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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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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季言礼和奚野的关系进入一个和平期。

    季言礼讲课,奚野不听,季言礼唠叨,奚野不听,季言礼苦口婆心,奚野油盐不进。

    季言礼有时觉得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就算是给撒旦演说都能把魔鬼说得皈依佛教,偏偏对奚野没用,他不能不努力思考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人家太有钱了,缺少危机感。

    奚辰对儿子的溺爱程度令人发指,季言礼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也这么有钱,他也不会天天医院学校两头跑,课间疯狂赶作业,放学先送妹妹回家吃饭再来家教,晚上还要熬夜十字绣,周末他去照顾谢安之,就能省下护工的钱。

    有次季言礼去和奚辰单独聊天,季言礼诚恳道我觉得奚野有些厌学的情绪。

    奚辰说,我的错。

    季言礼心说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就是你老是觉得是自己的错才把儿子惯得无法无天。

    奚野房间里贵重物品跟破烂一样到处乱丢,季言礼在他书桌下面捡到过金手镯,滚着一圈灰,从不打开的书柜里摆着一对青花淡描丛竹纹碗,后来他才知道奚野房间挂着的莫奈油画也是真品。

    有次他用奚野的笔给他做批注,写的时候顺嘴一提“这笔很顺手”,奚野无所谓道那你拿走,我不喜欢。

    第二天季以禾惊恐地问他哥你中彩票了就跟我说不要藏着掖着,季言礼说我也想中,可惜脸黑,为什么这么问。

    季以禾说你桌上那支笔四千。

    季言礼:“……但那是一支圆珠笔,还是别人不要的。”

    季以禾:“对,万宝龙,四千,我们班有个同学有一只,炫耀了一个学期了,谁拿那支笔写字他跟谁急眼。”

    季言礼有限的性价比认知里,买一只圆珠笔花四千纯属脑子有点问题,他拿餐巾纸包着那支笔谨慎小心地送回奚野的桌子上,提了一句:“昨天的笔,我给你送回来了哈。”

    奚野眼皮不抬一下:“丑,不用。”

    后来那支笔就这么被搁置了整整一年,最后一次季言礼去奚野家,那支笔还是被晾在笔筒里落灰。

    奚野还时常收拾出一些他口中的“破烂玩意儿”,让季言礼下楼的时候丢掉,满满一大纸箱,没封口,胡乱掩着。

    季言礼家教结束,抱着箱子下楼,丢在了小区的垃圾箱外,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左右看了看,清冷的夜路两侧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亮灯的轿车缓缓倒入自家车库。

    季言礼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过去,把箱子扒拉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虽然是捡垃圾,季言礼想,但是往小了说这是废物利用,往大了说就是拯救我们共同的地球家园,为环保事业做斗争。

    季言礼翻了五分钟,发觉不是没什么可要的,而是没什么可扔的,直接连箱端走,统统搬回家了,当晚跟拆大型盲盒一样,拆出双肩包、不用的平板(甚至有配套充电器),蓝牙耳机,蓝牙鼠标,键盘,电子书,水杯,音箱,巧克力,甚至还有40码的一双白球鞋。

    ……季言礼就是40码。

    他纳闷了很久,奚野显然是个子没长脚先长的类型,157的个子43码的脚,但为什么要买40码的鞋呢?

    他也不敢问,问了就暴露了他翻人垃圾。

    季言礼仔细斟酌了一下,把一部分甚至连包装都没撕掉的东西给了季以禾,又觉得花样的年纪用捡来的垃圾有点伤小姑娘自尊,于是谎称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呀”季以禾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追问,“是哥哥的同班同学吗?是我上次看到跟你一起走的那个很高的alpha吗?”

