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错心错遇（3）
“他，怎么了？”风玉秀看着走在前面的来仪问道。从刚才开始，来仪身上就直冒冷气，几乎比这北境的风还要冷。
锁红梅看了一眼来仪：“谁知道呢，也许是见了故人紧张吧。”
“哦。”风玉秀有些失落地应道。
走在前面的来仪在他们说完之后顿了一下，随后走得快了些。
在琅雅的带领下，他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在一处雪山前停下。
“守心？”风玉秀远远便看见一个石头边站着一个人。
守心笑着看了一眼风玉秀，才向来仪行礼：“宫主。”
来仪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我就送到这里。”琅雅停下来，接着他拿出一盏灯，走到风玉秀面前，“这个灯可以避风除祟。”
一股裹挟着凛冽松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风玉秀低头接过：“谢谢。”
“宫主。”守心追着已经远去的来仪喊道。
风玉秀也赶紧拿着灯追上，进入雪山前，他回望了一眼，琅雅还在那里静静地目视，他轻轻地握了一下手里的灯柄，上面仿佛还残留有余温。
还在状况之外的守心瞥了一眼锁红梅，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锁红梅一摊手，回了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雪山的风雪比北境的风更冷，如刀子一般直接往人身上撒。
风玉秀提着灯，里面的火焰在风中摇曳，却始终没有灭，虽然依然冷，但是却比之前要好受许多。
他走不快，很快落在后面。
守心看见了，就立刻告诉来仪：“宫主，风公子好像有些跟不上。”
来仪顿了一下，随即冷声说：“小废物。”
风玉秀捏了捏手心，呼吸一滞，接着他的手腕就被人牵住。他一抬头，就看见来仪后背，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他用力想挣脱，不想来仪抓得紧，半天也没有挣脱。
来仪牵着他，走的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守心看见了，想说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雪山里风雪大，他们刚进来时天空中一轮薄日还有些光亮，眼下却阴云越来越密集，乌压压地聚在上空。
他们越往里走风雪越大，渐渐地，风玉秀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朝来仪问道：“我们还要走多远？”这时，他脚下一个踉跄，玉佩掉在地上。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还在往前走。
风玉秀以为是风太大，所以来仪没听见，他来不及捡玉佩，只能被迫继续追上他们。
日光渐渐变暗，在最后一圈光晕消散时，风玉秀突然停下来，走在前面的来仪驻足微微侧首。
“来仪。”风玉秀看向一边地面，雪堆中间簇拥着一个东西，是他先前落下的玉佩，上面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来过了。”
他弯下腰去捡那个玉佩，再抬起头时，却见来仪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风雪在来仪身后狂舞，微薄的日光从他背后映射而下，将他的面容藏入黑暗中。
风玉秀眼睛微微睁大，背后一股凉气直窜而上，他亲眼看着来仪举起拿剑的那只手，剑锋划破空气，朝他面上袭来。
但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再度亮起光时，只见来仪正垂首凝视着他。风玉秀还没有从刚才的巨变中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凝聚灵力朝来仪打过去。
来仪反应速度快，他立刻偏头躲过这一击，伸手抓住风玉秀的手腕，一边输送灵力让他平静，一边冷声出口：“冷静点，你中了妖物的幻术。”
“什么妖物的幻术？”风玉秀茫然地看向四周除了他们，就只有雪。
“九阴蛇，冰魄的伴生妖兽。”一旁的守心解释道，“但它一向性情温和，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不知为何此次却主动攻击人。”
“九阴蛇不好对付，尤其是幻术，很难分辨。”锁红梅说。
“对不起，我，你没有受伤吧？”风玉秀看向来仪。
来仪摇摇头，抓住风玉秀继续朝前走：“时间紧迫，我们得继续赶路。”
他顿了一下，朝风玉秀说：“你身体虚弱，容易中幻术，之后切记不得松开我的手。”
“好。”
所幸，之后他们没有再中幻术。
此刻，他们站在一处山洞前，黝黑的山洞里隐隐约约有晶莹的光闪烁。
锁红梅走在前面进了山洞，来仪看着他走进去，突然眯起眼，就在这时，风玉秀用力推了他一把，来仪没有站稳，一下子跌落在雪地里，他一抬眼，却见风玉秀脸色苍白，捂住肩膀倒在他怀里。
来仪一下子在雪堆里找到了一条通体雪白的蛇，那蛇纤细瘦小，连眼睛都是白色，几乎与雪融为了一体。他盯着那条蛇，吩咐守心：“又是九阴蛇，你守好他。”
守心小心接过风玉秀，只见来仪提剑与那条蛇缠斗在一起。
九阴蛇在雪中本就不起眼，加上高超的幻术，一时间竟在来仪剑下不落下风。
来仪眼中越发冰冷，几番缠斗之下，他找准到九阴蛇幻术的间隙，挥剑就要斩断那九阴蛇，这时，一把剑划破长空打偏来仪的剑。
但来仪顺势反手又是一道剑气，虽然没有杀死九阴蛇，但也在九阴蛇身上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住手。”琅雅徐步而来，出声阻止来仪继续动手，“九阴蛇与冰魄互生，若九阴蛇死了，冰魄也将逐渐消散。”
来仪盯着九阴蛇，袖口下的手握紧了剑，最后看着九阴蛇一眨眼消失在雪地里。
琅雅步行到风玉秀面前，弯腰横抱起风玉秀，道：“冒犯了，九阴蛇有剧毒，我需立刻带他回极灵殿解毒。”
来仪见他抱起风玉秀，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正要跟上，就听见琅雅道：“来仪宫主请留步，毕竟冰魄还需来仪宫主亲自去取。”
