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果然有人!
黎初拉长了耳朵,听见了一声小小的“痛”。
她站在原地没说话,默默从背篓里拿出一柄镰刀。
吴印鹤仔细打量了下她,确定不是二皇子的人才松了口气。
二皇子的人现在应该还没这么快就追到这里来了。
他翻翻找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夜明珠,珠子不大,但是能照亮这寒冷的冬夜。
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黎初看清楚了地上的人——锦衣华服,满脸是血。
她想起方才捡起的那枚玉佩,哦,原来是他的。
那也不还。
看样子这人不能动弹,否则也不会在这躺着。
黎初没敢放下戒备,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那把镰刀,怕这人突然反扑。
吴印鹤感觉五脏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殷红的唇弯起衬得脸上血色更浓,加上夜明珠白光,他就如同地府里索命的鬼一样。
平日他可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去求一个人,求人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不过此刻情况不同,他不能就这样烂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
幽幽黑夜里,他举着夜明珠奄奄一息,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在求助上了。
他的声音嘶哑含混,但也能听清说的是什么。
吴印鹤:“姑娘,可否帮我一下。”
说完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黎初愣了一下,放下背篓走过去,就在吴印鹤以为自己得救了的时候,黎初蹲下身,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流连在他身上。
吴印鹤一惊,心想她莫不是要占他的便宜?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还未经人事。”
黎初:?
她二话不说一把将他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本就破烂的衣服现在更是没眼看。
吴印鹤: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本只想找人帮忙,没成想把自己搭进去了。
夜明珠发出幽幽的白光,吴印鹤一抬眸就望见她一双盈盈秋水的眼睛和清丽的面容。
吴印鹤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羞辱,气得脸都变红了,胸膛不停起伏。他想要出声威胁她,可是一张嘴他发现自己居然失声了。
“……”
于是吴印鹤只能用那双眼睛震慑她,死死地瞪着黎初,希望她不要误入歧途做出错误的事。
黎初弯腰凑近他,长发从肩颈滑落,发尾扫过他的鼻尖。
!
她要勾引我!
吴印鹤心里大惊,以前在京中经常有女子这样做!她们看着好似不经意间头发擦过他的脸庞,可是他看得清楚,这不过是这些人的手段罢了!
黎初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是让她知道,可能会一镰刀挥过去。
她只是觉得晦气,她的头发上沾了这个人的血啊!恶心死了。
她一手将头发撩起,捡起地上的夜明珠然后直起身。
看着手上的破烂衣服,黎初瞥了一眼地上的吴印鹤,心想这破衣服能卖几个钱?不过这个珠子倒是能拿出去照明。
她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吴印鹤:“……”
他磨了磨后槽牙,伸手想抓住她的脚踝,可是身上骨头的碎裂同感让他无法动弹,不然全身上下如同散架一般。
四肢百骸的血都仿佛冲向大脑,不久迷迷糊糊之间吴印鹤晕了过去。
这桩小事很快就被黎初忘在脑后,她快步回家,把背篓放下准备晚饭。
从大婶那边拿来的肉,她切了一斤下来炒菜。
黎初家从来不分年关或是日常,因为太穷了,就算是过年也挤不出多余的银钱了。还不如早早的吃了。
其实她还担心一个问题,就是这些肉留不到日后了,老爹的身体太差了,她知道已是无力回天,只是麻痹着自己。
晚上简单做了一碗面阳春汤面,黎初给把肉给老爹剁的很碎,自己的碗里只有坨掉的清汤面。
老爹晚上的精神显然没有早上那么好,他像是一只漏气的皮球,撑起他的都是空气,现在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看着渗人无比。
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让黎初把面放下他有话和她说。
黎初:“爹,你等等,我把油灯熄了。”
油灯对他们来说也不便宜,既然已经有了能照明的东西,能省则省,省下来的钱去买药。
老爹不明就里,直到房间里亮起一道明亮的白光,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阿初,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老爹板起脸严肃问道。
黎初用脚勾来一个小板凳,端起那碗没有肉菜的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明明没什么味道,她吃的却津津有味。
本来还想严肃质问她的老爹忍不住叹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端起碗,他用筷子夹起肉,肉沫从筷子上滑到碗中,他这才发现原来黎初把肉剁的细碎。
老爹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难受的紧,但却不晓得这难受劲儿是从何而来,喉咙有些酸涩。
他喝了一口面汤,哑声道:“趁着我还没发病,赶紧和你说说。”
黎初摇头,头埋进碗里,“我不想听。”
她直觉老爹说的话自己肯定不爱听,直接就拒绝了。
“你不听也要听!”老爹的态度却强硬无比,仿佛要交代后事一样。
他觑见黎初冷漠的脸庞,垂下眼眸遮挡住眼角的泪滴,心却软了下来,温声道:“阿初,你听爹说,你不适合生活在这里。”
黎初转了个身子,冷笑一声赌气道:“我适合给您守墓。”
这话是大逆不道的。
若是一般人家父亲听到必会勃然大怒,但是老爹反而笑出声。
这几个月很久没看见阿初这么有活力了,成日忙活着忙活那的,一个好好的小姑娘硬生生整成了严肃的阿婆。
“你也不用给我守墓,咳咳……”
一听见老爹咳嗽,黎初赶忙放下碗筷起身看他,“怎么样,喝点水?”
