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点香重夜
阿桃也注意到风玉秀的目光,她笑了一下,一只手下意识地在肚子上抚摸,守在她身边的琼也是满面喜悦。
看到这一幕,风玉秀就瞬间明白过来,原来阿桃有身孕了。
他们走过时,阿桃让琼把一个东西递给风玉秀。风玉秀接过后,发现这是一个喜帖,红色的纸封,烫金的滚边。
“既然你来了,就把这个给你,春终灵的也拜托你给他了。小风,到时候你们可千万要来呀。”阿桃朝他眨眨眼,自从阿桃知道风玉秀的年龄比她小,她就这样称呼了。
阿桃还想要再拉着风玉秀叙一会儿旧,但琼环着她,将人带走:“你忘了大夫怎么说的吗?你身子要静养。我们先走吧,一会儿外面风就要大了,你想聊天,以后有的是时间。”
“我又不是瓷娃娃。”阿桃略有抱怨地道。
“是是是,那是谁不小心上楼梯的时候摔着了。”
“我,我就是有点着急。”
“唉。”琼叹了一口气,“以后留仙楼我会仔细看着的,你就安心在家养胎。”
风玉秀见他们上了马车,便转身进了医馆。秦大夫见到他,神色一顿,很快浅浅一笑:“好久不来了,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最近总是睡不安稳。”风玉秀将手腕递过去,“醒来也是觉得胸闷头晕。”
秦大夫手按在脉上,过了一会儿又让风玉秀伸出另一只手,神色如常地道:“脉象倒也没有大碍,我待会儿给你开点安神的药。”
风玉秀点点头。
“若是有心事,不如和我讲一讲。”秦大夫放下毛笔,将药方拿给药童,“也许说出来就好了。”
那些梦,风玉秀闭了闭眼,残余的画面仿佛又出现在面前。
周遭一群看不清脸的人在晃动,无数嘈杂的声音环绕着他,许多酒杯伸到他面前,他不想喝酒的,但实在拒绝不了,便仰头喝了一杯。
这杯酒下肚,便头晕目眩起来,热气蒙在眼前,更加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风玉秀晃了晃头,那些人不知为何纷纷散去,很快有人扶着他离开,将他带进了赤红一片的马车内。
马车行得不稳,将他的胃颠簸得七上八下,他努力忍着,但马车行了许久也不停下,他挡不住反胃的感觉。这时,突然一阵剧痛袭上全身,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出声就吐出一口血,鲜血粘在红色的绸布上,瞬间无影无踪。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大红的长衫。
这梦也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最近总梦到,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于是风玉秀抬眼看向秦大夫,缓缓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总做一些梦。”
秦大夫顿了顿,神色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道:“我这里有安神的香,是我自己调的,你拿一些回去试试。”
风玉秀想到了春终灵给他的重夜,还有许多收在柜子里没有用,便摇头拒绝:“多谢,只是家里还有许多香没有用,这些便不拿了。”
“那好吧。”秦大夫垂下眼,没再提香的事情,只是他脸色苍白,一袭淡青色的长衫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咳咳。”
“你怎么了?”风玉秀见他咳嗽,便问道。
“无事,只是最近染了风寒。”秦大夫摆摆手,见风玉秀一脸担心,挤出一抹笑,轻松地说:“我自己就是大夫,自然清楚自己的状况,你就不必担心了。”
这时,药童拿着药过来了,风玉秀也就拿了药回去。他一离开,秦大夫就剧烈咳嗽起来,药童就连忙扶住他,急切地道:“您没事吧?”
秦大夫摇摇头,缓缓展开自己的手,掌心一滩赤色的血。他无言地望向门外,阳光照进他眼眸中,映得他瞳色变浅了一些,像被雨水冲刷后的铅灰色。但他眼中没有神采,远远看去,就像一具没有生气的人偶。
春终灵晚间回来时,刚踏进屋子,身形一顿,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才走进去。转过屏风后,就看见风玉秀端坐在案桌后,烛光映在他身侧,春终灵欣赏了一会儿风玉秀认真的神情,才轻轻出声:“今日这么忙吗?”
闻声,风玉秀抬头,道:“近几日买书的人突然增多,我闲着无事便多抄几本。”
“今日怎么点了重夜?”想了想,春终灵还是问出口。
“你先前和我说重夜有安神的功效,我便想试试。”
春终灵一下抓住这句话里的词:“怎么了,这几日休息不好?”
