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这不可能。
筛选面试报名表的都是第一志愿填报的各部门部长,季言礼和江启锋也帮忙审了一部分,像奚野这种粗制滥造的报名表,根本就不可能混进面试场上。更何况,以奚野的成绩,他是怎么从舒敏手上拿到报名表的?
江启锋疑惑地看着季言礼,目光带着责备,缓缓推开椅子,蹲下来帮他捡报名表,季言礼伸手接过,低声道歉,然后急匆匆绕过办公室主任小钱和谭盈盈的位置,俯身问纪律部部长沈微澜:“奚野怎么回事?”
沈微澜一脸无辜:“我,我不知道。”
季言礼从怀中一叠报名表中,抽出奚野那一张,推到她面前。
沈微澜露出过分夸张的表情:“什么?!怎么他会在这里?!”
季言礼和颜悦色地问道:“……审核失误了么?”
沈微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学长,我对不起你,我当时审核的时候太困了,大半夜的,我看到他的证件照,可能脑子一昏就放在‘通过’那一叠里了。”
季言礼只好低声说:“没关系,面试再刷掉他也来得及。”
沈微澜抓着季言礼的衣服下摆求情道:“学长,不要告诉主|席行不行,我我我怕他凶我。”
季言礼想了想,安抚道:“这次我就说是我审核错了,但以后……”
沈微澜小鸡啄米式点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季言礼暂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江启锋还转头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喝点水:“紧张的应该是新生,你紧张什么?”
季言礼只希望每个人手上的奚野报名表都能凭空蒸发,全程如坐针毡,一会儿害怕奚野上场胡说八道,一会儿又担心妹妹的发挥。
季以禾推门进来的时候,季言礼明显感觉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今天穿的是校服——季言礼提议的,因为校服会给人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印象。
在家的时候,季言礼还听她背了很多遍自我介绍,非常流利,简洁,自信大方,季言礼每次都用手指在两侧嘴角往上勾,示意她面带微笑,还说如果你紧张,你就看着我。
而此时季以禾像只受惊的兔子,目光涣散游离,像雾一样渺远。
季言礼甚至怀疑她看遍了全场所有人,唯独忘了看他。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叫季以禾。”
后面的部长们都宽容地笑了,江启锋少见地语气温柔:“以禾,没关系,你哥哥还坐在这里呢。”
季言礼对妹妹笑了一笑,用手指从嘴角往上提,示意她笑一笑,但季以禾仍旧紧张地膝盖都在发抖,不停地用手把头发别在耳朵后面。
那一瞬间季言礼错觉,好像季以禾所有紧张的动作都是从陶莓身上复制过来的,难道是小姐妹在一起久了,连动作都相似起来?
“那你,自我介绍一下?”谭盈盈用尽量轻柔的语气提醒道,却仿佛依然吓了季以禾一大跳。
接下来的自我介绍简直就是灾难现场,季以禾先是把自己的班号说成了初中的班号,接着又忘了词,在说完自己“开朗外向”以后,呆呆地无助地捏着裙角,发出声若蚊蝇的“嗯……嗯……”。
季言礼不忍心看下去了,他满手心都是汗,目光在江启锋绷紧的侧脸和季以禾湿润的眸子之间不停地飘,按理说这种情况主|席会不耐烦地打断,随便提几个问题就轰人走了,季言礼知道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的唯一原因是——她是他妹妹。
季言礼突然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他鼓动季以禾来报名,她也不会为难地站在这里,要不是碍着他的面子,其他人也不会不敢说话,他既对不起季以禾,也对不起他的下属,他甚至没有办法开口帮她解围,否则又是对其他面试者的不公平。
最后还是文艺部长温羽说:“没关系,我们已经了解你了,以禾,你说说看你对文艺部的工作有什么了解吧?”
季言礼鼓励而期待地看着季以禾,恨不得站起来大喊她真的非常了解!她了解每个部的工作内容!我们在家一起斟酌了很久才报名文艺部的!而且她唱歌也很好听!
季以禾:“我,我很喜欢……文艺部……然后,然后……”
她声音越来越低下去,温羽的目光变得失望和歉疚。
江启锋终于开口道:“好了,非常感谢你报名学生会,你可以出去了,言礼,你要不要……”
季言礼不等他说完,推开椅子,追了上去。
他在背后关上门,微微喘着气,喊住了季以禾,一瞬间特别怕她哭了,整个心都揪起来,可季以禾回头的时候却很随便,只是吃惊道:“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我……”季言礼直起身子,看着她一脸平静,又看到陶莓背着包从走廊那边小跑过来,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笑笑说,“没关系的,我是想说……”
“我没事,”季以禾急匆匆道,“哥哥,你快回去吧,我真没事。”
“怎么样?”陶莓冲过来,抓着她的手小声问。
“一会儿和你说,”季以禾捏捏她的手,又转头说,“真的,哥哥,对不起啊,我表现得不好。”
季言礼终于放心了一点儿,转身推开门,刚迈进去,就听到小钱说:“下一位,奚野同学。”
季言礼站在门口,长条桌后面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古怪,憋着笑,谭盈盈和沈微澜压低了声音咬耳朵,温羽局促尴尬,而正中间的江启锋正襟危坐,冷着脸,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季言礼心里咯噔一声,算是知道为什么妹妹怯场了,他现在想到奚野那句“觊觎你们副主|席”正在被全员阅读,宁可乘坐火箭逃离这个星球。
天晓得奚野是怎么想的,他们根本不了解他,以奚野的语文一百五十分只能拿到三分之一的水平,可能根本不知道“觊觎”是什么意思!
