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4章
校练场旁。
季经考斜倚在树上,对场上正在展示剑艺的王醇墨嗤之以鼻,揶揄道:“真没想到,王醇墨那细胳膊细腿的竟然能抡得起剑。”
荣椿听罢噗嗤一笑:“王家又不是武将之家,他以后是要做文官的。”
季经考嘀咕一句“那还真是难为他了”,说完之后眼睛一瞥,看见了一旁的徐檀灵。他直起身体,跳到荣椿身旁,向徐檀灵的方向看看,说道:“我打听过了,那个徐什么灵,是前几天才来的京城。”
荣椿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感觉没见过他。”
季经考继续道:“这人不简单,刚来翰林就冲撞李青,不是太蠢就是家里太有权。”
荣椿看向徐檀灵,感觉他不像“太蠢”的那种人,说道:“不知道,反正他说的我感觉都不现实。把权臣的权交给政臣,说得倒容易,何为权臣?何为政臣?若权臣会轻易移权,那还称得上权臣吗?”
季经考撇撇嘴:“这些问题想来想去头都痛了。”他拍拍荣椿,笑道:“不如去看王醇墨武大刀。”
荣椿也笑起来,季经考的眼睛却没离开过徐檀灵,道:“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我怎么没听过哪个徐姓的世家厉害到能让李青去招揽。”
荣椿看着季经考,耸肩道:“不知道啊。”
季经考道:“反正我就是感觉这人不简单,你看他长得就很出众,今日在李青面前又出尽了风头,看来以后荣大公子就要无人问津喽。”
荣椿翻了个白眼:“你担心他抢你风头就直说,乱扯我干什么。”这句话说完,荣椿又向徐檀灵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身材修长,面容俊秀,最重要的是自始至终一脸平静淡然,与旁边一惊一乍的同僚相比,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荣椿随口说道:“不过你还真别说,这人确实有点招眼,不知道他要展示什么武艺。”
终于轮到季经考上场。
季经考意气风发的走上校练场中央,徐檀灵心道这便是季家的二公子,季经考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气的,他和荣椿二人,族里均握有兵权,再加上二人的样貌生得英俊,正经起来时也能唬得数不清的女子为之神魂颠倒。
季经考的佩剑名为“鸿裁”,传闻是铸剑师侯越平生所铸的最后一把剑,是季家祖传的名剑,此剑外观朴实无华,没有什么哗众取宠的装饰,但以快闻名。徐檀灵看过许多有关佩剑的书籍,在他看来,季经考手里的这把剑的确可以算得上精品。
剑朴实无华,但它的主人却巴不得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季经考这厮自幼就是家里族里的关注的焦点,所以自然也就养成了喜欢引人注目的习惯。荣椿最清楚季经考的性格,这厮嘴上对于那些喜欢引人注目的人不屑一顾,自己却恨不得引起全天下人的赞美,季经考的剑艺由其父和其兄亲自传授,干净利落,仿若落花流水,再加上其有意哗众取宠,几个动作下来就引得场下的人赞叹连连。
季经考得了几乎所有人毫不掩饰的赞叹,心满意足的下了场,下来之后还不忘走到王醇墨身边嘲讽一句。人们被季经考的剑艺弄得眼花缭乱,禁不住就对之后展示的人抱起来更大的期望,荣椿叹了口气,纵身一跃,跳上了校练场。
荣椿最拿手的是轻功,只见其一身崭新官服,袖口紧束,显出一种一丝不苟的端正之美,但少年的眉眼却飘忽不定,流露出一丝“风流”的端倪,惹得人不舍得挪开眼光,再加上荣椿的轻功确实了得,几个在别人看起来不太可能完成的动作他却做得游刃有余,所以也赢得了连连的赞叹。
剑艺和轻功展示完毕,众人来到靶场,徐檀灵和其余几个展示射箭之技的人站成一排,搭弦引剑,瞄向远处的靶心。
李青看着徐檀灵,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十几年前烨启拉满弓箭的样子,徐檀灵除了身形瘦削,容貌却与烨启十分相似,尤其是认真的瞄准靶心时的神情,几乎像到了极点。
这时旁边的人一挥手,箭齐齐发出,一箭落空,三箭中靶,其中只有一箭正中靶心,那一箭正出自徐檀灵之手。
季经考“啧”了一声,忍不住走上前去,荣椿也走到了徐檀灵的身后,问道:“你这射箭之技是和谁学的啊?”
方才聚精会神的徐檀灵被突然冒出的这一声提问吓了一跳,季经考清楚地看到徐檀灵太阳穴附近的一根青筋突然暴起,他知道这是受到惊吓的表现,并且还吓得不轻,没忍住笑了起来。
荣椿莫名其妙的看着发笑的季经考,问道:“你笑什么?”
季经考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再看徐檀灵,他仿佛已经知道季经考为什么发笑了,十分不自然的提了下嘴角,耳朵竟已红了一半。
傍晚,客栈中。
徐檀灵褪下官服,拿起花名册又看了起来,他仔细的翻阅了一遍,始终觉得有一个展示的武生没有在花名册上记载。
沈岱见状问道:“怎么,哪里不对劲?”
徐檀灵看向沈岱,道:“有一个人,这上面好像没有记载。”
沈岱问:“他的姓名呢,你有印象吗?”
