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起秋梧（3）
来仪瞪他，眼里几乎冒出火来，他以前很少与风玉秀接触，关于他的信息几乎都是听说的，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做作的人。
真的是，真的是，他狠狠捏住拳头，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这时，他脑海中浮现出琅雅的面容，神情淡然，仿佛这世界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对比，他更气了，大吼道：“你给我滚！别让我看见你！”
这家伙，究竟是吃这一套还是不吃这一套。风玉秀暗暗叹了口气，只能先战略性撤退了。
“你给我站住！”
刚走两步的风玉秀立马转身站住，一双水润的眼看着他。
对上那双疑惑的眸，来仪也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脱口而出叫住他，只是觉得风玉秀离开的背影让人心头发闷。
“有什么事吗？”
“……等一下。”
风玉秀皱着眉站在那里，他有点不清楚这个祖宗想搞什么。
来仪突然朝他丢了一片红羽，他手上一热，低头时红羽已经融进他手中，一些法术钻入他脑海中，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山中的一些阵法规则。
“多谢宫主。”
“你别多想，要不是你在这摔死了我不好向春城交代，你以为我会操心这点事？赶紧滚！”
风玉秀眉头展开又皱起来，这人真难伺候，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点也不可爱。
这回他脚步停也不停地下去，直到离开宫殿时，在门口他看见了几个侍女。
为首的侍女和其他人嘱咐：“待会儿进去都给我机灵点，琅雅仙君刚走，宫主心情正差着呢，都把手脚放利索点，听见没？”
“听见了。”
“听见了。”
其中一个见到风玉秀连忙行礼：“见过风公子。”
剩下的人也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风玉秀走过去问为首侍女，“琅雅仙君来过？”
“回公子，是的。”侍女偷偷瞥一眼风玉秀，想着昨晚上才看的那些人间的话本，连忙补充了一嘴：“只是早晨来过一小会儿。”
“那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何来仪心情不好？”
领头侍女回道：“这个……不知。”
风玉秀问不出什么，便打算直接回自己的住处。他抬起左手，绣着茶花的素白宽袖向下滑去，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左腕上一只碧玉镯，手背上面多出的一个红色羽毛图案。
看着那图案，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一时间，他竟觉得身后的宫殿有些烫背，便赶紧默念了一句法诀，御剑离去。兴许是错觉，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这几日，风玉秀出来转，将漱玉阁附近的路记得有印象了些，可他还是总迷路。
“公子。”
听到声音，风玉秀回头，只见匀蓝坐在悬崖那望他，云雾在他身边缭绕，他有些惊讶地问：“咦？你怎么坐在这？”
“休息。”
“哦，你扫完了吗？”
“嗯。”
风玉秀走到悬崖边，幻阵主要攻心，当他明白幻阵的真相后，幻阵也没法再迷惑他了。但是，当他站在悬崖边时，他竟看不清接近石阶底处的尽头。
“今日天气好，没有什么落叶。”匀蓝说。
“原来如此。”风玉秀弯身和他坐在一起，他这几日看到不少普通侍从，秋梧宫应当并不缺有资质的弟子，想来也大概是来仪有意收一些这样的人，让他们得到秋梧宫的庇佑。
匀蓝看他一眼，又低头看着石阶，说：“宫主前几日叫公子去做什么？”
“没什么。”风玉秀一想到他就有些无奈，“他就是闲得慌，特意把我喊过去骂一顿，莫名其妙。”
一阵风吹过去，恰好一片桐树叶落在匀蓝的头顶。
风玉秀看见了，就伸手轻轻拿走。他手伸过去的那一刻，匀蓝突然转头看他，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把风玉秀逗笑了，他拿那片桐树叶戳他的脸颊，看着他脸上被戳出来的小酒窝，道：“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了这样一副冰块脸，夏天呆在你身边肯定很凉快。”
匀蓝垂下眼睫，遮住自己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扑闪。
见到此景的风玉秀有点乐，这孩子莫不是害羞了。
“你多大了？”他收回手不逗他了，有些好奇他的年纪。
“十九。”
“十九？”
“嗯。”匀蓝将他吃惊的表情收入眼底，微微垂下眼睫。
“我今年二十，这么说来，你该称我一句哥哥了。”风玉秀笑着说。
匀蓝闻言立刻低头，幽深的双眸划过一道光：“公子，不可。”
风玉秀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笑道：“好啦，随便逗逗你。对了，反正你也没事，不如带我四处转转，我也想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好。”
