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除夕之夜
似乎那艘船上刚刚有人,风玉秀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路过摊贩时顺手买了一串糖葫芦。
“就这样告诉他,会不会害了他?万一妖知道了恼羞成怒……”
法慧沉思了一会儿,问小孩:“如果是你,你会说吗?”
小孩垂首,看着自己的衣摆闷闷地说:“佛祖在上,不得欺瞒。”
法慧牵着他往古佛寺走去,另一只手捏着佛珠:“灵慧,我从前以为妖都是世间罪恶,可事到如今,我才明白,无论是妖还是人,善恶都存于其间。若是善缘,那便善了。”
他望着远处的群峦叠嶂,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有些出神:“我们虽为出家人,却仍在红尘。”
除夕那晚,灯火如星,万家闪烁,而今年风玉秀亦不是一个人,他端着饺子走进屋,里面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我来。”春终灵看到他,便立刻放下手中事物,接过饺子放在桌上。
饺子的热气腾腾升起,风玉秀看着他们的笑容,心中也觉得满足,他偏头看了眼窗户,檐下早已挂起了灯笼。
那是他和春终灵一起选的灯笼。
“尝尝这个。”
春终灵夹起一个饺子放进风玉秀碗里,而坐在旁边的白茶眼尖瞧见了,也连忙夹起了一个饺子放进风玉秀碗里:“哥哥,吃这个,我这个才好吃。”
“好。”风玉秀无奈地笑了一下,将两个饺子都吃了。
用过晚膳后,风玉秀便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只是才安静了没有多久,他便注意到一个小脑袋在月门后探头张望。
他有些好笑,便唤道:“白茶,你在那里做什么?”
白茶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快被发现了,他躲在月门后纠结了一会儿,才跑出来,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红晕。
风玉秀早发现了白茶在晚膳时的心不在焉,以为他有心事,便问:“怎么了?”
平时有些骄纵的人,此刻在风玉秀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仿佛心一横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哥哥,这个给你。”
凑着月光,风玉秀看清是个玉雕香囊,只是里面散发着别样的香气,他拿近了,发现这和重夜的幽冷清香不同,这只香囊的香极甜,却不腻人,仿佛是天下间最让人留恋的温柔乡。
“很好闻。”风玉秀道,“你这些日一直在漱香阁就是为了做这个?”
“嗯。”被夸了的白茶骄傲地抬头挺胸,小巧的鼻子高高扬起,“也没有天天都在漱香阁,我随便一做就做出来了,怎么样?是不是比那个春终灵做的好?”
“不许这样直呼春公子的名字。”风玉秀皱眉道。
“那我喊他什么?”白茶反问他,“我才不要喊他哥哥。”
“白茶。”风玉秀稍微加重了语气。
没想到这回白茶竟是红了眼眶,转身跑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怎么了?”春终灵处理完事情后,也到风玉秀那处去,恰好和白茶擦肩而过,不过他没有过多在意,只象征性地问了问。
风玉秀本想追过去的,但又觉得不该这样惯着白茶,否则日后便难改过来了。但是他还是难受地叹了一口气,不由地去想白茶现在怎样了。
“你别担心,进宝会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春终灵没有追问,只是宽慰他。
另一边,白茶躲在一棵树下面偷偷哭泣,进宝好脾气地各种劝都不管用,往日里那些让白茶心动的事物似乎一下子都变得索然无味。
“不如,我教你制香吧。”进宝其实也是漱香阁的掌柜,只是近些日子才把主要重心放在面前的小祖宗身上。
听到制香两个字,白茶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他哪里比不上那个坏家伙了。
“不要!”他再也不要做这种东西了。
进宝一脸微笑,不变声色,继续耐心地哄着人。
除夕当晚,是要守岁迎来新年的。风玉秀便坐在门槛上,听着周遭的爆竹声,和春终灵闲聊。
春终灵很有趣,说的一些小故事也尽是他没有听到的,他起初还很精神地听着,只是他晚间饮了一些酒,后面便越来越困,眼皮也止不住地合拢。
春终灵伸手接住风玉秀歪倒的身体,温香软玉抱了满怀,他接住的那一刻,风玉秀迷迷糊糊地睁眼。而这时,天际一道一道烟花上升,而后绽放。
耳边是烟花星星点点的声响,眼前是掩在烟花之下的灼灼目光,风玉秀竟怔愣了半晌,不知身在梦境还是真实。
