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睿王认可
短短一日, 解决了诸多问题。
萧百婳精神得以全然松缓下来,睡了个好觉,翌日一大清早, 便神清气爽地前去皇宫。本以为事已过去整整一天, 该善后的工作应当早就完成,褚瑜也就可以歇息片刻。
可惜她忘了所谓的冷静期——
多数人面临失败之际,往往情绪会不稳, 听不进去任何话语, 即便他人的语气再怎样理智、温和,对他们而言,仍是不堪入耳的秽言秽语, 而理所当然地, 他们的回应也就失了冷静, 字字淬毒,恨不得他人也落得与自己一般的下场。
倘若并非骨子里烙刻着清高的人,更是可能句句皆为各种娘的悲剧。
因此,当萧百婳兴冲冲地在正宫门请示进宫时,得到的消息却是并未得到允准,不得入内。她登时傻了,愣在宫门外好半晌,不知所措, 却还是硬着头皮等下去。
最后还是睿王得知,赶紧前来领人进去。
沿途满溢着疏离的沉闷, 直至行到宁勤殿附近时, 睿王才精简地向她解释一句:“陛下不在宁勤殿,去向犯人问罪了。”
闻言,萧百婳也不知该作何回应, 只好干笑着点头,“臣女明白,多谢睿王殿下。”
宁勤殿属于皇帝的私有地盘,未经允许,连皇帝的血亲也不可擅自闯入,故两人只是站在台阶之上、殿门之外,萦绕于京城四处数月的阴霾终是随着董昭的落败而散去,厚云被曦光破开,迎面拂来的夏风充盈着满满的新生气,就连远眺依稀可见的绿叶也欢脱地闪烁着点点亮光,似在为皇帝的胜利而鼓舞。
然而,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是弥漫着难言的尴尬,还流露几分滞闷。
不知过了多久。
风已静止,台阶被日光晒着。
睿王侧头看向一旁的小姑娘,动了动唇,率先打破这僵持的局面,“萧姑娘可是还在怪本王先前对陛下那般对待?”顿了顿,补充道,“本王指的是,于朝堂不给陛下脸面,公然指控他名不正言不顺。”
昨日以前确实有些埋怨,因为明白人言可畏,即便是无心之言,依然能对他人造成不小的伤害,可这话不能说。萧百婳心虚地瞥了他一眼,讪讪一笑,“殿下多虑了,臣女不敢。”
睿王盯了她片刻,也不拆穿她言不由衷的话语,只是和气地笑了,宛若真的在与自己的弟妹闲话家常,“其实本王也算不得胡言乱语,当年先皇的确是属意本王,但本王逃了,登基大典当日,使计将摊子丢给陛下,国不能一日无君,陛下不得已,只好赶鸭子上架。”
清楚当今圣上的性子,在说出这些稍有敏感的往事时,语气也依然平静坦荡。
既然对方主动开了话匣子,萧百婳也不再好意思让对方唱独角戏。她鼓起勇气,问道:“殿下当年为何不愿顺着先皇的意思呢?从古至今,有多少皇室中人为了那张椅子,争得头破血流,亲情面目全非。”
默然了会儿,睿王不答反问道:“萧姑娘认为何种人最适合成为君王?”
萧百婳被问得微微怔忡,心有一些模糊的答案,却是一个都不敢言出。
睿王目光如炬,多少了然她的想法,便兀自为她答出,“一国之君需独具慧眼,得以分明辨别臣民是否忠诚,可人的心思哪里会是凭借肉眼便可知悉的,久而久之,便会开始多疑敏感;此外,君王还需拥有谋才之能,才不至于被他人任意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这等情况多了后,便会被人视为心机深沉。”
“所以自古以来,人们提及皇帝,便是伴君如伴虎、性情阴晴不定、多是无情人。”
反正没一个让人觉得亲切的。
萧百婳沉默不语,忽而不大懂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
而睿王旋即转过身子,脸上的笑意缓缓敛起,变得有些恹恹,“纵使本王不愿承认,但本王确实是属于这类人,不知从何时起,本王总会莫名猜忌,明知不该如此看待友人,却仍旧忍不住,最终……”他自嘲一笑,“还是免不了与曾经最要好的侍读日渐生疏。”
萧百婳:“……”
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睿王略有失神,喃喃道:“本王有些痛恨那样的自己。”
萧百婳目光微动,启唇问道:“那殿下又为何非得让陛下接手?陛下他……”迟疑了下,还是明言,“并不愿意接下这沉重的担子,且就臣女这几年与陛下的相处看来,陛下并不多疑,心思也依然保有几分天真。”
说得委婉,双方却是听得明白,意指褚瑜的性子并不符合帝王的要求。
“确实如此,但本王从不后悔当年所为。”睿王神色的确毫无愧色。
这话听得萧百婳不大舒心,她蹙起眉头,压抑着情绪,“殿下这是何意?”