徐檀灵点头:“那人名叫顾蕴。”
沈岱道:“京城里似乎没有顾姓的世家,这个人可能也是从京城外来的。”
徐檀灵看向沈岱,沈岱问道:“除了他,其他人怎么样?”
徐檀灵合上花名册,道:“其他的倒是没什么。”
沈岱问道:“季荣两家的公子见到了吗?”
徐檀灵想起了季经考嘲笑自己的表情。
“见到了。”
沈岱发觉徐檀灵的神情有一些异常,问道:“相处的如何?”
徐檀灵笑着说道:“这才第一天呀,基本上还没说几句话。”
沈岱又问道:“有没有见过冯家的人?”
“没有。”
沈岱道:“听说冯程今年也入了翰林,看来他并没有拜在李青门下。”
徐檀灵问道:“师父所说的冯程,可是冯朔的儿子?”
沈岱点点头:“就是那个冯朔。”
第二日,翰林院。
今日夫子讲得是战术。季经考、荣椿还有一些武将世家出身的人自小就开始学习战术,所以对今日的内容没有多大的兴趣,而徐檀灵很少听沈岱谈及这方面的谋略,所以一早上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
夫子讲完课走之后,申家的公子申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各位仁兄,在下包下了东风楼,准备了宴席,如果各位明日晚上没事的话,就赏在下个脸,咱们去吃个宴席,就当做是做同窗的庆贺宴。”
申家是有名的京城巨室,申云的父亲在年轻时就经常自作主张将家里的钱财拿出来接济江湖朋友,所以一度颇有名气,申云请宴也许还是听了他父亲的建议。
众人称好,王醇墨说道:“这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在一起吃什么饭啊。”
季经考立即接话道:“看来你有更好的去处?”
申云打圆场道:“谁说都是熟人啊,这不是还有不认识的嘛。”
申云就站在徐檀灵的座位旁边,于是顺手拍了拍徐檀灵的肩膀,然后又笑着冲顾蕴笑了笑。徐檀灵看到申云的神情,这才知道原来其他人也不都和顾蕴不太熟悉。
其他人表示无所谓,申云笑道:“那就说好明日晚上了,大家都尽量来啊。”
竟无人认识顾蕴,徐檀灵觉得有一些奇怪,他向顾蕴多看了一眼,谁知顾蕴也正盯着他。徐檀灵避开顾蕴的眼神,低下头整理手上的书本。
王醇墨就在徐檀灵的身后,问徐檀灵道:“你家是哪的啊?”
徐檀灵看向王醇墨,笑着道:“家在京城。”
王醇墨惊讶道:“可我听说你是前几天才来的京城啊。”
徐檀灵道:“我家是在京城,只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王醇墨有些觉得奇怪,他这人在这些子弟当中还算是比较会察言观色的,虽然徐檀灵一直笑着,但王醇墨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早已经没有了笑意,不知为何王醇墨觉得心里有一些不舒服,他心里想到:原本就是京城的?原来京城里徐姓的大家都是谁呢?
徐檀灵看到王醇墨突然间变了神色,怔怔的看着自己。
这时荣椿过来喊他:“王醇墨你走不走?”
王醇墨回过神来,急忙道:“走,你等等我。”然后便招呼也不打就走去追荣椿了。
徐檀灵轻声叹口气,继续收拾手上的书本。
王醇墨走在荣椿身旁,有些魂不守舍,荣椿和季经考正说着话,季经考向王醇墨瞥了好几眼,问荣椿道:“这人怎么了?”
荣椿拍了拍王醇墨,王醇墨回过神来,问道:“你们知道那个徐檀灵是什么来历吗?”
季经考和荣椿摇头,王醇墨道:“我刚才问了他,他说他原本是京城人,但是在小时候离开了京城。”
季经考道:“这怎么了?”
王醇墨眼里几乎放光,问道:“他小时候我们也小,我们小时候京城里有谁家姓徐?”
三人停滞在原地,季经考和荣椿愣怔的神情如出一辙,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说道:“不可能吧。”
王醇墨摇摇头,说道:“怎么不可能?我们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徐将军不在了,他的家人怎么安置的我们可不知道啊。”
季经考看着王醇墨,心里有些怀疑:“我觉得不太可能,那个徐檀灵,我看他除了射箭好像什么武功都不会,说他是徐将军的儿子你们不觉得牵强吗?”
荣椿摇头,道:“不牵强,毕竟在他很小的时候徐将军就去世了。”
季经考质问王醇墨:“你怎么不直接问清楚呢?”
王醇墨反问道:“那你怎么不现在回去问问?”
季经考开始责怪王醇墨:“我又不像你,你和人家熟吗就跑过去问东问西,这下可好了,问出来个徐将军的儿子,人家李青大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不该知道的事情全让你给知道了,你可长点心吧。”
王醇墨被季经考这么一说,想起来自己父亲交代自己的“进了翰林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官场,一定要谨言慎行”的话,他吓得连反驳都不反驳了,哭丧着脸道:“我就随便那么一问……”
荣椿安慰道:“这也没什么,我们……”
王醇墨突然想到什么,打断荣椿道:“你们说……徐檀灵那人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个高手?他会不会是故意装作只会射箭的?”
荣椿皱眉,像是在仔细回想,然后认真道:“不会的,他身体的状态就不像常年习武的。”
王醇墨异常沉重的摇摇头,对这个说法不怎么信服,说道:“不一定,毕竟人家是徐将军的儿子。”
三人又争执了几句,然后便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