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4章
雨雪霏霏,运河河道即将冰封之前,刘愉一行人浩荡归来。
为他们践行的人又来迎接他们。
沈岱和徐檀灵站在一处,似乎比以前挨得要近一些。
沈岱畏寒,穿的可能比船上的人都厚重。徐檀灵站在沈岱右侧稍偏后的地方——风便是由这个方向刮来的。他以前也畏寒,但今日没有戴绒领,顾蕴还注意到,在京里的这几个月使徐檀灵的肤色恢复了七成,但神韵和气质全部留了下来。
相比于这些表面上的变化,船上这些人的变化是由内而外的。他们用光了楼船仓库里的银两,却带回了写得满满当当、垒起来有半人高的记录文卷。
回京当晚,刘愉最先召见的不是徐檀灵,而是沈岱。
“这份文卷大部分由朕亲笔写成,首辅拿去看一看,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让人抄写后给内阁人手一份。”
沈岱接过任公公手中的文卷,封面上有三个字:“问苍生”。
沈岱俯首称是,刘愉又和他谈论了一会儿朝廷政事之后,沈岱便退下了。刘愉没有再召见其他人,而是早早熄了御书房的灯,向寝房走去——他的爱妃正在房间里等他,他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温存过了。
一番激烈云雨之后,刘愉和妃子心满意足的依偎在一起。这个妃子名叫芳鸢,是刘愉最喜欢的一个妃子。
芳鸢脸上还有潮红,她身上黏腻腻的,靠在刘愉的胸口处,和刘愉互相倾诉了相思之苦后,芳鸢问道:“皇上,徐将军有没有制出新的毒药啊,臣妾也想为它起名。”
芳鸢心里还惦记着刘愉和另一个妃子为岭月起名这件事,她为此可吃了不少醋。
刘愉心情一直很好,但听到芳鸢这句话他心里变得不悦。倒不是因为芳鸢多嘴询问朝廷事宜令他不悦,而是制毒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件他的心事,他今日刻意没有和任何人主动谈起此事,就是不想扫今晚的兴。但面对芳鸢,刘愉发不出火,只好无奈道:“朕今日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问他呢。”
芳鸢撇了撇嘴,声音又娇气起来:“那皇上什么时候去问一问徐将军啊?”
刘愉敷衍道:“过几日问吧。”实际上,他最近都不想谈起此事。他想先着手处理巡访路上自己见到的那些贫苦之地,他得和沈岱向那些地方拨款修缮那些无法遮风挡雨的茅草屋。
刘愉问:“你都不关心一下朕在巡访路上过得怎么样吗?怎么开口闭口都是别人呢?”
芳鸢脸色微变,但她立刻认识到刘愉这句话也许只是一句调笑,自己千万不能表现异常,否则可能引起刘愉怀疑。
没错,刘愉之前在芳鸢面前抱怨过朝廷没有几人支持他攻打匈奴,芳鸢选择支持刘愉,她的支持使刘愉不仅喜欢她的身体,还觉得她是一个明事理的女子。此外,芳鸢还将此事暗中告诉了姚尚——姚尚是她的同乡,姚尚得到消息后,也抓住机会向刘愉表达了忠诚和支持,就是这件事使他一下子变成了刘愉最喜欢私下里召见的臣子之一。
沈岱虽然能力通天,管制住了以姚尚为首的官员,但后宫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也没有想到刘愉身边还有人一直在给他吹枕边风。
芳鸢微微起身,佯作生气道:“皇上可不能乱说话,臣妾心心念念的只有皇上一人,哪里开口闭口都是别人呢。”
刘愉果然笑起来,凑近她,问道:“哪里念?”