风玉秀摇了摇头。
“哥哥。”
白茶从门口处跑进来,扑进风玉秀怀里,一阵裹着寒气的风被风玉秀捂了许久才融化。
“这是我在院子里寻到的,特别好看,我就想给哥哥看看。”白茶从身后拿出一枝花。
是一朵梅花,花蕊上还沾着清澈的水珠。
进宝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追到门口,他弯腰抹着额上的汗水,有些不满地道:“小公子,咱歇一会儿吧,这花可是我们公子……”平常公子特别爱护这些花,今日被毁了不少。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他抬眼时突然对上春终灵沉沉的目光,当下心绪百转,立即转口道:“不过小公子若是喜欢,我们再去摘一些吧,院子里还有许多其他好看的花呢。”
“真的吗?”白茶眼睛一下就亮了,他觉得风玉秀喜欢花,不过刚刚摘得并不算最好。
他要摘最好的花送给哥哥。
风玉秀才刚暖热了白茶,对方又一溜烟钻出去不见踪影。他皱了皱眉,这样摘别人的花并不好,他正想喊住白茶。
“无妨,小孩子总是爱玩的。”春终灵抬脚挡住他的目光,道,“总管着他也不好。”
风玉秀叹了一声,但这样总归不好,便道:“春公子,我改日再去买些别的花过来赔给你。”
“不必了,那些花来年还会再长的。”春终灵走近了一些,手撑在风玉秀身侧的窗棂,烛光随着他的话忽明忽暗,“玉郎若是想给我赔礼,不如喊我一声灵哥哥。”
“你……”风玉秀脸上一燥,心下不由慌了一瞬,连忙敛下目光,“这样不妥……”
“有何不妥?”春终灵也垂下眼,注视着风玉秀扇动的长睫,觉得那像一对飞舞的蝶翅,“我比你长了两岁,你喊一声哥哥也不为过。”
原来他是这意思,风玉秀心中忽然松了一下,可是即便这样他也喊不出口。他闭了闭眼,这如何能开口。
春终灵紧紧盯着他的神情变化,俄顷轻笑了一下:“逗你玩的,何必当真。不过……”他面上未动,眼眸却飘到案上的纸,“玉郎的字这般好,不如给我抄首诗,若是玉郎日后出名了,我也算占了一个宝贝。”
风玉秀笑着摇头,“我的字不过一般,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在我眼里,玉郎的字就是天下最好的。”
“……你想抄哪首诗?”
“我改日再给你。”春终灵眨了眨眼,虽未笑,但风玉秀却看见他眼里似有水纹荡漾。
翌日,李叔找他,说买他抄的书越来越多,希望他能多写点。风玉秀为了多攒些钱,便应了下来,只是他不知为何一夕之间多了这么多人买。直到有一日他将书送到了李叔那里,远远地看见许多女子围在那里。
风玉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便先躲在一边,隐隐约约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
“阿桃不是说他今日会来吗?”
“是啊,是啊,我今日可是好早就来了。”
“阿桃,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阿桃也有些紧张地笑了笑,连连环顾四周,小声嘀咕:“不应该呀,他平时都是这个时候来的。”
一个穿着鹅黄色袄裙的女子搀着她,嗔道:“你要是哄我,我以后就不帮你出来了。”
此话一出,阿桃瞬间慌了,琼越发看她紧了,要不是丹桂答应琼照顾自己,自己还在那里屋里闷着。她看到一个地方时,眼睛一亮,正要出声是,却见风玉秀缓缓摇头。
阿桃咬咬牙,要她们都进去,自己带着丹桂悄悄过去。
“你……”丹桂看到风玉秀时眼神突然躲闪了一下,“你就是写了未名序的那个人?”
风玉秀点头。
不过阿桃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姐妹这副模样,捂着唇笑了一声。这笑声引来了丹桂瞪她一眼。
“是你把我告诉她们的?”风玉秀问。
“对呀,大家都可喜欢你的字了。”阿桃见风玉秀并没有多高兴,暗道一声糟了,自己怕是帮了倒忙,又道:“但我只是和大家介绍了一下你,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没事。”风玉秀摇摇头。
阿桃和丹桂互相看了一眼,这时阿桃注意到风玉秀的东西,忙道:“你要是不喜欢太热闹,我帮你把东西拿进去。”
“我自己可以拿进去。”风玉秀想了想,不想这两个姑娘失望,又拿出两张自己私下写的两张纸,“这个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喜欢。”
丹桂接过后,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桃喊她:“……啊?”
“我说你……”阿桃站在她面前,突然注视她的眼睛,“该不会芳心暗许了吧?”
话音刚落,她们身后的树便飘下几片树叶。
“奇怪,这树怎么回事?”阿桃盯着那堆叶子半晌,“秃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