毛和蔑视的神情。
他对黎初的记忆便是蔑视的狡黠的神情。
她是狐狸精吗？还是只是来蛊惑他的狐狸精？
若是让黎初知道他在想什么，必然会大笑三声说他心里想的真是美。
吴印鹤垂眸弯弯唇角，即使她不在他身旁，可是她的一颦一笑都印刻在脑海里。
心口滚烫，他想要强压下这股沸腾的力量，却发现只是徒劳。
脑子一时乱糟糟的，脸颊发热，吴印鹤受不住地起身开窗探出脑袋想要透透气，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回廊那边的黎初。
黎初也看见了他，她立刻弯着唇角挥了挥手，笑道：“今天喝药不会苦了吧？还从未见过你这么娇气的小哑巴。”
这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叫嚣，他仿佛一个即将爆炸的火山，白皙的脸颊红的能滴血，不知怎的，他下意识回身关上了窗。
黎初：“？”
晚膳的时候黎初也收到了吴印鹤的礼物。
她摸摸下巴眯眼笑了，这小哑巴还挺会做事，懂得礼尚往来。
不过不知道贺天给她了什么东西？
黎初保留着这一股神秘感，先是把饭吃了再把药膳喝完，收拾完食盒放在门口才好奇地去看。
“这是什么……”
她打开盒子，密密麻麻的字跳入眼眶。
黎初还没开始看就感觉到头疼了，怎么那么多字啊！
他不会是写了个话本给我看吧？
可我不爱看话本！
这一摞的纸看得黎初很是头大，她有种开窗骂他一顿的冲动，不过还是不要大打扰其他人休息了。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黎初还是坐下一张纸地看。
——五岁时，我在巷口捡了一只杂色的猫儿。它很怕人，或许是被人抛弃多了，我将它捡了回去细心照料，虽然它总是会挠我，但我知道它也很黏我。它的脾性很馋，张牙舞爪也总是攻击下人，可是它会翻开肚皮让我揉，我怕它挠我但我又忍不住接近它。
黎初：“？”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黎初还不明白这是什么，贺天写这个做什么？
——我家中有位兄长，温良谦恭，本该承袭父亲的爵位，但因种种事迹无法承袭。但他心性俱佳，唯有一愿，便是同心悦的女子相守一生。兄长同我讲，卑贱与否和喜欢不可相连。我不甚明白，因为即使身份相配，我也不会心悦她们。
黎初：“？”
什么东西……
直到她看完了好几张纸，上面记录了他从小到大的一些趣事儿，黎初灵光一闪，这才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她说：“如果你也会讲话就好了，我一个人讲好没意思。”
所以他就把他的事情写下来让她知道。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翘起，只是越看越发现这个小哑巴以前的生活无趣的很，这大概是他搜肠刮肚才写出来这些趣事儿吧。
两天后，云州州府确认他们没有感染鼠疫之后允许他们离开。
他们一出门就看见门口的秦雀二人。
秦雀立刻上前，“阿初你没事吧？你的腿还好吗？这些天你们到底哪里去了……人没事就好，幸好还是回来了。”
沈沁阳搂着她，温和一笑，“我们已经找了这里最好的大夫给你治腿，你且放宽心。”
不得不说，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黎初咧嘴一笑，拍拍身下的吴印鹤道：“谢谢沈夫人，不过比起我，贺公子大抵更累，他一路背着我从离州赶过来的。”
秦雀斜睨了他一眼，心里还是对吴印鹤有些芥蒂，毕竟如果不是他，黎初怎么会受伤？
不过秦雀也没有给吴印鹤脸色看，秉持着该有的风范。
“你可是不知道，那天祈愿这小鬼头从山上下来，我魂都飞了。”秦雀回忆起那天的事情，现在还有些后怕。
“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突然的就要离开！”秦雀嗔怪地看了黎初一眼，黎初只能尬笑着道歉。
这时祈愿从秦雀伸手探出个脑袋，枯黄的头发虽有些改善，但还是很瞩目，“你们总算来了？这一路上沈夫人不知念叨了多少回，我耳朵都长茧子了。”
说罢他做了个手掏耳朵的动作，惹的秦雀忍不住捏捏他的脸。
沈沁阳：“好了好了，回去再聊，在这里吹冷风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