芳鸢撇嘴:“心里念还有哪里念……”
刘愉道:“朕看还有别处也念。”
这下芳鸢的脸又染上一层红云,再说不出其他话了。
第二天徐檀灵去上了早朝,刘愉依旧没有问起制毒一事,也没有将他留下来单独会见。徐檀灵觉得刘愉的注意力已经被彻底转移,短期内不会再来找他。顾蕴也说只要皇上不单独面见徐檀灵,那郁珏完全可以代替他而不会被别人识出破绽,当然,除了沈岱以外。
于是徐檀灵便戴上顾蕴之前为他做的□□,连夜离开了京城。
徐檀灵这次离开,一去就是近乎一年的光景,他从冬季走到来年的秋季,从极北的边疆走到中部的崇山峻岭间,为数不清的人治好了病,直到他在林野间采药时被蛇咬了一口。
徐檀灵放出脚腕处的血、处理了伤口,但他清楚蛇毒要自行消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如果那蛇有毒的话,他很可能会丧命。那天晚上,徐檀灵躺在破庙里,突然很想念沈岱。汹涌的思念使他眼睛湿润、心跳如雷,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天一亮,他便开始折返回京。
所幸那条蛇是无毒的,徐檀灵顺利回到了京城。
徐檀灵不在京城的时间里,郁珏便是徐檀灵。郁珏带着面具,每天早上一大早便来到凿鲤室,然后锁上门,在房间里看书或者睡觉,用膳时再下山,每日如此,没有人来打扰他。
刘愉因为之前许诺过徐檀灵,因此有事也是先告诉顾蕴,再由顾蕴转达给徐檀灵。徐檀灵一直没有回京,顾蕴生怕刘愉哪天心血来潮要单独面见徐檀灵,也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遇到了危险,所以这半年顾蕴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的好觉。
所幸刘愉一直在忙其他事,最后徐檀灵也平安回来了。
刘愉一直在忙其他事,他先是忙着和内阁完善新政,新政的内容包括继续减轻赋税和其他因地制宜的举措。之后顾蕴开始招兵,刘愉与他一起挑选日后有潜力成为武将的人才。再之后,冯朔去世,之前碍于太后的阻挠而无限推迟的对冯党的最后清算重新被提上奏折。沈岱告诉刘愉,如果还有忠臣含冤,还有奸臣没有受到惩罚,那皇上就丧失了对未来忠臣颁发招募令的权利……
等徐檀灵回来之时,许多曾经被冯朔暗害的官员已经沉冤昭雪,朝廷正在对冯家进行最后的清算。
冯朔的死,当然是一件值得书写的事情。
两个月以前。
夜色中,几个下人驮着一架软香小轿步履匆匆的从皇宫赶到冯府。轿中坐着的正是皇上的生母,当今的太后。
太后一路在想:虽然皇上向她明说过,不希望她再和冯朔有接触。但冯朔毕竟是她的亲弟弟,也是亲手将她送入皇宫助她一步步飞上枝头的人。冯朔纵然犯有过错,但他悬崖勒马,已知悔改。在他临死之际,自己去看看他,皇上又怎会不理解呢?
“五妹,怜儿。”冯朔气息衰微,声音细如蚊虫。
“兄长。”看到至亲之人躺在病榻上,太后流下泪水,此时她已经放下身份。
其他人离开了房间,冯朔抚着太后的脸:“我当初,只是想为冯家保住荣华富贵,并不是想害愉儿。”
太后摇摇头,让他不要再提及这件事情。
冯朔已经衰弱到极点:“叫你前来,是有几件事想告诉你,这些事都是为了愉儿和冯家好。”
太后靠近他问道:“何事?你说,我仔细听着。”
冯朔咳嗽几声,眼前已有幻影,但他还是费尽力气,艰难说道:“我死之后,沈岱和那徐顾二人恐怕会对我们家进行清算,你一定要想办法护住冯家子嗣。”
太后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我们冯家人。”
冯朔缓缓点头:“另外,你也看出了,徐檀灵和顾蕴二人功高盖主,沈岱又城府颇深,看到他们手中权利越来越大,我实在为愉儿感到担忧。你要想办法提醒皇上提防他们。”
冯朔声音越来越弱,事关刘愉,太后的语气更加焦急:“我该如何提醒愉儿?”
冯朔紧紧抓着太后的手:“找准时机,告诉皇上,当初徐檀灵的父亲徐烨启,是先皇下令暗杀的,而非敌人所杀。”冯朔咳嗽一声,“告诉皇上,徐檀灵和沈岱都知道这件事,当初沈岱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辞官的。”
太后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瞪大眼睛看着冯朔,冯朔道:“如果他们尽心辅佐皇上也就罢了,可如果他们想为徐烨启报仇,那皇上就有危险了。”冯朔晃了晃太后的手:“你一定得找机会提醒皇上。”
冯朔去世消息传出时,顾蕴正在对新兵进行武试。来禀报他的侍卫在他耳边耳语告诉他这件事之后,顾蕴倒没有太惊讶,只是嘱咐侍卫道:“先不要告诉若木。”他说的若木,其实是此刻正在凿鲤室中读书的郁珏。
叮嘱之后,顾蕴便继续和新兵武试,到了用膳时间,他下了校练场,径直去了凿鲤室,但这时凿鲤室里已经找不到郁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