直到唇上浮上温热,他才恍惚地抬手轻触面前人的眼睛。
风玉秀很喜欢那双眼睛,有些深邃,恰到好处微微勾人的眼尾,被注视着时就会忍不住陷进去。
春终灵长睫一扇,抬眸看着风玉秀。
手心被长而浓密的眼睫划过,传来细细密密的痒,风玉秀手瑟缩了一下,但春终灵却捉住那只手,看着风玉秀脸上的红晕,轻轻地笑了一下,便更深入地探索,话语自纠缠不清的舌尖传出:“怎么今晚不害羞了。”
风玉秀只觉得不仅脸上、脑海里热,身上也开始热得不行,偏偏那条蛇不愿意放过他,紧追不舍地攻略城池,几息后,风玉秀放弃抵抗了,但他推不开面前的人,只能从喉咙里挤出零星破碎的音节。
春终灵呼吸越来越粗重,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舍地分开,抬手擦去风玉秀嘴角溢出的口涎,眼中墨色越发浓重。他看了眼怀里人平静的呼吸声,只好叹了一声,先把风玉秀放到床榻上收拾好,自己则吹了会夜风,冷静下来后才进了屋。
那棵树下,白茶哭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找风玉秀,而进宝一见人站起来,立刻眼珠子转了转,拿出烟花爆竹。
“小公子,我们来玩这个吧。”
“不行,我要找……”今晚他要找哥哥一起守岁,这样以后他们才能长长久久在一起,这是他听街上的老人说的。
进宝拉着他点了一个爆竹,白茶眼睛一亮,立刻自己玩了起来,等放了几个烟花后,他便将这些东西扔到一边,又要去找风玉秀。
“哎哎,小公子,现在都子时了,想必风公子都已经休息了,现在过去恐怕会打扰了他。”
什么?已经子时了,他,他还没有和哥哥一起守岁呢,白茶突然慌了一瞬,飞快地朝风玉秀的屋子跑过去,可跑到一半时他就停了下来。
那里的屋子已经没了灯光。
进宝追过来,看了眼那间屋子,舒了一口气,将人领回去:“走吧,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就不去打扰风公子了。”
白茶将枕头下面的压岁钱拿出来,那是风玉秀傍晚给他的,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放在怀里,就这样睡了一晚。
他睡得极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周身围着许多火光,远远看到风玉秀和一个人的身影。他拼命呼救,想追过去,而风玉秀一直没有回头,任由他被火光吞噬,从始至终他都孤身一人。
醒来时,白茶仿佛失了魂魄,沿着常走的路慢吞吞地走着,天色蒙蒙亮,寒气从脚底钻入身体,他从前是不怕冷,今日却觉得天气格外冷。
他吸了一口气冷气,越发伤心。
而风玉秀洗漱完,见到的就是可怜兮兮、冻得鼻尖通红的白茶。他心疼地拿热水浸湿帕子给白茶擦脸,又灌了一个汤婆子放在白茶怀里揣着。
白茶缓了一会儿神,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质问的话才到舌尖又被自己吞下去,转而朝风玉秀哽咽:“哥哥,我以后会好好听你话的。”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哭了。”风玉秀去擦他的眼泪。
白茶本来只是想装一下可怜,眼下却更像哭了,可余光一瞥,看到春终灵正端着茶盏冷冷地看着自己,便立即止住了哭声,闷闷地说:“我饿了。”
“应该到用膳的时间,你先吃点点心垫一下,我去催一下厨房。”
风玉秀才离开,春终灵的脸色便彻底黑了下来,他放下茶盏,目光似冷箭射向白茶。
白茶偷偷看他一眼,当即吓得不敢动弹,他能感觉到春终灵身上传来的恐怖威压,低着头朝远离春终灵的地方一点点挪动。
风玉秀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他怕两个人待在一处会闹不愉快,此前白茶一直流露出对春终灵的抵抗,担心白茶不知分寸惹了春终灵。
谁知回来时,就见两人和谐安详地坐着,一个在饮茶一个在吃点心,春终灵还倒了一杯茶给白茶。
过了几日,原先想领养白茶的那对夫妇有了喜事,便邀请他们去府上,在林府风玉秀遇见了已经离开水息城多日的秦大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风玉秀道。
“也是才回来,事情紧急,药材必须要小心保管。”
“你医术真厉害。”风玉秀由衷地赞叹道。
秦大夫摇摇头:“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
“秦大夫这话客气了。”林大人大笑着走过来,“林某有幸得子,全仰仗秦大夫医术高明。听说秦大夫还懂周易,还请为小儿取一个名。”
秦大夫推脱不了,最终沉思半晌,缓缓道:“则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