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傅叡炀选用午膳的酒楼在临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上,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这一路上发现,似乎大都越远,周娴的性子也放得越开,想笑便笑,想大声呼叫就呼叫,想如何就如何。
傅叡炀愈发觉得,她好像没有当初那么讨人厌了。
解决了温饱之后,马车缓缓行驶着,周娴和桑竹两人,大着胆子将马车的帘子悄悄撩了个缝,头凑在一起不住的讨论着。
“桑竹桑竹,你瞧那拐角处有人在表演杂耍呢。”
“桑竹,快看,那边还有吹糖人的呢。”
“桑竹,桑竹…”
傅叡炀听着周娴像只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学着她的语气:“快看快看,这里有个没见识的小丫头。”
周娴也不恼,转过身对着傅叡炀撇了撇嘴,又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的街景。
直至看到马车渐渐驶出了热闹的地界,才歪着头问傅叡炀:“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不去找个客栈投宿吗。”
傅叡炀眼神晦涩不明,盯着周娴似笑非笑:“投宿是当然要去投宿的,只是不去客栈罢了,有更好的去处。”
周娴不知何意,不过想想傅叡炀在外的经验比她丰富,这一路上的食宿行程都是他打点的,此刻也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再多问。
马车驶过繁华的人群,最终在一处宅邸前停下了。
周娴有些诧异,莫不是这傅叡炀在这还有房产?
她抬头一望,便见着宅前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梁府”二字。
周娴愣了愣神,不自觉的皱了眉,不明白傅叡炀这是要做什么。
傅叡炀命清风拿了他的腰牌,敲了这梁府的大门,不一会儿就有一小厮前来开了门。
“几位是何人,可有何要事寻我家主人?”
清风直挺挺的站着,对那小厮说道:“我家主子是当今的四皇子殿下,来临城有要事要办,可否请梁大人性格方便借宿一宿。”
那小厮不是梁家从大都带来的家生子,只是在临城买来的下人,何曾听说过那天潢贵胄的名声,被来人的身份吓了一跳,忙结结巴巴的让清风稍等片刻,就慌不择路地去回禀了主人家。
“老爷老爷,外头有一群人,说是什么四皇子,要来咱家借宿。”
梁硕此刻正在厅内逗弄着自己最小的孙子,远离朝堂多年让他一时未曾明了这下人是何意,头也不抬只问那小厮:“四皇子?什么四皇子?”
小厮也不知该怎么办,紧张地双手比划着解释道:“小的也不知,就来了个人,拿了个金子做的腰牌给小人看,小人远远瞧着也不像是假的金子。”
那小厮这辈子没出过临城的地界,更别说见什么皇子的腰牌了,只得从这实打实的质地里揣摩那腰牌的真假。
梁硕自然是知晓没人敢有那么大的胆子仿制皇子腰牌,这才认真思忱起来。
自请辞了那南镇抚司的职后,他便灰溜溜地带着家中众人来了个偏僻的地儿养老,已然是几年未曾听过大都的事了。
此刻骤然听到下人来报四皇子亲临,纵使疑惑着这顶顶尊贵的四殿下为何突然说要在他家借宿,但也不敢有半分怠慢,急急忙出门迎了贵人。
“不知殿下到了临城,老夫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傅叡炀此前已经让清风打听过这梁家的来头了,神色平静地免了梁硕的礼:“梁老客气了,倒是本殿下叨扰了。”
梁硕目光落在了站在傅叡炀身后沉默不语的周娴,细细思忱着这穿着打扮不像是婢女的女子是何人。
他已离开大都多年,自然是不知傅叡炀大婚之事的,为了避免误会,他也直接问出了口:“不知这位小姐是……”
周娴身形一顿,有些事其实本来自己已是做好打算的,但听到梁硕这么问出了声,竟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傅叡炀没见着身后之人的动静,本能地开口回了梁硕:“这是本殿下刚刚迎娶的妻子。”
从未对人说过这种话的傅叡炀此言一出,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让他觉得怪异的不是他对旁人说周娴是他的妻子,是他竟然,从一开始难以启齿,到现在这般从善如流地说出妻子二字,他觉得这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梁家的宅子比起周府并不大,但若要论起梁家人口不过梁硕夫妻俩并几个孙辈,那倒也算得上是绰绰有余了。
待傅叡炀进屋落座后,梁硕命人叫来了家中各人来行礼。
周娴僵直着背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仪态端庄。
傅叡炀瞧着一路上已渐渐有些活泼样子的周娴又拿捏起了这股做派,心中忍不住一冷哼,更加确信了她与这梁家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梁硕小心谨慎地向座上的两位贵人介绍了自家的两个孙女和最小的孙子。
傅叡炀对梁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并无兴趣,他是为了那梁三公子来的,便只敷衍地免了礼后不再多言。
周娴倒是笑着应了,命桑竹取了些礼给两位小姐,神色没有半分异常。
倒是在看到两人娇笑着站回梁老夫人的身侧,得了老夫人个宠溺的笑之后,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梁硕也没闲着,眼神不住在傅叡炀和周娴身上逡巡着。
待他瞧着这两个孙女面带羞怯却又大着胆子打量傅叡炀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冷着语气让两个孙女带着小孙子下去了。
傅叡炀用茶盖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状似无意地问:“本殿下听闻,梁老家中还有个三公子是吗?”
