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这话一出,黎初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块糖饼,“什么意思?”
春回回想了下这几天吴印鹤的举动,确实是有反常之处的。
比如在马车上吴印鹤把自己那块比较软和的毯子让给了她,他自己晚上就只盖一层薄薄的绒毯。
之前赶路的时候晚上都是春回守在马车车口,晚上夜风会从缝隙里钻进来,春回好几次被冷醒,而这几天吴印鹤居然主动表示晚上睡在外侧。
还有前几天,吴印鹤从集市上买了些线团和织针回来给她。因为之前春回就说过在车上无所事事觉得很无聊。
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就是一些微小的关心才让人感到暖心。
当时春回还不当回事,现在黎初问起来她才陡然想起来。
听了春回讲述后的黎初:“……”
“黎姑娘,是不是因为你和贺公子说了些什么呀?”
春回不笨,吴印鹤对她没有感情她早就知道了。
虽然心里还抱有幻想,但她不是恬不知耻的人,也没有自作多情到吴印鹤发现了自己的好才这样做的。
唯一有可能令他改变的人,只有黎初。
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黎初让人畏惧,可吴印鹤偏偏不怕死一样总是要贴上去,这这才最反常的。
春回时常会想,吴印鹤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见到害怕的人,总是躲得远远的,只有吴印鹤,居然还主动去撩拨人家。
所以想来,还是黎初对他的影响最大。
春回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声音低低的,“黎姑娘,你不用同情我。”
她才不需要祈求一份感情。
黎初:?
同情?
黎初有些想笑,她不明白春回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同情你,我只是觉得你又不是贺天的丫鬟,所以你不用事事迁就他。”
春回一愣,她抬头看着黎初,双眼迷茫而懵懂。
“我不懂……贺公子是个很厉害的人。”春回想不到位高权重这样的词,憋了许久只能想到厉害。
“哈。”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黎初根本不想解释。
连坐个马车都会吐的昏天黑地的娇气包也能叫做厉害?
“可是最开始,贺天连马车都追不上,”黎初敛去脸上的讥诮,平和道,“你还记得吗?是你追上的马车,在体力这方面,他在商队里是最弱的。”
过了片刻,黎初又点点头肯定道,“他确实是最弱的,祈愿比他好很多。”
春回忍不住笑了下。
“你家公子确实很聪明,但是这一路上他也没少帮倒忙啊……”
说到这黎初脑海里就闪过许多画面,一会儿是他拉着她一定要去城外村里吃个喜酒最后二人被困在山林里;一会儿是他拿陈梅笙为条件要求带着他一起走……
黎初磨了磨后槽牙,笑说:“他又不是什么圣人,不必将他捧得太高。”
可是他是皇子啊。
他生来就被人捧着。
春回心里默默道,她还是知道这件事不能随便往外说。
不过黎初这么一通开解,春回心里好受了些。
“前面有个村子,今天我们就在这儿歇歇脚。”
接连几天的小雨,大家的心情都不算太好。
沈沁阳叫停马车,车夫慢慢将马驱赶到前面的村里。
村里的人沈沁阳都认识,来来往往多年,村里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这个时节多雨水,路途又远。
这几天他们一直风餐露宿,加上这细细密密的小雨,身上总是湿哒哒的,难受的很。
几人从马车上下来,从官道拐道进入村里只有一条泥路,坡道抖而崎岖,脚下湿滑,很容易摔跤。
沈夫人特意叮嘱几个小辈,“小心脚下,每年这个时候商队总有不少人摔跤。”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商队里几个大小伙子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的人还不止在这里摔了一次。
大家先是一起帮忙把货物搬下去,有些吃食受不得雨,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会受潮。
人手虽多,但货物也不少。
放眼望去,他们搬货的身影似是一只只小蚂蚁慢慢没入山林,而后又折返回来再继续进入。
黎初叹了口气,她头戴蓑笠,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丢给祈愿。
“你要去帮忙?”祈愿上下扫了扫她的小身板。
她虽然聪明,但聪明不能当力气使啊!
黎初弹了弹他的额头,冷笑道:“瞧不起我?”
以前住在山上的时候,上山砍柴什么都是她做,现在手里还是一堆的茧子。
“我有点冷,这披风我能穿吗?”祈愿看着手上的披风问道。
她的身量比祈愿高,他要是穿上肯定拖地了。
“不行,脏了的话你去洗衣服。”黎初冷漠拒绝,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春回旁边。
黎初的力气不小,搬起货来却也不轻松。
沈夫人在一旁很是担心,她左转转右转转,“阿初,阿初,这些让他们去做就好了,女孩子家家的受伤了怎么办?”