老爹摇摇头,“没事没事,你别跟小孩子一样。来,我跟你说,我枕下有一封信,等故去之后你再看。”
“你在说什么屁话!”
听到“故去”二字黎初炸了,像是一只暴躁的野猫,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他,只是微微抖动的唇和颤动的嗓音暴露了她的害怕。
老爹:“这有什么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会死你也不例外,大不了我多等你几年,下辈子你做我姐姐。”
黎初:“……这话比方才那句听起来更像屁话了。”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啊。
见她笑了,老爹继续道:“等到时你把这个珠子放进我的棺椁中,之后每年记得给我带些花雕酒便足矣。”
他下巴微微扬起,说的是那颗夜明珠。
黎初不明白,她只当这个吝啬鬼抠门精还惦记着这个稀奇玩意儿。
他是笑着说的,可是话里的悲伤如同海啸般蔓延。
黎初见过很多人的死亡,她心里都没有触动,直到这一刻她才起了一丝真实的后怕,她害怕老爹的离去。
那这个世上便是一个牵挂的人都没有了吗?
她的唇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眼泪却簌簌落下。
黎初无声地哭泣着,老爹却安然地吃起面来。
这个晚上黎初辗转未眠,半夜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吴印鹤梦到自己被皇兄追杀。
他被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追到崖边,崖间的山风呼啦啦吹的他的衣袍作响,冷风灌进他的袖袍里。
他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也被划烂。
梦境真实到跳入崖间时心仿佛跌入谷底,心脏仿佛从天上落下吧唧一下摔的稀碎。
这一下让他清醒过来。
醒来才发觉半边身子已经麻了,麻劲儿之后便是密密麻麻的疼痛,似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又痒又痛。
他下意识想喊小厮进来,却惊恐地发现说不出半句话。
吴印鹤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仿佛真的哑了一般。
脑子思绪万千,闪过许多念头。
我哑巴了?
怎么办?我哑了该怎么吃饭?
不对!哑了还能吃饭!只是不能说话……哦,那没事了。
他又安心地缩回被子里。
这个时候他才有闲心看看是哪个好心人救了他。
环顾四周,他心里默默下了个结论——穷。
吴印鹤想着既然不是二皇子的人,那他就再睡一会儿。
等下午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多出一个人,穿着难看的碎花夹袄,手里还端着药。
“公子,公子,你醒了吗?”春回别扭地说出“公子”这两个字,镇子里大家都不这么喊,她看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去找在府里做事的姐妹问了,这样的人该喊公子。
对了,“气度不凡”也是姐妹教的。
吴印鹤悠悠睁开眼,春回被吓了一跳。
手里的药差点洒了。
近了看吴印鹤发现她的衣服是真的丑,红红绿绿的晃眼睛。
他坐起身,张嘴问道:“啊啊啊啊……”
吴印鹤:“……”
算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抢过药碗捏着鼻子一股脑灌进嘴里。
苦味在口腔里散开,他差点吐了,下意识就想伸手让小厮把蜜饯给他,出手才发现这里不是府中,也没有下人小厮。
春回:“我昨天晚上发现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她率先出口解释,吴印鹤点点头表示明白。
心里却默默地想,这个女人良善且蠢。
哪有人大半夜的会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家?更何况还满身是血。
虽然被救的是他自己,吴印鹤却依然觉得这样的行事不妥,最佳的应当是报官才是。
这一想他不由得联想到昨天还遇见的另外一个女人。
哈。
那个女人不仅没有良善之心,居然还扒了他的衣服?!
奇耻大辱!
对了,她还觊觎他的身体!
她有吗?
她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