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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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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盛朝的规矩,凡太子即位后,其余皇子均需迁至封地居住,非召不得入大都。

    但有一个人例外——当今圣上的胞弟,已故太后最小的儿子,晋亲王。

    一则因太后在世时宠爱幼子,舍不得同幼子相隔甚远,这迁徙之事一拖再拖,慢慢地就不了了之了。

    二来,这晋亲王是个贪好玩乐的性子,素来对政事是一窍不通,倒是那些吃喝玩乐的闲事分外上心。

    让皇子迁都,为的就是远离权力中心,这晋亲王的心思又没放在这上头,自然也就没了迁都的必要,乐得在大都当个闲散王爷。

    而晋亲王府家的嫡长女敏月郡主,将自家爹爹这性子遗传了个十成十,平日里就喜欢广邀好友办宴会。

    院子里的花开了办个赏花宴,得了本诗集办个诗会,待得无趣了还会邀请三五好友去郊外的庄子踏青。

    然而今日这敏月公主办的宴会,倒有几分让人意想不到。

    “要我说,这女子啊,教养才是重点,倘若没有长辈好好教导,即便出嫁了也得不到夫家的欢喜吧。”

    “红霓姐姐说的是啊,前儿几日,有位夫人想将自家侄女介绍给我哥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家里父亲小妾成群家风不严,母亲善妒又狠辣,这样家室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教养,别是想着来祸害我家的哥哥。”

    说话的这两个女子,言语间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了主宾位的周娴,似乎怕旁的人不知她们在说谁。

    周娴兀自端起面前一杯清茶小啜一口,放下茶盏后只见其从容地捻起手巾缓缓擦拭着嘴角,一番行云流水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没听到这些话语。

    坐在首座的一位妙龄女子出口呵斥了两人:“够了!鸾儿妹妹,在座的不过都是你我这般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这等男女之事岂是你我可以拿来大肆谈论的。”

    说罢也便不再理会那鸾儿跺脚轻哼之姿,优雅的轻推了推面前的一小碟点心:“各位姐姐妹妹们,可要尝尝这乌梅桂花糕?这可是为了这次花会特意从醉华楼请来的点心师傅,就等着让大伙儿品鉴品鉴。”

    众人见郡主已出言叫停这出闹剧,也就顺水推舟,不着痕迹的开始恭维起了作为主人家的敏月郡主。

    敏月郡主自是欢喜这样一团和气的场景,拉起周娴的手轻声安慰道:“娴儿妹妹也不要在意,这红霓和鸾儿自小跟着父兄在边外生活,近段时日才得了诏回大都,性子是养得活泼跳脱了些,想来也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无恶意,望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此番无心之举。”

    周娴露出一抹浅笑,伸手轻抚敏月郡主的手以示亲昵,开口道:“郡主这是哪里的话,本就是女孩家们凑在一起闲聊些家长里短的事,也不曾冒犯我,何来让我原谅?”

    “再者说了,婚姻大事嘛,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便多言,”像是不经意的,周娴朝着那个叫鸾儿的方向睨了一眼,“免得让人觉得我没有教养。”

    此言一出,座下不少人都忍不住吃吃笑了出声,就连红霓和鸾儿也渐渐抿出来周娴这是拿她们的话在堵她们的嘴。

    偏生她们还没办法堵回去,只得深深咽了这口气。

    然而敏月郡主却是微怔,周娴的话真是太耐人寻味了。

    既没有顺着两人的话摆起准太子妃的架势为难,也没有唯唯诺诺任由她们拿她做话头出言讥讽。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明眼人看来,不就是在说她周娴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下她的面子不就是在下皇后娘娘的面子吗。

    自当年皇后娘娘宫宴上的一句话之后,众人都在猜测皇后娘娘的意思,可这么多年来周家平日里照旧深居简出,周娴也从来不在人前露面,大家觉得这多半只是一个玩笑。

    可太子如今已然二十又二,可别说大婚了,连这太子妃的人选都未曾定下,再加上周伯景这几年的仕途是愈发顺了,大家的目光又都投向了周家四小姐周娴。

    满大都里知晓她性子的人不多,经此一闹,敏月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成算,。

    同聪明人打交道,可得打起十二分的心思。

    与众官家小姐吟诗作对品花论茶一番后,周娴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起身向主家敏月郡主告辞。

    “承蒙郡主相邀,然家中祖母近日身体不适,娴儿心中挂念,此番向郡主请辞,还望郡主原谅。”

    敏月郡主不疑有他,见花会目的已达到,便也卖个好,寻来管家送周娴出府。

    等周娴坐上回家的马车后,身旁的丫鬟桑竹再也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此次提前离去,当真不会引起敏月郡主不满吗?”