黎初笑笑,“没事的沈夫人,我在家里经常做这些的。”
这话听的沈夫人心里一酸,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让姑娘做这种事情啊。
货物不少,黎初搬了几趟全身都热起来了,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煞是可爱。
她再大力,来回几趟也没什么力气了。
“去休息休息,货快搬完了。”沈夫人心疼地说,转身又看见沈沁阳从村子里上来,他身上全都汗湿了。
“哎呦,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被刮到了啊?疼不疼啊。”沈夫人眼神一滞,立马上前道。
沈沁阳胳膊上一道长长的刮痕,血渍渗出来。
他笑了笑,抚了抚沈夫人的头,亲昵道:“雀雀帮我吹吹?”
沈夫人:“……”
她脸一红,咳嗽两声严肃道:“你也先休息一会儿。”
沈沁阳耸耸肩。
一旁无所事事的几人看到这场景,都尴尬地转开头,只有祈愿一点也不忌讳。
黎初:“小孩子家家的。”
祈愿白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才要多看看这种温馨的画面。”
嘴上是这样说的,祈愿还是乖乖的把头扭开。
黎初看了眼身旁的人,“你怎么不去帮忙?”
吴印鹤暂时不想和她说话。
他现在还在和她生气。
祈愿笑了一声,接话道:“你看他那样子,站在这里就已经是帮忙了。”
除了吴印鹤,三人都笑了出来。
吴印鹤:“……”
他郁闷地侧了侧身子,不想理她们。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祈愿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这时商队里一人气喘吁吁过来,“家主,货都搬完了,马也都安置好了。”
沈沁阳点头让他们先去村子里。
沈夫人朝大家挥挥手,“可以下去了。”
沈沁阳手臂上带着伤,沈夫人赶紧带着他从泥路走下去赶到村里。
“这路我自己下去。”还没等其他人说话,祈愿先开口。
祈愿走在最前面,春回跟在他身后。
“走吧,我垫后。”
吴印鹤头一扭,表示不想和她说话。
黎初:?
发什么神经。
祈愿人小身子轻,很快他就带着春回走了下来。
反观是吴印鹤,他重心不稳,人又高,走两步滑一下,仿佛跟走钢索似的。
“小心点,等会儿滑下去不死也残了。”
黎初一出声,吴印鹤就忍不住转身去看她。
却没想到一转身脚踩到衣服下摆,他还没来得及抬头人瞬间就低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黎初嘴角还没完全弯上去就僵住了,只见一道残影从眼底划过。
她反应极快地弯腰拉住他的手腕,但吴印鹤下滑的力太大,黎初一时间没拉住,被他带着从土坡上快速滑下去。
“黎初!”
“贺公子!”
……
几道呼喊声话到耳道里,却被风割成断断续续的残音。
下落的速度实在太快,黎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跟个球一样咕噜咕噜的往下滚落。
“咚!”
“咔嚓!”
两人终于停住,土坡底下一块块坚硬锋利的石块立着。
膝盖处骨裂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黎初忍不住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片刻的茫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痛苦,膝盖骨像是被人用锤子生硬地捶碎。
石块尖利地戳入细嫩的皮肤。
全身上下的疼痛都比不过膝盖骨处的痛苦,可仅仅这一处就让黎初忍不住蜷缩起来。
“呜……”
黎初是被痛醒的,她后背一阵阵冒冷汗,稍微侧下身子一条腿都开始变得难受。
她猛的睁开双眼,房间里空无一人。
黎初还没来得及搞清这是什么情况,眼睛就瞥到被绑起来的膝盖。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被吴印鹤带着滚到坡底。
结果膝盖撞上了石块。
黎初深呼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无法释怀。
如果贺天小心一点她的腿就不会这样了!
若是她以后残疾了怎么办?
黎初瘪着嘴想哭,忍了许久也只是抱着被子吸了吸鼻子。
房间里点着油灯,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腿,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沈夫人的声音。
“我多次叮嘱你们小心小心,你看看,阿初变成什么样子了!”
“贺公子,你怎么好意思叫你和姑娘家去救你?”
“我才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
“雀雀,贺公子肯定也不想的。”
“沈沁阳!贺公子,这一路上我们阿初对你不说多好,但是她也没拿你怎么样吧!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呢!”
沈夫人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看见黎初满身是泥的样子差点晕过去,在搬运黎初的过程中大家才发现她膝盖受了严重的伤。
在昏迷中,因为不小心动到了她的腿,黎初甚至在痛到叫出声来。
兵荒马乱过后,沈沁阳赶紧找来了村子里的大夫给她看腿。
一个下午大家都守在这间屋子里,沈夫人一个劲儿地问大夫会不会有事,黎初的腿能不能恢复好……
沈夫人对黎初的喜爱商队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说不生气是假的,当时的情形也没人看到,沈夫人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吴印鹤掉下去的时候下意识拉住了黎初。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可是沈夫人还是很生气。
她根本忍不住。
吴印鹤也没有反驳。
沈夫人一边哭一边道:“阿初可是个姑娘家啊……这个世道这样艰难……”
沈沁阳垂眸看着她,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雀雀……”
“沈夫人……”
虚弱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是一愣,接着都抬步往屋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