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意外惊起
路途漫漫。
转眼间, 五日过去了。
许是近几年乘坐马车的次数较为频繁,萧百婳倒是比以往撑得久些,马车依然在山间穿梭, 她被马车震得头有些发昏, 便禁不住抬手掀起帏裳的一角,透气后,果然好受得多了。
旋即又将深色的帘子放下, 收回视线, 抬眸望向坐在对面安静看书的萧寒。
她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时,忽而想起了小说中带给她的经验谈。
思索了会儿, 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她并未端起来饮用, 而是将纤细食指伸进去,轻轻沾了几滴水,白皙指尖顿时泛起了湿润的光泽,她在两人之间相隔着的小茶几上写了几字。
末了,用另一只干燥的手敲了敲萧寒面前的桌面,发出轻微声响。
闻声,萧寒昂首,疑惑地看她一眼。
这个时节还未像春夏那般炎热, 水渍遗留在桌上的痕迹得以维持稍久,萧百婳微抬下巴, 眨巴几下眼睛;对面的萧寒顿了下, 看懂其意,目光直直朝着桌面上的字迹飘去。
【我二人当如何潜进北望?】
几上一排整整齐齐的深棕水迹如是写道。
用手指写的感觉跟用硬笔有些相似。
小姑娘的字迹便明显与平日不同,平时毛笔字稍有几分歪扭, 即使这些日子有褚瑜在一旁鞭笞矫正,但偶尔起笔亦或是收笔仍旧会有些许岔毛的痕迹,相比之下,此时桌上的字偏清秀,收笔处还带些可爱的圆润。
跟主人有些相似。
已有几分成年女子的稳重露头,却也存有少女特有的幼稚与调皮。
萧寒目光一顿,抿了下唇,便也学着小姑娘的法子在桌上回话。
【婳儿可记得与陛下商讨的计划?】这边的字迹锋利得多了,还夹着些豪放不羁。
萧百婳很快地回了两个字:【记得。】
她当时严阵以待,还特地拿出记事的小册子做笔记,回府后,夜深人静无人在旁之际,也不忘于脑中重复模拟几回,业务不熟悉,她真的有些担心自己会成为猪队友。
萧寒轻点了下头,继续写道:【那好,为兄是如此想的。】
许是知道水渍保留的时间有限,他稍作片刻,才又继续写下去,【这回陛下依然是表面派为兄于知府处理公务。】他顿了片刻,【到时婳儿就装成为兄的贴身丫鬟。】
【稍作歇息后,咱们走山路潜进去。】
【北望边境会有人接应。】
萧百婳慢慢消化这几句只有大概却毫无细节的计划,了然以后,便听话地点头。
说来也巧,这时山风吹来,轻盈帏裳飘了起来,内外之间的阻隔短暂消失,外头的景色瞬间映入眼帘。萧寒皱了皱眉,毫不迟疑地推倒桌边的茶杯,整张茶几登时染上了与字迹相同的色彩,那些不为人知的话语隐没其中。
在那之后。
两人若是谈起了正事,也皆使用这法子交流,虽说外面暗卫多为皇帝所派,但难保不会有多余之人易容混入其中在外面偷听,也难讲不会有人收了好处背叛皇帝。
为了表现自然些,有时还会边写边闲谈。
时间又过了半月左右。
一行人终是抵达了知府。
此时恰逢年节期间,还有三日才元宵,家家户户的大门上仍挂着一长排红通通的灯笼,多数人尚在府中过节,街上冷清极了,店铺的门紧闭,仅有几摊勤劳的小贩。兄妹俩于街上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遇上了一个面摊子。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便坐了下来,点了两碗清汤挂面和一道小菜。
这时的客人寥寥无几。
应当言道,只有他们这两个没得过节的外来客才会在大过年的吃清汤挂面。
两碗面和一盘菜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知为何,偏远地区的人都有些自来熟,面摊老板也不例外,他知道不会有其他客人,上完菜了,也就闲散了下来。此刻的萧百婳一身丫鬟服饰,他又恰好瞥见一身华贵衣裳的萧寒正温和地笑着给自己的“丫鬟”夹菜,顿然又是好奇又是惊讶,“小伙子对丫鬟可真好。”
萧百婳闻言,赶忙故作羞涩地垂下脑袋,咬了下唇,轻声道:“多谢少爷,奴婢自己来就成,少爷还是赶紧吃吧。”
萧寒柔和地笑了笑,应了一声,才转头回复老板,语气有些直爽,半真半假道:“她明知路途遥远,奔波劳累,也愿意随我来到此处,我自然得多加善待,若不然她一气之下跑了,就没人陪我度过年节了。”
萧百婳抿了抿唇,细声细语道:“少爷莫要胡说,奴婢不会离了少爷的。”
老板哈哈大笑,只觉这主仆有趣得紧。
看似主仆,却又好似并非那么一回事儿,可若是以他所想的那样去看待,又总觉两人之间并未那般亲密无间。