“萧姑娘,并非每个人都愿意去做适合自己的事,也并非因他人认为合适便真的成了我们无法推辞的责任。陛下性子许是不符帝王,但众人可见,陛下在位这些年,丰功伟业无数,开创齐周盛世;而本王自知果断自私,也许不会广纳百姓谏言,更甚不会以百姓为重,本王只会照着先皇的路前行。”
“不过出乎意料的人,也不仅是本王与陛下而已,萧姑娘不也是如此?”
萧百婳有些茫然,“臣女?”
睿王应了一声,轻笑道:“萧姑娘身为庶女,且不懂琴棋书画,你自觉可有符合皇后的仪态?可便是这样的你,竟敢犯险前往北望,与北望王面对面谈判,为齐周换回和平。”
萧百婳抿了抿唇,低声道:“殿下与臣女说这些,意欲如何?”
睿王实诚道:“本王不会否认,是因为守秘守得太久了,而想找人倾诉,也是认为你有知情陛下清白的资格,但最主要的是,本王想告诉萧姑娘,纵使表象看来,你并不适合成为皇后,但实际可证,你足以胜任。”
“待董昭这事儿结束之后,也该是轮到解散后宫及你与陛下的婚事,到时想必会有不少碎言碎语,萧姑娘切记,莫要放在心上,因为你是最适合陛下的人。”
萧百婳不知该说什么,弯起唇,回以一个浅笑,心想,这应该算是来自夫兄的认可吧。
虽然她并不怕那些嘴碎的人,但不得不说,听完睿王这一番话,她有种已经被认定的喜悦,感觉自己跟褚瑜就是天生一对——
褚瑜不想当皇帝,她不想当皇后,他们是同类人,可只要想到他们仍能在一起,这宛若枷锁的身份便少了那条真正能限制住的锁链。
而皇宫,也不再是困住他们一生的牢笼,而是他们共同的家。
睿王关心送达了,又笑了笑,随后便背手离去。往下走了几步,才恍然想起什么事儿,转过头提醒一句:“萧姑娘在这儿稍等便是,本王估摸着,陛下应该差不多时候要回来了,想必他会相当欣然见到萧姑娘在此。”
语毕,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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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地牢里。
铁栏两侧相隔着高贵与狼狈,甚是讽刺。褚瑜神色自若地面对董昭;相比之下,往昔总爱端着架子的董昭此刻却是管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怒目、呲牙,仿若癫狂的疯子。
他沾染黑污的双手抓着铁栏,用力晃了几下,质问道:“你是从何时便知晓我的意图?”
未用敬辞,实在大不敬,不过褚瑜也不是很在意便是了,毕竟眼前之人已是将死之人,何需浪费口舌指责。大局已定,他也不必再继续隐瞒,“登基之前,便知道了。”
想了想,还是“好心”点儿,主动给对方解释,“或者说,是由睿王先察觉到的,从那时开始,我两兄弟便开始着手安排这些计划。”
董昭闻言,错愕不已,不甘心极了。微微张开嘴巴,欲说些什么,却又迟迟吐不出任何字眼,许是他也自知无从辩解。
褚瑜与他无话可说,特意来此,就是刻意给对方致命的一击,好碾碎对方可笑的自尊心。未及得到回应,他便冷笑一声,漠然转身,领着明忠与暗卫走出去。
孰料才刚离开地牢没多久,便从驻守其他地方的暗卫那儿得知小姑娘进宫。
他先是惊讶一愣,尔后喜上眉梢,头一次在他人面前顾不得皇仪,激/动地大步朝着宁勤殿走去,到了最后,更甚嫌弃速度不够快,便迈开长腿,跑了起来。
萧百婳知道褚瑜绝对不会介意她偷进宁勤殿,但毕竟是皇宫重地,她也不好太过肆意妄为,不守规矩,于是站得累了,便随意在台阶上坐下,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支着下巴发呆。
也不知维持了这个动作多久。
似是感知到了些什么,抬头望去。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台阶下杵着的那个人,情思涌起,却生起几分近乡情怯,她痴痴地凝视着对方,好像怕这一切只是幻影似地。
等待片刻,发现那道身形高挑的人影还在,才缓缓牵起笑容,故作轻松地向对方招手,“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褚瑜被她这话逗得笑了,不再矜持,立即踏上台阶,朝她飞快奔来。
他二人的感情一直都是双向奔赴,从始至终皆非一人追赶而已,萧百婳见状,再也抑不住满腔思念,站起身来,便直直往下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五分钟……
让我冷静冷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