    季言礼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就糊弄过去了。

    那双鞋季言礼没舍得扔,还是穿了,但是刻意避开和奚野家教的日子,只是有一次去初一部等季以禾放学,迎面碰到了奚野,他习惯性跟奚野打招呼,而奚野惯常是装作不认识他的。

    可能因为季言礼是个名人,毕竟在教学楼一楼年级排名大红榜上挂榜首,连挂两年,就算是头猪都会混得人尽皆知。

    奚野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往下瞥了一眼,季言礼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顿时头皮发麻,他竟然那天好巧不巧穿着捡的那双白球鞋。

    不会吧,季言礼心里一紧,虽然这双鞋平平无奇,没什么大牌的标志,而且奚野有个比人高的鞋柜,应该……记不清自己有哪些鞋?

    好在奚野什么也没说,又挪开了目光,只是唇角勾了一点,也冲他摆了摆手。

    虽说是奚野不要的东西,但季言礼拿了总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刻意延长了家教时间,七点半到九点半,他往往七点就到,十点半才踏着夜色往回赶,哪怕奚野在写他的作业,季言礼也不会碰自己的东西,而是专心在一边看着他。

    拿了人家的钱,又拿了人家的东西,季言礼实在不好意思再用家教时间做作业。

    直到有一天奚野把笔一丢,啧了一声,转头看他,台灯的光勾出鼻梁一条挺拔明晰的线,眸子黑亮:“你能不能别老看我?”

    季言礼端正坐在位置上,笔挺的校裤印出膝盖骨骼的形状,笑道:“我怕你走神。”

    “你看着我,我才走神。”奚野单手把他的书包提起来,丢给他,“写,跟我一起写。”

    季言礼犹豫:“……不好吧。”

    奚野眉峰一挑:“凭什么?就我学?你不学?学习好就了不起是吧?”奚野把本子丢了出去,“那我也不学了。”

    季言礼赶忙道别别别,我跟你一起写还不成嘛。

    他飞快地把一摞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初三的作业只多不少,他真是求之不得,省得晚上十一点到家才开始赶作业了。

    然而季言礼心中始终有些许疑惑,奚野不仅对学习不感兴趣,对活着也不感兴趣,人家任景秋虽然不学,但成天就为了在季言礼眼皮子底下打王者斗智斗勇,被抓包了就嘿嘿一笑说学长要不你帮我打?但是一会儿我女友给我发消息,你得让我回。

    季言礼:“你才初一,就有女朋友?”

    任景秋:“学长,对我有点自信成不成?……严谨点,是两个。”

    奚野不打游戏,更遑论谈恋爱。

    他写“我的父亲”,第一句就是我没爹,现在活着的那个,我希望他早点死。

    季言礼看着他的作文唉声叹气,拿着答题卷去找奚辰。

    奚辰看着他儿子大不孝的作文,竟然毫无s级alpha本该有的震怒,只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半晌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嗓音哑道:“辛苦你了。”

    奚野语文作文写“未来”,说如果每个坏人都把自己扼杀在摇篮里,未来就会很美好,可惜每个坏人都活下来了,未来的人要么害人,要么被害,不如过去,早早死去。

    季言礼叹气,拿着卷子问他:“奚野,你作文可不可以不写死来死去的,这是拿不到分的。”

    奚野无所谓地把他零分作文的卷子抓过来,揉成一团:“你不觉得我写的很对吗?”

    季言礼心说你一小叛逆写的伤痛文学,有什么可对的,但他斟字酌句问:“你觉得我的未来,也是要么害人要么被害么?”

    奚野“嗯”了一声,点了点他:“你就是被害的那一个。”

    季言礼:“……能不能对我有点美好的祝愿了?”

