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起秋梧(5)
“这个锁红梅,他怎么下那么重的手?我这就去砍了他养的梅花。”
等了五日,风玉秀还没醒。来仪却是等得不耐烦了,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句话。
一旁的守心擦了下额头的汗:“不可,宫主,千万不可。锁红梅爱梅如命,若是剪了他的梅花,他必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何况,这是宫主自己要求秉公执法的……”
守心看了眼门的位置,锁红梅就在门外,也不知听见了没有,他不禁又擦了擦额头的汗。
“哼。”
守心无奈地想,宫主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如今却不知为何越来越任性妄为,当时若是能把他的话听进去,现在也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宫主这是心疼了吗?”守心看来仪每隔一会儿就往屏风的方向看去,便开口问。
“心疼?我会心疼?只是可怜他为一个小奴仆把自己搞成这副惨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人不人鬼不鬼。”
守心看着宫主一边别扭的犟嘴,一边担忧的眼神,也不戳穿,就站在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又一日,来仪喂完丹药后,看着风玉秀沉静的睡颜,低落地说:“你都睡六天了,怎么还不起来。”
“若你醒来了,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来仪正垂眼看着风玉秀手腕上的白山茶,几日不见阳光,似乎蔫了一些,突然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
“此话当真?”
来仪惊喜地抬头看去,直见风玉秀睁开眼,如往日那般双眼含笑看着他。
不知为何,来仪刚扬起的嘴角又瞬间塌下去:“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故意装睡的,故意……”来仪又不说了。
千真万确,风玉秀心道,他是刚醒的,只是恰好听见了那一句话。
风玉秀连忙道:“没有,才醒的,谁叫我运气好,这么巧就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来仪抿着唇,静静地看着他。
风玉秀撑着身体坐起来,长发散落到肩前:“莫非来仪宫主刚刚只是一句戏言?”
“不是。”
“那我可记下了。”
“好。”来仪干脆利落地应下,想到了一件事,便对他说,“不久就是阖宴了,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到时候带你回春城一趟。”
阖宴是修真界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日,到时各大修真世家会聚集在一起交流,今年恰好在春城举办。
说完,来仪起身离去,轻轻地合上门。
看着来仪离去,风玉秀有些好奇,不知为何一觉醒来,来仪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闭上眼,顿了一下,心中默念了一句话。与此同时,刚出门的来仪脚下一个踉跄,幸亏守心眼疾手快,及时扶助了他。
来仪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门,眸里黑沉沉的。
【来仪:10】
风玉秀惊讶地睁眼,居然都成正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十秒后,白字渐渐消失。
但消失前,风玉秀看见后面那个0向上翻转,接着变成了一个1。
风玉秀眨了眨眼,又眨了下,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可为什么会这样?他是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没想多久,一股浓浓的睡意袭上心头,便又睡过去了。
来仪出门后,和守心吩咐道:“提前准备一下去春城参加阖宴。”
“春城?”锁红梅皱眉,“宫主,不可。最近天坑常有异象,而秋梧宫到春城距离颇远,若有意外发生……属下觉得宫主这段时间不应该离开这里。”
“无妨,我去查看过封印,没有什么大碍。”
锁红梅听到此话后,仍然皱着眉。
“宫主。”另一边守心开口问,“这可是一年一度的阖宴,据说春城今年也邀请了琅雅仙君,宫主是为了……”
来仪突然打断他:“你话太多了。”
守心却继续问:“琅雅仙君不喜和外人来往,宫主此举又何必呢?”
“闭嘴!”来仪大喝道,“我和他之间无需旁人多嘴。”
护心默默收回剩下的话,不再多说。
来仪走远了,守心还站在原地,他看着那鲜红的背影,绮丽的衣摆在地板上不羁地翻飞。
“啧,护心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说这些,你明知道,宫主并不喜欢别人提起他。”锁红梅不解地看向护心。
守心听到后先是沉默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梧桐树,说:“可宫主为他种了满山的梧桐。”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星星点点地洒了一地,被晒到的风玉秀眉头一皱。
睁开眼后,他看着床帏发了一会呆,一觉醒来身子轻松了不少,便整理好衣物后下床去开门。
一见门被打开,坐在门前台阶的匀蓝立马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风玉秀,似乎是有话要说。
风玉秀等了一会儿,见匀蓝还是默默地看着他,风玉秀便主动问他:“怎么坐在这里?”
