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沧水借灯（2）
脚步声回荡在密林中，旁边的藤蔓有阴影一闪而过，风玉秀停下脚步，向那藤蔓处看了一眼。
“怎么了？”流银问。
藤蔓处有几片枯叶落下，兴许是什么动物吧，风玉秀摇头：“可能是我眼花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瘴气越来越深，林间的藤蔓几乎铺满了地面，行走的时候还有许多障碍物挡在面前。
瘴气味道很难闻，除了匀蓝，风玉秀和流银面色都有些难看。流银不耐烦地问走在前面的长老：“还有多久才能到。”
长老偏头，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说：“很快了，为了保护圣灯，所以地方有些隐秘。”
流银还想说什么，被风玉秀按下动作。
周围越来越寂静，连虫鸣也停止了声响，田桑刚取完七珍琉璃灯出来。突然，一阵风过，数道阴影自两旁掠过。长老立刻停下脚步，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沧月山。”
又是几道风声，长老闷哼一声，隐入瘴气不见。
“长老。”田桑朝长老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向那处踏了几步，犹豫片刻又退回去。
“咻咻咻”几道飞镖自瘴气中飞来，尽数被匀蓝的箭钉在地上。
但飞镖的数量越来越多，且敌暗我明，加上瘴气不知何故越发浓厚，他们渐渐有些吃不消。
一个飞镖从暗处飞出来，正要从后面击中风玉秀，匀蓝搭箭的手一顿，身体立即冲过去，但他距离稍微有些远，眼看飞镖即将击中风玉秀，一个身影冲过去，挡在风玉秀背后。
风玉秀转过身，就见田桑捂着手臂即将倒下，他连忙扶住田桑，田桑顺势倒在他怀里，这让他看清田桑的伤口处流出黑色的血。
飞镖上有毒。
暗处，一个人气急败坏地低吼：“都给我住手，往哪射呢？”
“随我来。”田桑说道。
田桑自然熟知沧水各处地形，所有人跟着他穿过各种狭隘的通道，不过那些暗器比起原先收敛了许多，像是顾及着什么，这让所有人离开的速度更快了许多。
瘴气渐渐退去，偷袭的阴影也消失不见。
密林的尽头，一束光照进来，那就是沧水的出口。
暗处的那人见他们就要出了沧水，恨恨地道：“可恶，要不是……。”
待离开了沧水山，风玉秀便停下，见田桑的伤口还在流血，垂下眼睫，用干净的布擦去周围的脏血污，狰狞的伤口便露出，他将药粉洒在伤处。
流银看了眼腐肉，倒吸一口冷气：“天哪，这是什么毒，也太恐怖了吧。”
匀蓝闻言冷哼一声，流银觉得他太冷漠无情，朝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田桑偷偷看了看风玉秀的表情，想将手臂藏起来：“没事的，没事。我自小接触毒，早就已经百毒不侵了，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罢了，血不流了就没事了。”他又将怀里护着的七珍琉璃灯拿出来，笑容明亮又清澈：“圣灯，给你。”
风玉秀低头看着那盏灯，每一面琉璃上都雕刻着精致的神鸟，在阳光下绽放着夺目的光彩，很难想象这竟诞生于阴暗潮湿的沧水，面具下的他神情复杂地接过来，仔细收好，在他要走的时候，田桑突然拽住他的袖子。
晴日的光芒映在风玉秀的面具上，而田桑眼中，这一刻与多年前的那一刻渐渐重合。
那一年，他还年幼，偷偷背着田峰跟一个平时和他关系甚好的弟子下山，沧水带了很多礼物，他便躲在其中一个箱子里。
等进了春城的时候，弟子打开箱子，却发现里面不见人影。弟子顿时慌了，他又不敢和长老禀告实情，只好先瞒着，然后趁无人的时候去偷偷寻找。
另一边，田桑溜到了春城内，他第一次来春城，只觉得这里春和景明，连呼吸里都是花草的芬香。他一时眼花缭乱，一只白色的蝴蝶窜入他的眼帘，他去扑，蝴蝶却灵活地躲开，不知不觉中他追着蝴蝶走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
“喂，你是哪来的小孩？”
后面传来声音，田桑便转过身，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几个春城弟子正望着他，待看清他身前的衣服，突然生气地说：“你是沧水山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这里追蝴蝶。”
大家纷纷环视：“蝴蝶？什么蝴蝶？这里哪有什么蝴蝶？”
“有的，刚刚还在这里，是一只很漂亮的白色蝴蝶。”田桑着急地说，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还一并用手去比划。
其中一个春城弟子突然道：“哼，我看他才不是追什么蝴蝶，估计是来这里偷我们春城的机密。”
其他小孩脸上流露出一些相信，毕竟沧水总是明里暗里害了他们春城许多的师兄师姐，想到这里，他们纷纷气愤起来，一个人上前将田桑推倒在地。
田桑被一下子推倒在地，难受委屈地想哭，但他生生扔住，瞪着将他推到的人，大声喊：“我没有，我就是来追蝴蝶。”
“嘴硬。”
一拳打在田桑脸上。
“还不承认。”
又是一脚踢在田桑肚子上。
田桑很疼，他拼命地还手，但他只有一个人，他们见他还手，就打得更重了。他疼得咬紧牙关，却不肯求饶一句。
“住手。”
一个声音如天降甘霖拯救了他，那些拳打脚踢一下子消失了。
小小的风玉秀看着他们跑远，心想今天一定要让大哥给他们多加许多作业，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没事啦，他们都走了。”风玉秀蹲在田桑的面前，“走吧，我带你去找你们沧水的人，好吗？”
田桑身上到处都是疼痛，一时蒙住了，止不住地点头。他跟着风玉秀走，面前的身影和他身高相似，一袭白色的外衣翩跹，就像他想抓的那只白蝴蝶一样。
他便伸手拽住白蝴蝶的袖子。
风玉秀被人拽了一下，便回头查看情况，结果却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你……你怎么了？”风玉秀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慌忙去摸身上的手帕，一边又柔声安慰，“你别哭，有我在，没有人欺负你。”
风玉秀不说还好，他这一说，算是彻底打开田桑的河堤，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圆滚滚地坠入衣衫，委屈地看着他说：“我疼。”
擦田桑的手一顿，风玉秀想了想，在袖子里找到一颗梨花糖递给田桑：“吃了这个就不疼了。”
田桑把梨花糖含在舌尖，甜甜的味道蔓延在口腔，好像身上也确实没有那么疼了。
“你……怎么了？”
这道声音彻底击溃他的美梦，他咽着口腔里泛苦的血腥味，只是如今再也没有人给他梨花糖了，他将风玉秀的袖子慢慢松开。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在去南境秋梧宫的路上死了，他的白蝴蝶永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