怪哉,妙哉。
两人身份特别,不好与陌生人谈论太多,匆匆吃完后,便赶往知府……
附近的一间客栈。
他们从未打算进入知府。
此行越少人得知越好,何况萧寒当初被派来此处当差时,也并非居于知府,而是兀自在外头寻了间简陋的屋子住下,后来想着回京之后,应当是不大会再来此处长居,便一不做二不休将那房子给卖了。
如今看来,下回还是莫要如此果断为好。
十五那日夜里。
街上摊贩一夕之间如蜂涌般出来,百姓纷纷离家上街玩耍,兄妹俩寻思着动身时机未到,便也按捺不住过节的澎湃心情,跟着大伙儿一同上街凑个热闹,庆元宵。
萧寒给萧百婳买了不少吃的,又带着人去猜了会儿灯谜,最后才走至河边放花灯。
花灯缤纷的光彩洒进小姑娘澄澈的柳叶眸中,在夜空之下,宛若承载了整条灯河。
萧百婳走得有些累了,便蹲在河边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放出去的兔子花灯晃悠悠地越漂越远,而她心中所愿也乘着滔滔江水越传越广。发呆了好半晌,倏忽听见一旁有了动静,侧眸看去,只见又是一对佳人缓缓走来。
俊男美女,男子五官端正,身形高大,女子眉目清秀,小鸟依人,乍看之下,煞是登对;然而他们走近后,便能品出强烈的突兀。
本该是喜庆之日,男子的眉眼间却尽是不耐与烦躁,看向身侧女子的眼神带着嫌弃,而女子许是清楚这点,脸上有着诉不尽的委屈。
这配对,生生让她想起了什么。
果然,还未多看几眼,陪她蹲着的萧寒便唰地站起身来,她好奇地仰头看了眼,那张平时沉稳的面容多了几分毛头小子的局促与羞意;她又扭头瞅向那女子,却直接看到女子发现萧寒的身影后,心慌地假装不识。
仗着自己蹲着,他人瞧不清自己的脸色,她冷笑了一声,讥讽之色显露于面。
萧百婳蹲得够了,便也站了起来。
她故作不知情,亲昵地挽着自家兄长的手朝着客栈走回,萧寒有些不习惯地瞥了眼,但也没将手抽出来。身影擦过那对佳人的背后时,她刻意掐着嗓子,用甜甜的声音,撒娇一句:“哥哥,我想吃冰糖葫芦。”
萧寒自然是依的,宠溺道:“那待会走回街上给你买,婳儿想吃什么,尽管说便是。”
萧百婳笑嘻嘻地道谢后,眼楮不着痕迹地往女子一扫,正好捕捉到她不满的神情,像是被抢走了什么似地。
她极为痛快地勾起唇,而后直至远离前,皆不停地向萧寒撒娇卖萌。
嗓音能有多甜腻,就有多甜腻。
皇帝安排的人手就是非彼寻常。
元宵隔日,两人便收到了消息,说是右相安排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这个处理的法子当然是不甚光明的,但对待虎豹财狼之人,本就无需手下留情,萧百婳心中毫无波澜。
兄妹俩随即便收拾行囊,启程离开此处。
右相安排的人并非刺客,而是谈判之人。
他们当初商讨之际,便想到右相既然要与北望国合谋,自然得派人悄然前往密谈。战争看似近在眼前,却迟迟未发,想必就是等着右相的人给予指示,抓准时机好里应外合。
比起长耗,不如一举攻破。
按他们推测,倘若右相要发作,便会选择年节期间,因为这十五日,无论平民百姓,无论文武百官,无论皇宫贵族,皆要过年,街上的人便会少了许多,这时最适合暗中行事。
这不,元宵刚过,好消息就传来了。
他们接下来只需要企盼往北望边界这段路莫要遇上意外便好,到了北望边界便会安全得多,他们会顶替右相安排的人与北望人相见,进而顺利进入北望国的领土。
可惜,倘若能够一路顺风,毫无意外的话,褚瑜与萧寒那时也不会如此烦忧担心。
马车在荒山驶了七日。
萧百婳靠在软垫上闭眸假寐,猝然,马儿似乎受了偌大的惊吓,尖锐叫声响彻这无人山间的天际,随之而来的是马车剧烈晃动后带来的倾斜,她身子不稳,惯性朝着一旁跌去,幸而萧寒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见过的世面多,立马就明了外头发生了何事,不带犹豫地将小姑娘拉到身边护着。
外头刀剑相接的清脆声响不带停歇,一声又一声,急促地落入了车内两人的耳里;紧随打斗声的是一阵阵间歇的低沉闷哼亦或是惨烈尖叫,以及身躯与地面碰撞出的沉重动静。
车倒是不晃了,但马的嘶吼声却不停,仿佛在警告里面的人外头正处于何种局面。
萧百婳虽在小说或是电视剧看过不少这种惊险场面,但亲眼所见及亲身所遇却是第一回,她心跳如擂,面上却咬牙着保持镇定。
可听似平静的声音还是不由泄出一丝畏惧的颤抖,“是……右相派来的人?”
萧寒神色绷得死紧,眼神犀利又警惕,露出不同往常的凶狠,“婳儿莫要离了我身边。”
萧百婳面色微白地应了一声,不自觉地,伸手紧抓着萧寒的衣袖,往他靠紧。
作者有话要说: 婳婳:玩弄我哥?你想得美呢。