“宫主，这……”守心看看远去的琅雅，又看看沉着脸的来仪，心中叫苦。
“你跟去极灵殿，我很快就会出来。”来仪沉声道。
琅雅将风玉秀放在榻上，垂眸看着他肩上的伤口，长睫如羽扇遮住了他眼底的光。他吩咐弟子取来药，运行灵力在风玉秀经脉中周转。
弟子看着托盘里的药，眼中流露出不舍：“仙君，此药乃是……”
琅雅淡淡侧眸瞥了他一眼，弟子瞬间安静下来。
等出了极灵殿，弟子才长呼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仍然在被禁言中，一时间欲哭无泪。
风玉秀一躺就是大半个月，等他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房屋和摆设愣了一下。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而入。
风玉秀看着屏风旁的来仪，问道：“这是哪？”
“极灵殿。”他上前一步，却又不动了，半晌才道：“你可还有什么不适？”
风玉秀闻言感受了一□□内的灵力，便摇摇头：“没有。”
“如此便好，过几日我们启程离开，兴许还能赶上阖宴。”说完，他想起了什么，拿出一个红纸烫金的喜帖，道：“还有你妹妹的婚事。”
“什么？”
临行前一晚，风玉秀远远地看见来仪和琅雅在一个亭子里谈话，只是片刻后，来仪甩袖离去。
至始至终，风玉秀只看到琅雅的背影，在簌簌而落的雪片中不曾波动。
而这时，琅雅突然转过身来，隔着一条湖泊，定定地望着他。
风玉秀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之间离得挺远，他只好挥挥手，露出一抹笑。
他们走的时候没有见到琅雅，极灵殿的弟子说，琅雅君去查九阴蛇异常的事情了。
他们来时途经不少坎坷，此去春城却一路顺风，御剑到春城山停下，一进春城山内，各处弥漫的喜气热闹扑面而来。
阖宴在各大门派轮流举行，今年正好在春城，加上春城千金的出嫁，双喜临门使得春城两步一红灯，五步一红绫。
与往日略显清冷的春城相比，现下各大门派代表齐聚一堂，熙攘的人群与嘈杂的人声交织。
山门巡逻的弟子一见到风玉秀就立刻行礼，为首的正是风忘尘的大弟子陈列，他微微弯腰，灯笼的红光映出他稳重俊秀的侧脸：“二公子，欢迎回来。”
陈列收下来仪的请帖，带他们去了居住的地方。
待陈列走的时候，风玉秀在院子里叫住了他。
“二公子，何事吩咐？”陈列静静地站在院子门口。
“青荷还住在她原先的院子里吗？”
陈列摇头：“小姐自从回来后就搬到了别处。”
不知为何，来仪近几日都很困，于是风玉秀转身轻轻带上门，才对陈列道：“你带我去找青荷。”
按理说，新娘出嫁不得见任何人，可陈列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风玉秀跟在他身后，目光在记忆里熟悉的地方环视。
风青荷没有在她从前的那个院子，而是搬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不同于别处熙熙攘攘，这里却安静寥落，只有檐下散发光晕的灯笼和几声虫鸣。
有几个弟子守在院门前，他们见到风玉秀后忙行礼：“二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和青荷说几句话。”
“这……”几人面露犹豫之色，“可掌门有令，任何人不得见小姐。”
“我不进去，就在门外和她说几句话。”风玉秀见天色将黑，心里着急起来，有些话他必须要问，不然他将永远难安。
“是我带二公子来的。”陈列在一旁说，“出了事一切由我负责。”
“那好吧。”
风玉秀站在雕花红木窗外，从外面只能看见里面跳动的烛光。他看着窗户唤了一声：“青荷，你在吗？”
窗那边传来一声惊讶的声音：“二哥。”
“是我。”风玉秀看着地上墙缝里的一朵雏菊，“之前你说你要嫁到西海。”
良久的沉默，风青荷轻轻说：“是的。”
“你喜欢他吗？”
“大哥说他很好。”
风玉秀不作声了，他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关系，二哥。我还要谢谢二哥当初帮了我，是我当初不懂事。”风青荷想到后来大哥和她说的，风玉秀在秋梧宫吃了很多苦，此番途中还受了伤，她突然哽咽了一下：“对不起，二哥。当初我就应该嫁过去的，是我害了你。”
风玉秀听到她的哽咽，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他仔细回想记忆里的过去，好像后来风青荷又找过他，不想让他代自己出嫁。
他害怕风青荷真的哭了，只好柔声安慰她：“不关你，我是有私心的。而且青荷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可不准哭成个小花猫。”
风青荷低头浅笑，只是眉眼却含着忧伤：“不管怎样，谢谢二哥。”
“青荷，那他呢。”
风青荷停顿了一下，突然眼眶一热，她想说话，却喉咙苦涩得发不出声，接着她咳了一下，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我原先的院子里有一颗梅树，树下的石桌上有一个东西，你帮我带给他吧。”
“好。”风玉秀答应她。
“二公子，说完了吗？迎亲的侍女就快要来了。”
春城距离西海的距离几乎要横跨北境到南境，因此，迎亲的队伍要提前很久出发。
风玉秀听见了催促声，他看着面前窗户的雕花，快速眨了眨眼睛：“西海很远，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风玉秀离开前，余光瞥见长廊尽头有身影一闪而过。
他没多想，出了院子后直接转路去往风青荷从前住的地方，两个地方相隔甚远，他花了些时间，到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头。
一进院，他就见庭前的梅树下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而树下的石桌上空空如也。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风玉秀对于他的到来有些惊讶。
“风小姐的住处并不难打听。”锁红梅转过身，露出从北境到这里的第一个笑，“不是吗？”
可是，风玉秀宁愿他不笑，也好过现在这比月色还苍白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