    奚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说:“我不会害你。”

    季言礼头痛:“谢谢你啊。”

    奚野见他拎着包要走,又追了两步,说:“我也不会让别人害你。”

    季言礼在楼梯半道上回头,看到奚野小小一人站在二楼,扶着红木栏杆,漆黑的眸子镇定而安静,嘴唇紧紧抿着,因为匆忙的动作,兜帽从脑袋上滑落,顶灯一圈柔和的白光照在他乱翘的黑发上。

    很多年后季言礼回想起来,那是他第一次依稀在奚野的脸上看到成年后alpha轮廓的影子。

    奚野似乎有些失望:“你不信就算了。”

    季言礼抬起头,温和地笑:“好啊,你保护我。”

    期末考试,奚野有了个微妙的进步,从年级倒数五十进步到了倒数一百,奚辰很高兴,额外给季言礼发了红包,说只要季言礼愿意,就一直想请他做奚野的家教。

    寒假1月28日,季以禾生日。

    季言礼惦记着她曾经提过一嘴,她们班有个女生过生日的时候是在飞鸟游乐园过的,而季以禾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游乐园,季言礼觉得实在不能委屈了妹妹,咬咬牙预定了票,还邀请奚野跟他们一起玩。

    奚野玩手机的手停下了:“游乐园?”

    季言礼:“嗯,是答应你的奖励。”

    奚野一脸写满了“早知道老子就不学了”的嫌弃:“就这???”

    季言礼:“……”

    很贵的好嘛小少爷!

    一张票一百多还是寒假旺季,里面的矿泉水都卖十块钱一瓶!所有卖小吃的商家都露出看肥肉的同款奸商黑心笑容,特色餐厅又难吃又坑人又贵,还有无数额外付费的游戏项目!

    游乐园那天,作为寿星的季以禾兴致恹恹,说是昨晚太激动所以没睡好。

    季言礼本来觉得两人同校同年级,或许会比他这个学长兼哥哥和家教更有共同话题,可惜两小朋友根本不来电,话都不愿意说一句,交流都靠季言礼传话,问完左边的要不要烤肠,还要再问右边的要不要。

    甚至两人不愿意走一边,非要季言礼站中间。

    奚野穿一件黑夹克一条薄裤,背个单肩包,地上的积雪还没化,脚踝竟然还露在外面,毫不怕冷似的。

    季言礼看着都打哆嗦,忍了又忍,还是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不由分说给他绕上,奚野一边挣扎一边扒着围巾外沿瞪他:“我又不冷!”

    季言礼手背摸了摸他的鼻尖,竟然是滚烫的,有点发红,吐出的热气都在空气中凝结成浓郁的白雾,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准alpha体质么,但还是板着脸道:“别取下来,仔细着凉。”

    之后季以禾越来越沉默,季言礼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又在周边店给她买了氢气球和黑粉色的猫耳朵发箍,奚野满脸挂着你给我买我就当场捏炸给你看,季言礼遂放弃。

    之后季言礼又推着妹妹去坐了旋转木马,奚野翻着白眼说太幼稚了不坐,于是季言礼和他站在金色围栏外面,音乐叮叮咚咚,季言礼举着相机,季以禾骑着白马,每转一圈,季言礼都很努力地半蹲着,把相机凑在脸上抓拍她比耶的笑容,红色的氢气球在她手腕上拽得忽高忽低。

    路过大摆锤和过山车的时候,高空中传来无数人丧心病狂的尖叫声,听起来像是杀猪的屠宰场,三人同时抬头望去,季言礼指着问季以禾:“你想坐那个吗?”

    季以禾犹豫了一下,睫毛垂下来,小声道:“我有点怕。”

    奚野瞥了她一眼,听到季言礼问他想不想坐,反问道:“你坐吗?”

    季言礼摇头:“我陪她在下面。”

    奚野无所谓地迈开步子往前走:“没意思,那我也不想。”

    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可玩儿的了,三人排队去坐了飞鸟游乐园里最高的摩天轮,排队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变天了,铅灰色的天际卷推着厚重的云层,明明才下午三点,天空蓦地一下跟罩了布似的黑了下来,冰冷的风挟着地面上的垃圾滚动,擦着铁硬的水泥地刺啦作响。

    “哥哥,坐完摩天轮就回去吧,有点冷了。”季以禾抬头说,季言礼把她的围巾仔细系紧,想了想又弯腰问:“你玩得开心吗?你想坐摩天轮吗?”