    周娴此时闭着眼眸慵懒地靠着,缓缓开了口:“敏月郡主举办这次花会,是得了皇后娘娘的令让我在花会上露露脸,想要给我抬抬身份,目的已经达到了。此番花会上那两名女子出言讥讽,若我还赔着笑坐到最后,就算不丢我的脸,传到皇后口中,也未免为落得个性子软弱好欺的影响。”

    “那小姐何不当众斥责?”

    周娴示意桑竹帮自己捏捏肩,享受着片刻的闲适,又说道:“斥责?何来立场斥责?”

    “若我出言斥责,不就是承认她们口中讥讽的女子是我。”

    “外人皆道皇后娘娘青睐于我,可到底有些话没明说,我此番若当众发怒,一来不给主家面子,二来在有心人口中,难免被编排成恃宠而骄仗势欺人。”

    “想必皇后娘娘也是不愿见到的。”

    如今的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般一言一行皆会落入旁人的眼中。

    桑竹闻言身形一顿,不由地停了手下的动作,抬头望了望眼前这端庄扮相的女子,心中却感慨万千。

    小姐这番处处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的样子,到底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小姐了啊。

    “小姐,咱们到了。”

    好不容易能在没有许嬷嬷督促的地方偷得片刻闲适,再加上这马车里些微的颠簸,让她不知不觉竟小憩了一番。

    听到桑竹的轻唤,她才惊醒,坐起身子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正了正衣角。

    倒是许久不曾这般放松了。

    “桑竹,我的仪容可有不妥之处?”

    得了桑竹摇头之后,她才慢步下了马车,不疾不徐的走向老夫人房里。

    等她到的时候,恰好遇见王怡君在老夫人房内侍疾。

    周娴恭敬地给两位长辈行了个礼:“娴儿给祖母、大伯娘请安。”

    得了起身的令后,接过李嬷嬷手中的药汤,用勺子小心翼翼的伺候老夫人喝完了一整碗黑黢黢似是泛着苦气的汤药。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周娴,问:“不是去晋亲王府赴宴了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被人欺负了?”

    自家孙女儿认识的人少,初初露面,莫不是被人排挤了?

    “孙女儿惦记着祖母,就先行回来了。”周娴嘴角噙着笑,缓缓放下药碗,打量着屋内,起身将窗户推开了缝,“大夫说了,祖母的病得适当透透气。”

    老夫人强忍着咳意,发出一阵闷声。

    “祖母没事,不过是略感风寒,倒是你大伯娘和你过于担心了。”

    王怡君快步上前轻拍老夫人的背,替老夫人顺着气,还不忘说着宽慰的话:“左右儿媳在房中也是看着账本,倒不如来母亲房中看,说是侍疾,实则儿媳想讨碗母亲房内的茶水喝,母亲这样说莫不是厌了儿媳?”

    周娴见大伯娘有了打趣的心思,料想祖母的病也没有大碍,遂放下了心。

    老夫人透过狭窄的窗缝,看着院外的景致。

    风里带着的桂花香气浓郁得让人有些发闷,那一丝属于这个季节的炙热气息给这丝浓郁加上了压迫感。

    混着房里的药气,愈发让人喘不过气了。

    老夫人轻声喃语着:“是秋天了啊。”

    “我的娴儿,再有半年光景,就十六了啊。”

    到了十六,离出嫁的日子,也不远了罢。

    太子殿下如今已过弱冠之礼,迟迟没有迎娶太子妃,已经惹人非议了,若是要再等下去,于礼制不合。

    思及这论不上半分情投意合的亲事,老夫人总是对着从小娇宠着的孙女充满愧疚。

    若不是…若不是为了这周府,娴儿这几年何苦如此。

    往日里撒着娇闹着要糖吃的小姑娘,何苦现在这般正襟危坐着,看起来倒像是个入定的僧人般疏离。

    “娴儿,今日出门可有瞧见什么欢喜的东西,可还要出去走走?”

    王怡君替老夫人捻了捻薄衾,也跟着说:“是啊娴儿,不如叫上蒋家小姐一道,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周娴摆摆手,道:“今儿才去了敏月郡主的集会,到底是女孩子家,不好在外过多的抛头露面。”

    老夫人和王怡君相视一望。

    她们不怕周娴无理取闹,只是这样懂事的样子,似是要在她们心尖剜开,再狠狠地戳上几刀。

    到底还是心疼周娴今后许是更没有什么惬意日子了,老夫人大手一挥,道:“过几日缘感寺对百姓开放,娴儿你就当是去为祖母祈福吧。”

    周娴见祖母话已至此,再推拒反而不孝,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出门走走吗?

    好像已经,很多年未曾出门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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