匀蓝依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风玉秀注意到他的视线,便说道:“我没事。”说完,他见匀蓝脸色有些憔悴,便伸手抓住匀蓝的手腕,灵力探查一番后才放下。
他感觉到匀蓝的手在颤抖,以为有什么不对,连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刚说完,匀蓝抽回手急急地跑远。
也许是错觉,风玉秀发觉之后匀蓝似乎有些喜欢粘着他。
有时他正吃着糕点,匀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拎着茶壶给他沏茶。他吃完东西要起身,却见匀蓝递过来一方干净的帕子。
风玉秀疑惑地看去,只见匀蓝左手维持递东西的姿势,右手食指点了点唇角。他脸上一热,便接过帕子,轻轻拭去糕点残渣。
匀蓝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折叠收好,收拾了东西后安静地立在一旁。
风玉秀虽低着头看书,却也感觉到一道再明显不过的视线聚集在他头顶。过了片刻,他有些无奈地抬头,只好问:“你还有事吗?”
匀蓝立即摇头。
“那你……?”
“我打扰公子了吗……”匀蓝微微低头,眼神黯然。
风玉秀心中一紧,忙说不是。
但很快匀蓝就出去了,最近几日的风有些大,落叶总是扫不完。
风玉秀透过窗向外望,只见匀蓝神情漠然地扫地。风卷起他的衣角,修长背影在纷纷飘落的桐叶显得有些孤单。
最近风玉秀找了一个乐子,就是拿着一壶酒到后山看落日,看着夕阳一层层地染上树林,最后又都归于寂静。
他爱喝酒,但酒量却差。往往喝得醉一些,他就会想到来仪发火的模样,每回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摇头。说来也奇怪,他每次见到来仪,对方都臭着脸,一副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模样。
风玉秀眯眯眼,脑中出现一个喷火的愤怒小人,由于过于形象,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声从酒香弥漫的唇畔溢出。
突然,他背靠的这棵梧桐树“哗啦啦”掉了许多叶子。他奇怪地朝上面一看,除了茂盛的枝叶和明晃晃的太阳,什么也没有。
有一日,梧桐花突然开了。风玉秀起先没注意到,等他注意到了的时候,漫天漫眼的都是淡紫色的花。他一时喝得比平常多了些,躺在树下醉醺醺地眯着眼睛。
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笼罩住他,他皱了皱眉,想要挥手驱散那片阴影。突然身下一轻,他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风玉秀脑子昏昏沉沉,但是身体自发地挣扎想要下去。
“你醉了。”
他耳侧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没有醉。”风玉秀晃着头,含糊地说道,他挣扎着想要下去,“放开我,我很清醒。”
抱着他的人一顿,风玉秀脑子昏沉沉,却敏感地感觉他腰上的手似乎就要松开。
不知为何,风玉秀突然想到他来的第一天,他很狼狈地从马车上摔下去。
如果以这样的方式摔下去,肯定也会很疼吧,风玉秀想到这里,一股难言的情绪冲上来,他突然抬手抓住那人的衣领,另一只手勾着那人的脖子。
来人没想到风玉秀会这样使劲,被惯性挣得往前弯了腰,还好他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真的松开风玉秀,但他见风玉秀这样紧张,又忍不住嘲笑道:“你抓得这样紧做什么?难不成怕我丢下你。”
却见风玉秀嘴唇翕张了一下,发出一点不知所云的呢喃。
“……真醉得深了?”那人见他要说话,但听不清他说到什么,便低下头凑近些。
这时,风玉秀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野内一个人向他靠近。
来仪?他在做什么?
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风玉秀眼睫轻颤,酒意顿时散了三分。他用力推着面前人的胸膛,可来仪却不肯放手。
风玉秀力气比不上来仪,眼见来仪越靠越近,他有些着急地加大力气,来仪一时不备,又怕他落地受伤不松手,就这样被他带到了地上。
“咚”地一声,风玉秀和来仪一起摔在地上。
来仪在风玉秀落地前了使了法术托住他,使得他身上没有摔着。但他却不小心摔到风玉秀身上,牙齿磕到了风玉秀的下巴,他盯着风玉秀下巴的伤口,感觉自己嘴上的伤口也火烧火燎起来。
这时,风玉秀看到了来仪嘴唇上的伤口,后知后觉地感受了下巴的疼痛,他伸手一摸,指尖上染了血珠。
“嘶……”
风玉秀暗吸一口气,一抬头,只见来仪双手撑在他脸侧,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他看着来仪身后纷飞的梧桐花,一时间心头发烫,不知该看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