    季以禾愣了一下,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抓着他的手:“开心呀,就是想坐摩天轮。”

    季言礼拉着两人坐进一个包厢,依然是他坐中间,两人默契地坐他一左一右,季以禾坐得近,奚野坐得跟他离了一人的距离,小臂搭着窗沿,面无表情地往下看。

    云层灰黑色的投影逐渐覆盖了地面,原本排成长龙的队伍逐渐瓦解成零碎的小黑点,不停有人举着被反折的伞,裹着羽绒服大叫着狂奔到室内。

    奚野淡淡道:“起风了。”

    摩天轮的包厢发出诡异的嘎吱声,而后以顶部横杆为轴,前后不停摇晃起来,季言礼勉强给季以禾拍了几张照片,又暗又模糊,季以禾笑得有些勉强。

    季言礼放下相机,一抬头发现周围竟然如黑夜,窗外被泼了墨汁一样黑,他手掌贴着冰冷的玻璃往外看,已经升到了看不见底下景物的高空,只能看见前后的包厢里游客张皇失措地打电话。

    “哦豁,摩天轮给我们坐成大风车了……”季言礼还在开玩笑,安抚两个小朋友,“不过问题不大,游乐园老总肯定比我们更着急,而且飞鸟游乐园才建了不久,哪能出什么……”

    他话没说完,拔地而起的飓风猛地夹着尖叫声从后往前扑来,整个包厢不受控制地往上一翻,几乎向上窜了九十度,然后猛地往回荡起来,三人立刻面朝下悬空起来!

    季以禾尖叫了一声,脚拼命踩着地板依然直挺挺掉了下去,她身边没有抓握的东西,身不由已扑了出去,季言礼东西一丢立刻一把把她拽着拉到身边,慌乱中背包和相机全甩在了地上,相机沉重地摔在对面的观景玻璃上,铛铛几声碎了镜头。

    剧烈地眩晕感猛地袭来,前后的包厢全都在剧烈摇摆,他们的包厢还在令人牙酸的逐步上升到最高点。

    季言礼把季以禾整个抱起来包在怀里,不停安抚道:“没事没事没事……就当是大摆锤了,一分票钱两个项目……”

    但他嗓子哑了,声音颤抖,冷汗刷得淌了一身。

    钢铁相互撞击的巨响和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此起彼伏,前后包厢的尖叫微弱地刺穿风声传来,玻璃在狂风中剧烈震动,咔嚓一声,一扇接着一扇,蛛网般的裂纹从四角的钉子处逐渐蔓延开。

    “是我要玩摩天轮,”季以禾紧紧抓着季言礼的衣服,低声重复,“是我要玩的,都是我……”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两百米高空,尖利的薄雪从包厢门底的缝隙中钻入。

    摇晃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剧烈,铁皮罐里的三个人身不由己地冲撞,像是易拉罐里的硬币,季言礼单手吊着顶上唯一凸起的横杆充当抓手,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妹妹,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无数个念头翻飞,又好像什么都想不到。

    奚野一手扶着中央的小桌,一手拉着椅背,身子像一张弯曲的弓死死抵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和他怀里的季以禾。

    “没关系,不要怕,很快我们就下去了……”季言礼努力对他笑。

    摩天轮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地“吱——”声,然后猛地停下!

    他们停在了最高处。

    包厢里唯一一个坚持闪烁的彩色射灯啪的一声跳灭。

    季言礼脸色煞白。

    汹涌澎湃的飓风史无前例地将整个包厢掀起,像狂怒的海啸卷起单薄的船只,前后包厢的尖叫声刺耳地清晰可闻,季言礼抓着的扶手越拉越轻越来越轻,包厢在无可比拟的强风作用下360度旋转起来!

    ……真是大摆锤了,怎么这么乌鸦嘴呢,季言礼最后心想。

    他松开抓着扶手的那只手,在奚野震惊的注视中,伸手一把将他死死搂到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当了肉垫,而后迎来一波天翻地覆的滚动和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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