“奚野这个报名表,”江启锋缓缓开口,弹了一下手中的复印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全场鸦雀无声,季言礼勉强笑道,一步步走回座位:“对不住,应该是我审的,不小心弄错了。”
“你审的?”江启锋目光铁钉般锐利,像是要把他的脑袋戳个洞,“言礼,你从不犯错,为什么这次……”
一个意味深长而让人遍体生寒的停顿。
“但他好像没来呀?”小钱说,“都五分钟过去了,人呢?”
生活部的简爱一头汗地推开门:“主|席,不好意思,奚野同学好像没来,要不直接叫下一个?”
江启锋点了头,把奚野的报名表揉成一团,凌空扔进了垃圾桶,垃圾桶被砸得原地摆了两下,同时怯生生的敲门声响起。
江启锋冷道:“进。”
季言礼松了口气,看到陌生的新生惶恐地推门进入,莫名从心底泛起一阵淡淡的失落。
谁知奚野不是周一没来。
他整周都没来。
季言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周五放学了,他到高一三班等季以禾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轻声跟她说不要急,而任景秋坐在窗户上跟他大声哔哔:“学长!你根本不知道舒敏有多变态!她说我再不把头发染成黑的就要给我剃光!”
“奚野呢?”季言礼奇怪道,看到奚野的桌子空空如也。
任景秋抓着领口痛心疾首:“学长,跟奚野比起来,我变成光头竟然不重要么?!怎会这样?我在你心里居然……”
“他一周都没来,”陶莓趴在窗口小声道,“学长,他请假了,说是易感期。”
“什么易感期要请一周的假?”季言礼皱眉,通常alpha易感期都会打镇定剂,反应轻的甚至不用请假,控制点脾气就行,反应重的最多不过是请假一到两天。
一周不上课?这算什么?剧烈发情的omega吗?
“舒老师没说什么吗?”季言礼问。
“她骂人骂了半节课,”任景秋道,“说下周一家长会要找他家长好好谈谈。”
季言礼想到之前,奚野就假装易感期逃军训,算是个惯犯,这次没准儿又是去哪儿玩了,简直胆大包天。
找家长?就奚辰那个溺爱的脾气,三年前就管不住奚小野,更何况现在的奚大野?!
季言礼的脾气蹭蹭蹭往上冒,感到一股义不容辞的责任感催促着他去抓人,现在回想起来,这周奚野确实没来找过他,之前还有重要的话要和他说,又要请他吃饭,这周直接人都没了。他交了报名表,说明是想来面试的,可是没来,为什么?
季言礼回家以后就给奚野打了电话,电话关机。他又从微信给他发了消息,消息也不回。
季言礼急得团团转,真怕他是出事了。
季以禾坐在沙发上,看着季言礼在狭小|逼仄的客厅里不停打转,小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哥哥,你又不家教他了,你管他做什么呢?”
“不行,我去他家一趟。”季言礼果断道,立刻把书包掏空了,装上气味阻隔剂阻隔贴和a用抑制剂。
他回头看到季以禾闷闷不乐,安慰道:“你可能不记得他了,三年前我们一起去过游乐园,他也很可怜,小时候妈妈就死了。”
“那又怎样?你爸也死了!”季以禾站起来反驳道。
季言礼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轻声说:“是我们爸爸……嗯,不太一样吧,毕竟我还有个妹妹。”季言礼对她笑了笑。
季以禾噎住了似的,慢吞吞坐回去,小声说:“早点回来。”
季言礼轻车熟路去了奚野家的别墅,赭石色的小洋楼,白色砖瓦装饰的拱形窗户里还挂着奚野书房白色的窗帘。
天色昏暗,路灯齐刷刷地亮起,整个房子里的灯都是黑的,季言礼意识到奚野可能不在家,尝试着敲了敲门,也没反应。
门还是那个指纹锁,季言礼无意识地随手按了按门把,准备离开。
拇指擦过门把,小小的绿灯亮起,锁舌纷纷弹回。
智能识别,指纹验证通过。
门静悄悄地开了一条缝,门里一片漆黑,阴冷的风从门缝里卷出,扑在脸上,闻起来似乎是淡淡的木槿花香。
季言礼愣住了。
两年过去了,奚野家的门还留着他的指纹。
季言礼不打算在别人家没人的时候胡乱闯进去,迈进一步,伸手抓住门把打算关门。
电光石火间,一只手从里面狠狠抓着他的手腕,一股大力袭来,季言礼脑子一嗡,只看到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吓得大叫“谁?!”
话音未落,他身不由己地被拽了进去,门“嘭”的一声在身后合上,四周登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