风玉秀站起来，匀蓝也跟着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风玉秀发现匀蓝竟比自己还高一些，只是他总是低着头，让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匀蓝带他进了朱门后，拐向左侧的一处长走廊。
这地方建得弯弯绕绕，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所幸他住的漱玉阁沿着回廊一直走就能到。
“我们去哪？”
“蓝镜湖后山。”
这两天风玉秀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梧桐树，这会儿沿走廊走了一段，每隔几步便能见到栽种的梧桐，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浓密的树荫使得炎热的午后也多了一些清凉。
“秋梧宫为什么种这么多梧桐树，连秋梧宫的名字都带个梧桐的梧字？”风玉秀眯着眼睛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朝天空看。
匀蓝沉默了一瞬，迎上了风玉秀的目光后，第一次说了一句八卦：“听说，琅雅仙君喜欢梧桐树。”
听到匀蓝的回答，风玉秀先是一愣，没有再抬头看，低着头走了一会儿才说：“没想到，宫主竟是如此痴情之人。”
转过一个拐角，两人到了一处密林，一眼望去全是挺拔的梧桐，纷纷扰扰的绿叶间点缀着一些半开不开的花。
现在是夏季，梧桐的花期大约是要到了，能在枝叶间看见一些半开的花苞。幽深而悠远的绿延绵数十里，风一动，便是无尽的深邃。
“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风玉秀望着眼前的风景道。
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一望无际，大片云海游过。热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总是纠缠着他的发丝遮挡住他的视线。
两人走了许久，风玉秀很快就累了，这时，他看见前方有一片花田，许多蓝色的小野花生长在林间。他挑了一处盛满细碎阳光的草地坐下，这地方有些坡度，从这里能看见远处的雾海翻涌和绿色的深林。
“这地方风景不错。”风玉秀选在匀蓝坐的那棵树的背面。
天气很好，让人慵懒得睁不开眼，他打了一个哈欠，一坐下去，疲惫就涌上心头。没多久，他就背靠着树沉沉睡去。
当风玉秀再度醒来时，不想竟已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
他伸了一个懒腰，侧目看去，匀蓝还是他入睡前的那个姿势，一直静静地看着远方，听到身旁的动静后才转眸看向他。
“我睡了多久？怎么天都要黑了。”
“将近两个时辰。”
“什么？两个时辰？”
“嗯。”
风玉秀没想到自己睡这么久，一站起来头还有些发晕。
他扶着树，想着该回去用晚膳了，就要离开时，一转头却突然发现身后有光点闪烁。
此时，他们位于一个稍微有点坡度的梧桐树后，那光点瞧着大约是在左前方有点高的山头，在有些昏暗的树林里尤其显眼。
匀蓝也注意到了，一直盯着那处看。
风玉秀见他似乎有些感兴趣，便说：“我们去看看？”
匀蓝摇头：“算了……”
风玉秀偏头看过去，眼里带着笑意，“你是害怕了？”
匀蓝没回答，毫无表情地对上他好奇的目光。
“不用怕，那就算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妖怪，我也定能护你无恙。”
说完，风玉秀便带着匀蓝御剑往光点的方向飞去。那光点看着不远，但风玉秀飞过去也花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远远看过去，那地方像是在山巅装着点点烟火。风玉秀在一颗树后停下来，然后和匀蓝一起慢慢走过去。
走进后，他们发现这是一个圆形的巨大天坑，不时有火花向外蹦出来，而那些跳跃的火花就是他们最初看见的光点。
整个山林很安静，一眼望去都是黑黝黝的林木，只有偶尔响起的鸟啼声，剩下的便是两人轻轻移动的脚步声。一阵夜风吹过，风玉秀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按捺住那股感觉，走到天坑的边缘。
那里面的深处竟有熔浆在翻滚，不是平静地在流动，而是在剧烈地蒸腾，不停地撞击四周的崖壁。不知道这崖壁是什么石头，半点被腐蚀的痕迹也没有，牢牢地困住里面的火焰，使得那些熔浆只有一星半点的火花飞溅上来。
下面的火光映得两人脸庞微微发红，灼烧的温度直逼而上，风玉秀隐约觉得不妙，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妙。
他回头看一眼匀蓝，对方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静静地看着熔浆，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声呵斥出现在他们身后。
冷不丁地一声出现，吓得风玉秀脚下一抖，而他脚下的石头正好有些滑动，于是他整个人往前倾，就要掉进里面。
无数火舌兴奋地飞舞起来，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看不清的身影，很眼熟，可他却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