提起那个调皮捣蛋的孙子,纵然是面容生的有些严肃的梁硕也忍不住笑意:“回殿下,老夫那孙子是个浑的,此刻不知是在哪胡闹着呢。”
傅叡炀望了望周娴,竟不知她欢喜的是这种类型。
他让清风打听过了,这梁家是十多年前举家搬迁到临城的,若周娴要与那梁三有点什么,定然是小时候的事了。
没想到还是个青梅竹马的故事。
一想到他同周娴,也是青梅竹马的年纪有过一面之缘的,他就觉得气结。
“本殿下不知,若是三公子在大都,想来定能有更好的发展,梁老为何要让其窝在这小小的临城。”
梁硕像是对此事颇有忌讳,不愿多谈:“不过是想着带在身边好教养罢了,没得养歪了性子。”
“殿下舟车劳顿,老夫这就吩咐人去收拾好厢房,四殿下和四皇子妃不如小憩片刻休息休息?”
傅叡炀见梁硕有意避开有关大都的事,更是加重了内心想要探究的心思,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到底是要在梁府住上一晚的,有的是时间。
他眼神往周娴处一瞟,见着周娴轻咬下唇捏紧拳头的样子,觉得有些烦躁,骤然起了身往外走去。
那梁三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周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了态。
晚膳自然是梁家张罗的,也不知是这梁硕古板守礼还是怎的,竟安排了男女分席,中间隔了个屏风。
只这梁府人少,就这么分了两桌倒显得空落落的。
周娴倒是明白了几分,讥笑着落了座。
梁硕这是怕自家那两个孙女看上了傅叡炀,眼巴巴的贴上去做那丢人的事。
傅叡炀瞧不见女客那一桌的样子,倒是瞧见了想见的梁三公子。
那梁三一袭浅衣,模样是生的周正,但也仅限于周正。
他的发髻有些许的凌乱,衣衫下摆处也有点点脏污,想来是在外贪玩,不知在哪处蹭的吧。
傅叡炀初初见梁三,却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倒不是笑他这副仪容,只是因为这梁三公子,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那周娴再怎么,总不会喜欢个十一二岁还没长开的孩子吧。
梁硕见傅叡炀笑了,还以为是自家金孙失了礼,忙不迭地叫人替他梳洗,话语里少不了对这孙子的溺爱,唯恐傅叡炀降罪。
傅叡炀不甚在意,悄悄吩咐着清风去细细打探这梁家从前在大都的事,周娴虽不至于心悦梁三,但总归是与这梁家有什么不知道的渊源的。
女客桌那边,梁老夫人见着周娴,总觉有股莫名的亲近之意,热情地替她介绍着。
“四皇子妃,这是咱们临城才有的蟹粥,需得用小火慢慢熬着,整整三只蟹才够熬这么一小锅。”
“那是清蒸的海鱼,临城靠海,都是新鲜打捞上来的,四皇子妃可要尝尝?”
……
这样细致的照顾让周娴觉着十分熨帖,跟着梁老夫人的安排细细品尝着。
那边梁家的两位小姐自幼在临城长大,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是对皇家之人的态度不如大都城内百姓那般诚惶诚恐,见着自家祖母的心思都不在她们身上了,还小小地吃了些味。
两姐妹中年纪稍小的那位,应该是被娇惯着养了些脾气出来,当下直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四皇子妃这么个钟灵毓秀的人物来了咱家,祖母的眼中都没有我和姐姐了。”
梁老夫人一向是喜欢这个孙女的古灵精怪的,假装生气实则纵容着她的小脾气:“瞎说,祖母最喜欢的就是你们两姊妹了。”
梁二姑娘听完又放下碗筷挽着梁老夫人的手蹭了蹭,俏皮地笑道:“还是祖母最好了。”
周娴瞧着这般祖孙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觉得口中的粥有些寡淡了,缓缓品尝完这小半碗的蟹粥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再也不碰了。
一顿饭吃得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宾主尽欢。
席间傅叡炀时不时地借着余光打量着那梁三少爷,见他孩子般的吃相,心中却感觉到了一股优越感,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直至散席之时,清风才匆匆赶回来,悄悄贴在傅叡炀的耳边回禀。
“回殿下,这梁硕膝下二子一女,两个儿子现下在外任职,女儿十多年前已经出嫁留在了大都。”
“这同梁家结亲的…是周家。”
“婚后育有一女,正是咱们四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